連休了五天假后,事業心重的柳香緹經常工作到深夜,只為了要追上工作的進度。
這天,過了晚上十點,她才在體力透支前下班回到家。
到了公寓一樓,她先開信箱拿信,然后緩步走向電梯,一邊查看手中的信件,她沒注意前方的狀況,眼看著就快要撞上電梯門——
“小心!”這時,忽然一只男性手臂橫在電梯前,阻止她一頭撞上去。
柳香緹這時才猛然回神,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因為只差一步,她的頭就要與那兩片白鐵門親密接觸了。
“謝謝!”她松了口氣,轉頭想向那位好心人道謝,然而轉過頭才發現,這個人她也認識,因為她曾經狠狠痛罵過他。
“是你?!”想起前幾天那場烏龍“訓狼記”,她就糗得想挖個地洞躲進去。
“是我,剛下班?”韓司提著公事包閃進電梯,按下十八這個按鍵,然后問:“到幾樓?”
“我自己來!绷憔煹椭^,回避他的眼睛,遠遠地伸長手臂,飛快在一長串數字鍵按下十六的數字,然后又迅速縮回原來的位置。
“我有傳染病嗎?”韓司揶揄她閃得老遠的舉動。
柳香緹倏然紅了臉。
這時候她應該拿出自己兇悍潑辣的本事,罵得他狗血淋頭才對,但是自從那次烏龍事件后,她就羞得不敢見他,深怕遇上他,所以盡量避開正常的上下班時間,沒想到還是碰上了。
韓司往后退一步,背靠著電梯,好整以暇地打量局促不安的柳香緹。
她今天穿著以往上班慣穿的服飾,整套的褲裝,深灰的顏色,使得她充滿干練的氣息,一頭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讓她顯得呆板無趣,他不禁懷念起她在東京時隨性卻又帥氣的穿著。
他又在看她了!
低著頭的柳香緹,明顯感覺得到頭頂上方有抹熱辣辣的視線。
到底是怎樣,她有那么好看嗎?要瞧不會去瞧別的女人,至少她們都比她美麗時髦、會打扮!
一股火氣沖上來,柳香緹忘了先前的窘迫,她忿忿然抬起頭,惡狠狠對上他的視線。
而那大膽的男人甚至連眼珠子都沒閃一下,毫不避諱地讓她知道,他就是在看她。
“有那么好看嗎?你從東京看到現在,還看不夠嗎?”她冷聲詰問。
哪知韓司不但不生氣,竟然還笑了。
“是還不夠,你不知道自己很好看嗎?”
還是眼睛冒火的她看來比較習慣,不然她老是瞪著地板,會讓他懷疑電梯里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而自己變成隱形人了。
“你——”她頓時語塞。
他調情似的溫言柔語,讓柳香緹又沒用地臉色漲紅,一顆心跳得像剛跑完百米那般急促。
不是沒有遇上追求者對她死纏爛打過,但就是沒人像他那樣,用那么理所當然的口氣,夸贊她的美麗。
她以為自己對男人的冷漠武裝已經足夠了,看來還是不夠,這人才會毫不畏懼地盯著她。
她紅著臉,不自在的模樣,逗得韓司忍不住低頭悶笑。
其他男人可知道,她有這么可愛?!
“哼!”一大篇惡罵登徒子的話卡在喉嚨,就是吐不出來,最后她只能轉身背對他,非常用力地從鼻子哼出鼻音,來表達她的不滿。
韓司對她的無禮一笑置之,逕自找話題攀談!澳忝Φ浆F在才下班嗎?”
其實他從來不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人笑罵的好好先生,但是不知怎么地,她就是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讓他無法真正對她動怒。
或許是她總是挺得筆直的纖細背脊,讓他有種心疼、想要呵護的沖動吧!
他明白那是一種不得不做的偽裝,是一個纖弱女性在充滿荊棘與豺狼虎豹的商場上,以骨氣與不服輸的個性,強撐出來的自信。
或許這部分她與他是相似的!因為出身不光采,為了不讓人看輕,他比常人付出更多努力,總是用禮貌但疏遠的態度對待他人。
在別人眼中,他是個情緒沒有起伏,個性完美得近乎圣人的人,但誰又知道,他也有寂寞、傷心、憤怒的時候,只是他習慣隱藏。就像她一樣——以偽裝過的強悍面對眾人,決不讓自己脆弱的一面輕易示人。
同病相憐,讓他對她多了憐惜與包容。
“你在跟我說話嗎?對不起,我從不跟陌生人交談!”柳香緹得意昂起下巴,她相信這句話可以輕易堵死他。
但韓司豈是那么容易被打擊的人?他佯裝驚訝地問:“咦?我們是陌生人嗎?我以為我們已經很熟了,柳香緹小姐!
“你知道我的名字?!”柳香緹詫異不已,見到死敵臉上出現得意之色,感覺還真是悶哪!
“大家都是鄰居,知道彼此的姓名是一種禮貌,這沒什么好奇怪的吧?”韓司的語氣里還有掩不住的得意。
“你這無——”無賴!
當!電梯到達十六樓,而柳香緹還氣憤地瞪著他,完全沒發現身后的金屬門開啟了。
“已經到了!表n司替她按住開門鈕,好心提醒她。
“啊,到了嗎?噢,謝謝!绷憔熛乱庾R道謝后轉身走出去。
然而一出電梯,她立刻察覺他怎么可以私自打聽她的名字?于是又急忙轉身想找他理論!澳銥槭裁础
“這是我的名片,禮尚往來,現在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了!
韓司將一張名片塞進她手里,然后又迅速退回電梯內。
“欸,等等!你——”
“下回見!
電梯門在她面前緩緩閉攏,遮住他那張笑得十分可惡的俊顏。
這個臭男人!
柳香緹第一個反應就是把名片揉成一團,扔進電梯前的金屬垃圾桶里。
但是,在丟名片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反悔了。
她不是在意那張名片,而是她總得知道,這個把自己氣得半死的鄰居,到底叫什么鬼名字吧?
撫平被捏皺的名片,她看見上頭簡單明了地印著幾行字。
繁星科技 董事長特助 韓司
原來他叫韓司!
極度的憤怒退去后,一抹異樣的感覺緩緩由心底升起。
她先鬼祟地看看左右,確定沒有人看見,才把那張名片快速地塞進公事包的最后一個夾層,接著當作沒這回事似的,邁開步伐,走向自己的家門。
反正她根本不會用到它,就算留下來也無妨。
她這么告訴自己!
。
周末是放假的日子,但柳香緹依然早起,九點不到,她就背著大包包出門,不過,她可不是要去公司加班,而是要去探望一個人。
搭車來到市郊的養老院,院里打掃的歐巴桑一見到她,就笑著告訴她。“柳小姐,你母親到娛樂室去了,今天院里舉辦音樂會喔!”
“謝謝你!毕蚰俏淮驋甙⒁痰肋^謝,便嫻熟地走向養老院的娛樂室。
遠遠的,她就聽見卡拉OK熱鬧的聲音。
走到娛樂室外,悄悄探頭往里面瞧,看見母親正坐在輪椅上,和一群婆婆媽媽一起隨著音樂的節奏打拍子,她見了也不由得笑了。
看了好一會,有人發現她,立刻驚喜喊道:“柳太太,你女兒來看你啰!”
“香緹。”母親隔著玻璃門窗用力朝她揮手。
“媽!庇腥税阉赣H推出來,柳香緹立刻上前接手。
她把母親推到花園樹下,今天陽光炙烈,她怕曬傷了母親。
“你怎么又來了?”鄭淑姬面帶笑容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不用每個禮拜都來,偶爾也該去約會的嗎?你怎么還是跑來呢?”
“媽,人家掛心你嘛!再說,我又沒有男朋友,約什么會呀?”她抱著母親撒嬌,一改在商場上精明強悍的面孔,甜美的神情就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沒有男朋友那怎么行?得趕快交一個才行,你都老大不小了,再不加油,就要變成老姑婆啦!”鄭淑姬擔憂地道。
“我才不想結婚!”柳香緹噘起了小嘴,每回母親一提起結婚的事她就心煩。
“為什么不想結婚?每個女人都該結婚,女人怎能沒有丈夫?”
“結婚有什么好?”柳香緹不以為然!敖Y婚就能保證會得到幸福嗎?有些結了婚的女人,比不結婚還可憐,像您不就是——”她突然發現母親神色變得黯然,這才急忙住口!皨,對不起!”
“沒關系!编嵤缂u搖頭,給女兒一個寬容的微笑!岸际俏也缓,害你對婚姻如此失望,我和你爸沒能給你一個幸福的家,是我這個做媽的對不起你!
“媽,您別這么說!绷憔熐妇蔚乩赣H的手,哽咽地說:“發生了這些事,您也不愿意的。”
她父親是傳統大男人主義者,對她母親毫不憐惜,只當老婆是免費的傭人,連帶的也不看重她這個女兒。
生長在這樣的家庭,使柳香緹變得沉默少言,偏偏母親如何都不愿離開野蠻跋扈的丈夫,甚至連父親有了外遇,都隱忍不離婚,無論柳香緹怎么勸都沒用。
終于有一天,父親受夠了這個家,丟出了一張離婚協議書,沒想到母親死都不肯簽字離婚。
兩人開始吵鬧不休,那時她正值大學聯考的重要時期,經常都得戴著耳機,將音樂開到最大,才能勉強隔絕他們的爭吵聲。
有回,父親一回家就心情不好,與母親激烈拉扯,惱火的他用力過猛,讓她母親滾下樓梯,摔成了下半身癱瘓。
而父親連一次都沒來看過母親,更不曾說過一句抱歉。
這時,母親才終于省悟,丈夫真的不要她了!
父親的狠絕無情,使柳香緹開始痛恨男人,她憎恨男人的一切,連他們愛慕的眼光,她都無法忍受。
所以她不要結婚,只想好好工作,女人只要有工作就能養活自己,只要養得活自己,就不必依靠男人。
男人全是薄情寡義,見異思遷的冷血動物,她絕不會笨得和他們談感情,那就像把自己的腦袋瓜子放進大蟒蛇的嘴巴里一樣愚蠢。
有了母親這個血淋淋的例子,使得她對婚姻充滿了恐懼與不安,她不斷告訴自己,她絕對不要變成母親這種眼里只有丈夫與家庭的傳統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