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對清揚不是我想的那種男女關系,那你愿意跟我發展我所想的那種男女關系嗎?──孫雨純在床上翻過來又轉過去,到現在她還厘不清那句話到底算不算繞口令?
當時她根本是嚇傻了,一方面以為尹亞柏在開玩笑,另一方面又認為他在嚇唬她,反正存心要她為難就是。
但她又猜錯了,他并沒有堅持她必須立刻給他答案,在她已呈呆滯的同時,他貼心的為她拉開車門,在她下車后道了聲晚安,便頭也不回的飛車離去。
為什么他會突然有那種想法?
男女之間的關系……想起那幾個字,她不禁紅了俏臉。
奇怪了,明明有那么多女人喜歡他,也沒聽說他身邊少過女人,但她實在想不透,他怎會突然對自己感興趣了?
想到這里,她突然挺身坐起,拉開棉被跳下床,一股腦的沖往廁所,打開燈站到洗手臺前,用手撥開額上的發,一雙眼瞬也不瞬的瞪著洗手臺上方的鏡子──
不太粗也不太細的雙眉,微圓的雙眼稱不上明亮,鼻管一點都不挺,就只有那張嘴還算可以,微翹的嘴角,讓雙唇看起來有點像小船,又有點像菱角,仿彿隨時都在笑的樣子,是整張臉算是最好看的部分。
像她這種長相的女人,路上隨手一抓就是一海票,尹亞柏是青光眼還是白內障?居然會看上她?!她連吳嘉嘉的十分之一姿色都不到。
想到這里,她沮喪的放下手,讓額前的發散亂的覆回額際。
明知自己不該跟尹亞柏有任何的牽扯,但當她從計較自己和他身邊女人之間的差異后,就表示她已經開始在乎他了。
真是糟糕啊!她和他,猶如云與泥,分居金字塔的頂端與底部,差距這般大的兩個人,怎么可能會有什么結果呢?
垂頭喪氣的走出浴室,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再去面對尹亞柏。
她需要他的幫助,也不否認自己對他心動,但她真的能在這個時候談情說愛嗎?
就算她真的接受了尹亞柏的感情,那么她能忍受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其他的女人分享他的注意和情愛嗎?
煩躁的抓亂自己的發,她真的不曉得自己該怎么做才好。
到底該不該接受?一個人孤獨久了,當然很希望有人能夠疼她、寵她,但她真的受得了和別人分享嗎?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跟世上的每個女人一樣,都會吃味、心理不平衡。
都還沒決定要不要答應尹亞柏交往,她就已經想到與別的女人分享他的吃味心態……她竟然也是個醋缸子?
孫雨純一會兒倚著墻發呆,一會兒走到客廳坐在椅子上,還沒坐熱就又起身走來走去,整個人焦躁到一個下行。
就在她焦慮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之際,眼皮莫名的狂跳了起來,她心下一驚,還來不及思考原因,矮幾上的電話驀然響起,讓她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驚跳起來,想也不想的沖過去接起電話。
“喂……”已經超過午夜十二點了,這個電話來得太不尋常,她的聲音無法控制的微微顫抖。
“姊!”是孫宇豪,他的聲音不太對,感覺像才哭過般的哽咽。
“宇豪?”所有不祥的念頭像妖魔鬼怪出籠般,迅速占滿她的思緒。她緊握著話筒,強自鎮定的命令弟弟開口!笆裁词履阏f,快說!”
“剛才醫院打電話來,說奶奶感染肺炎,情況……不太理想……希望我們能到醫院去一趟……”念高三的大男孩是真的慌了,連把話說完整都變得困難。
奶奶感染肺炎?情況不太理想?希望家屬到醫院去一趟?
那幾個字句宛如死神正準備敲響喪鐘,帶著不懷好意且陰惻惻的詭笑,掐捏著她的心臟!
“姊,你能馬上回來一趟嗎?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弟弟的聲音仿佛變得飄忽,她分不清是因為自己的恐懼,還是因為電話線路的關系造成,她已然心亂如麻──
不!她不能慌!一直都是她在撐著那個家,如果連她都慌了,羽翼未豐的宇豪一定會比她更早崩潰,所以她絕對不能慌!
“好,你先到醫院去等我,我馬上趕回去!”
。
木然的瞪著前方不斷移動的街景,孫雨純的四肢已然變得冰冷,連雙手緊緊交握都沒了感覺……
突然間,左側遞過來一盒面紙,她狐疑的側過臉。
“壓抑不是好事,哭出來會好一點!毕裨诟懻撘ツ睦镉貌退频模鼇啺氐穆暰如同往常一樣平穩,只有音律不同的起伏變化。
尹亞柏?她在尹亞柏的車上?
是了,她的確在尹亞柏的車上。
沒想到在自己滿心慌亂、六神無主之際,腦中唯一浮現的“幫手”竟然是他?!
她慌亂的把背包里的東西全倒出來,在雜七雜八的雜物里找到他的名片──多可笑!她從來沒撥過電話給他,甚至對他的聯絡號碼沒印象到幾近陌生,沒想到頭一回打這電話,就是要他救命!
他接起手機時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與慵懶,但已六神無主的她無心欣賞,只能毫無次序且片段的重復著才由孫宇豪那里得來的消息,幾乎連她都聽不懂自己到底說了什么。
但吊詭的是,他懂了,所以現在她才會呆滯的坐在他的車里。但他們絕對不是要去約會還是什么的,目的地是很沒情調且沉悶的地點──她奶奶住的醫院。
“我沒有壓抑啊,我也不想哭!彼龥]有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面紙,圓圓的眼盯著他,聲音聽來還算平穩,可莫名的,豆大的水液竟不聽話的由她的眼眶滑落,嘲諷的滴在他手上的面紙上。
尹亞柏凝她一眼,不發一語的把面紙塞進她手里,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車道上。
現在的她最不需要同情,因為她在建立自己的堅強信念,任何同情或安慰只會毀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薄弱信念──她正走著和自己以往一模一樣的道路,所以他完全能理解她所面臨的困難。
眼淚一掉,就像完全壞掉的水龍頭一樣,那些透明的水液不斷的滾出、滑落,集中至她的下巴,再滾滴到她交握的手上,最后她終于不得不使用尹亞柏硬塞給她的面紙擦拭。
不這么做的話,她怕尹亞柏的高級轎車終究會被她的淚水吞噬。
從爸媽離開之后,她就規定自己再沒有哭泣的權利。
在那種無法抗拒的狀態及時間點下,不管她心里愿不愿意,她成了家里最有“力量”的一個;因為奶奶年紀大,弟弟還小,而她開始有打工掙錢的能力,也只有她能照顧這個家,所以她責無旁貸的一肩扛起。
這么多年下來,她真的做到了不掉淚的自我要求,沒想到多年的努力會敗在尹亞柏丟過來的那包面紙上,完全擊潰她偽裝的堅強。
“你、你知不知道、你很……過分?”再也無法壓抑的抽噎了起來,她斷斷續續的指責他的殘忍。
是他的殘忍毀了她自以為是的堅強,讓她完全看穿自己的脆弱,教她以后要怎么再拾回那股不認命的毅力?
“我不認為哭出來是件過分的事!币鼇啺仄届o的回應道。
最難過的是,想哭都哭不出來,那才是最深沉的痛楚,一輩子一次都嫌太多。
“我不要哭的!我沒有哭的權利……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失控!”她崩潰了,開始責怪他的多事,教她看清她執意不愿承認的現實。
“壓抑不是好事,哭出來你會好一點!毕袼褪菈阂诌^了頭,才會變得無心。
無論他做什么事都沒有目的,連賺錢都不曉得為了什么,變得仿彿只是為了消耗不知道要干么的時間而已,只剩具空殼像行尸走肉般呼吸著……他不愿她也變得像自己這樣。
“那是我個人的事,你憑什么管我?”她氣惱得幾近歇斯底里,抓著面紙不斷擦拭著掉個不停的眼淚!耙薏豢奘俏覀人的自由,這好像不包括在合約里吧?尹、先、生!”
她氣他也氣自己,氣到口不擇言,完全忘了他不喜歡自己喚他“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