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亂以后,遭受戰亂摧殘的長安與洛陽雖已復原,但商業的重心卻已開始往南方移,其中尤以江南最為繁榮。
這也是崔頌斯前來揚州的原因,他準備把崔家的產業逐步擴展到江南來。
除了他有這種想法之外,在生意上一直與崔家競爭的趙家也這么想。
兩家原本是相安無事各自發展的,但前一陣子趙家經營的布肆、米肆開始降價,每一樣都比崔家少收一些錢。
一時之間吸引了不少崔家原本的客人上門。
為了留住客人,崔家只好跟著降價。
“這趙家竟然又在玩老把戲。”一名管事抱怨。這套降價求售的伎倆先前在長安時,趙家就使過了,想不到來到江南他們竟又故技重施。
此時書房里聚集了七八名來自各地的管事,這些管事每個月都必須來向崔頌斯稟報各地生意的情況。
另一名管事說道:“四公子,咱們要再像先前那樣,與他競相降價,等到價格降到低于成品時,再派人悄悄向他們大量低價收購,讓他們慘賠嗎?”
上次他們就是這樣讓趙家大虧一筆,還借此賺到了一大批便宜的貨,之后趙家吃不消,與他們協議恢復原價時,他們就趁機將那些從趙家收購來的貨物再拿出來販賣,狠狠賺上了一筆,聽說氣得趙老爺子病了一陣子。
崔頌斯表面親切地笑問:“何管事,若是你,你會沒有防備地連上兩次當媽?”
“……不會!彼麑擂蔚負u頭。
“所以他們這次是想好了對付咱們的法子,有備而來!绷硪幻苁掳櫭嫉馈
“那該怎么辦?”有人問。
沉吟了下,崔頌斯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休息吧,這事我再琢磨琢磨!
待所有管事全都離開之后,他走出書房,看見盧緦妮站在不遠處的池邊喂魚。
她穿著一襲翻領窄袖胡服,長裙曳地,長發扎成螺髻,身姿看來更加修長。
他走過去,隨口問:“你拿什么丟給魚吃?”
“饅頭屑!彼皖^看著池面不看他,將手里的饅頭碎屑全都丟向池子里,瞬間引來一群錦鯉爭食,喂完魚,她說了句,“我先回房了!迸e步要走。
但他拽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她不解地望向他。
“你最近在躲我。”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為什么?”
“沒有!彼裾J,垂眸避開他那雙常常令她心悸的邪魅眼瞳。
“你有!睆拇蠼汶x開后,她就有意無意地避著他。
“我為什么要躲你?”她反問。
“這要問你!
“所以我說沒這回事,你多心了。”自從理清自己對他的感情后,她確實開始逃避他。
因為再過一個多月,她就要成為他的三嫂,而他會是她的小叔,這樣的身份實在不適合再與他有什么糾葛。
她這些日子以來常常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對他的心動只是她的幻覺,不是真的?墒菦]見到他的時候,她又心酸矛盾地想避開。
因為她知道她與他注定不可能。
身為這種名門世族的子女,婚姻從來無法任由自己做主。
在二十一世紀那樣開放的時代,她的婚姻尚且受到長輩的操控、無法自主,更何況是在這個思想保守的古代?
雖然唐朝在各方面其實多比任何一個朝代要來得開放,可是為壯大家族而產生的聯姻,依然是家族成員無法逃開的枷鎖。
崔頌斯雙目緊盯著她,她被他那透著邪氣的眼神看得心頭又開始顫跳,她慌亂地掙開他的手,轉身離開。
她的背后傳來他低醇悅耳的嗓音,“你不敢見我時因為心虛嗎?”
盧緦妮停下腳步皺眉回頭問:“我心虛什么?”
“你自個兒心里明白!彼羝鹈迹浇菐е巳坏男σ。
“我不明白!
他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
她不解地看著他,下一瞬,在他的臉朝她俯下貼近時,她驚駭得屏住了呼吸,忘了掙扎。
唇瓣烙上了他的氣息,她的心狂顫著,面頰發燙。
“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等他離開她的唇后,她不敢置信地顫聲問。
“當然知道。”他輕笑著抬起她的下顎,放肆地開口。“若是你向承認你的心里有我,我可以讓你與三哥的婚事取消!
“……”她被他大膽的宣言給震住了,眼睛睜得大大地瞪著他。
“說呀!彼请p邪魅的眼睛透著絲蠱惑,誘惑著她。
她靜靜注視著他,良久之后,徐徐啟口,“你剛才的胡言亂語我會當做沒聽見,若你閑著沒事想找人戲弄,我只能說你找錯人了!闭f完,她推開他,毫不遲疑的旋身離開。
走向寢房的一路上,盧緦妮表情雖然鎮定,但心跳卻快得要撞破胸膛蹦出來。
一進房,關上門,她就跪坐在地板上,剛才她差點就順著他的意思開口了,就差那么一點點她就說了,但就在最后一秒的時候,她的理智擺脫了他的蠱惑,整個人回過神來。
她無法分辨他那句話是在調戲她還是出自真心的,她不敢想像若他只是一時興起調戲她,而她卻吐露出自己的真心,那將會有多難堪。
若是他是真心的……
她再怎么說都是他三哥即將過門的妻子,他們的事一定會遭人唾罵。她更不能把他置于那種不堪的境地,害他背負搶奪兄長妻子的罵名。
即使崔督蘭根本不在乎她,可是他們之間的名分還是緊緊地將他們鎖在一起,誰也逃不掉。
但仿佛不想讓她平靜下來,崔頌斯不久便出現在她的寢房。
“你又來做什么?”她皺眉瞪他。
“我有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他俊逸的臉上帶著笑意,宛如剛才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什么事?”見他深思自若的模樣,她不禁有點惱他。明明才做了那樣輕薄的事、說了那樣曖昧的話,眨眼間卻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他果然是在調戲她吧?
崔頌斯把趙家降價搶客的事大略說了一遍,接著詢問:“對于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這種情形她以前曾在一本講述商業策略額的書中看過范例,立刻答道:“如果你的錢夠多的話,等對方貨物的價格降到成本以下,就派人偷偷去把那些貨品買回來,等他撐不住的時候,就能把那些貨用原價出售。”
她說完后,發現他那雙魅惑的眼眸直盯著她看。
她被他那熾熱的眸光看得心驚,“怎么了,這個地方不好嗎?”
“不,很好!彼卧S她地開口,接著說:“不過這個方法我已經用過了。”他沒有想到她一開口就說出這個辦法,當初他可是想了兩天才想到這個方法。
“咦,你用過了?”她很意外。
“嗯。這次趙家又故技重施,這個方法不適合再用,你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這……她認真地垂眸思索。”
崔頌斯坐在她對面,注視著她清麗的臉龐。他方才在池邊隊她說的話,并不是在惡意戲弄她,他是認真地,只要她親口說出心里有他,他就會想辦法取消她與三哥的婚事。
以前的盧緦妮吸引不了他多看一眼,但眼前這人,卻讓他升起想將她據為己有的念頭。
且三哥也不樂見這樁婚事,他不介意幫他解決這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