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你沒事!」諾頓看見卞玨好好的,就站他面前,雖然穿著跟半小時前見到的不同,但他當下也沒有去細想,他剛才在飯店房間四處找尋,卻沒有看見她的人影,她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他腦中只想著要確定她沒事,沒有受傷!
「你沒受傷吧?客廳那攤血跡差點嚇死我了,我以為是你……」緊緊的擁抱過后是焦慮的檢查,確定她全身上下都沒有傷痕,他才松了一口氣。
卞玨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沒有受傷,但那些血的確是我的沒錯!箤Ρ戎Z頓的焦急,卞玨的態度顯得從容過了頭。
她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強硬,不可以心軟!她沒有第二次機會。
「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贡瀚k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纖細的手指覆上他剛毅的臉,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看他對她流露這樣的眼神、愛和擔心。
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諾頓深愛她,可從今而后,他對她不會有愛,只有憎恨。
「我以為羅南對你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我擔心死了!」諾頓滿心滿眼只有她,沒有注意到,此刻在他面前的女孩,已不是他所愛的那個人。
「沒有羅南,只有我!贡瀚k微笑的模樣溫柔又美麗,這是她對待別人的一貫笑容,而她從來不曾對諾頓笑得這么假。
這個反應太奇怪了,自進門后她的反應、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仔細想來,實在是疑點重重。
諾頓不禁起疑,他環視四周——凌亂的大廳,地毯上有大片血跡,還有沾了血的兇器,屬于她的小飾品,她的珍珠耳環以及手煉,全部散落在地,而他方才在房間四處為找尋、卞玨而染到的血跡,在這時看來特別的詭異。
「卞玨?」直覺告訴他,自己步入了一個局,是她為他而設,等他親自踩下這個阱阱。
他希望這不是真的,卞玨不會這么對待他,只要她親口告訴他這只是一個玩笑,諾頓不會介意她惡劣的惡作劇?上,她的回答粉碎了他的希望。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為了今天,我花費了所有心力!篂榱四茏屇闾舆^一劫,不至于因為那些人斷送性命,這是我能想到,保全你的最好辦法。
卞玨看著諾頓,從他臉上的表情,看見他對她的愛漸漸消失,他對她感到失望、憤怒,甚至是憎恨。
但她始終挺起胸膛,正面迎上他的目光,逼自己硬起心腸說:「如果我先前跟你的交集讓你有所誤會,我很抱歉!谷绻骱蘅梢宰屗钕氯,她真的無所謂。
而后卞玨打了個響指,房間內立刻出現數名身材高壯的大漢,上前架住諾頓。
「你真要這樣對我?」諾頓沒有抵抗,他冷靜下來,看著、卞玨的表情凝重,只問了這么一句。
是他太相信卞玨,相信她在自己面前是真性情以對,她愛他,不會把對付別人的那套用在他身上,也過于相信她對自己的感情是真實的,不會因為任何外在因素動搖。
可事實是,她騙了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外表這么的纖細嬌弱,他一掌就能抱住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但她內心里卻有著歹毒的心腸。
卞玨走到他面前,靠近他耳邊,以他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忘了我姓卞,卞家人眼中只有利益!勾丝痰谋瀚k神情冷漠,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為了讓你犯下這個錯誤,我可是費盡苦心呢,請記得這個教訓……下一次,不要輕易愛上外表嬌弱的女人,我怕你下一回不只跌得粉身碎骨,還會萬劫不復——動手吧!
諾頓不求饒,他只是奮力抵擋,然而就算他有再好的身手,也敵不過四名大漢的攻擊。
「你這個惡毒的人!你會下地獄!」諾頓詛咒她。
他們箍制住他,粗暴地扳開他的嘴,往他口中灌酒。
卞玨自始至終都看著他的雙眼,像是要凌遲自己似的,看著他受苦,自己也心痛到不行。
她,已經在地獄里了。
在被灌了大量酒精之后,諾頓意識漸漸模糊,醉了,而那些大漢放了他,讓他離開。
諾頓帶著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離開飯店房間,他知道不能走大廳,他得離開,對,離開這里——他走向安全梯方向,踩著不穩的腳步下樓,然而大量的酒精麻痹了他的反應,一個踉蹌,他跌落階梯,在地上昏迷過去。
失去意識前,最后對卞玨的印象,是她柔和嬌美卻惡意十足的笑臉。
等他醒來,他自然被銬上了手銬,身上還布滿血跡,至于那把被丟在血泊中的刀,當然有他的指紋。
警方要他交出尸體下落,但他除了「我沒殺人」四個字,無法再說什么,他聲稱他跟卞玨是情人,他說他愛那個女人,不可能會對心愛的女孩下手。
但一切的證據都指向他,他嫌疑重大——
在酒吧里兩人見面、爭吵,有酒保和客人的證詞,證實他有殺人的動機。
他并末在犯罪現場醒來,而且他沒有自首,有逃亡疑慮,即使未找到尸體,卞玨本人亦人間蒸發——檢查官因他嫌疑重大,伸請羈押。
天衣無縫的計謀,讓諾頓無從辯解,就這樣,他被關了。
直到八個月后,平空消失的卞玨驀地出現了,出面解釋她因為受了重傷昏迷,直到近來才清醒,因此特地出面為諾頓?伊萊斯開罪,蹲了八個月冤獄的諾頓才總算被放了出來。
至于卞玨失蹤這段期間為何家人都不知情、她在哪里——一切都無可奉告,至于為何和諾頓在飯店相約,兩人是不是情侶,她,全盤否認。
諾頓入獄八個月,他的家族就在這個八個月中垮臺,待他無罪釋放,迎接他的是家中遭變的事實——
父親選舉失敗,父母親選擇遠離權力中心,下鄉生活,但父親因受不了這打擊,憂郁,殺了母親之后,自己飲彈自殺。
入獄前,他有父母、有心愛的女孩,出獄之后,他一無所有,連家也沒了,家道中落他無妨,分手也無所謂,萬萬不能忍受的,是他的父母……環境再險峻也要他念完大學的父母,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他不在他們身邊,無法……送他們最后一程。
「我沒有想到……」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憂男孩的諾頓,離開羈押所之后回到父母最后生活的地方,整理他們的遺物,不禁悲從中來。
他沒有想到最后一次看見父母的笑臉,竟然是那一天,在他赴卞玨的約之前。他因為這個局,再也見不到他的父母,他不禁憎恨起讓他無緣見父母最后一面的卞玨,那個該究的女人!
在流浪了一陣子后,諾頓帶著父母留給他的最后積蓄,來到外公牧場所在的弗朗鎮,與外公一同生活,幫忙打理農場生意。
只是諾頓不知道的是……
當他因為酒精的關系跌落階梯昏迷時,卞玨來到他身旁,堅強帶著假面其的她表情哀戚,成串的眼淚落在諾頓毫無反應的臉龐上,她伸出手,輕柔地觸碰他,拭去淚珠……她努力忍住嗚咽,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辦法,不要哭。
「你確定要這么做?」修長的身影站在卞玨身后,冷淡的語調聽起來沒有什么感情。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不會改變心意!贡瀚k抹掉眼淚,對身后的男人說。
那個男人——卞珒,年紀和諾頓相當,黑發黑眸的華人男子,是卞玨的兄長。
「他不會感激你的!
「無所謂,」卞玨回答,「只要他活著就好。」
「他活著也是生不如死,他跟我們的環境相當——到底有什么理由,讓你一定要留住他的命?除了愛他之外!
卞玨身形一僵,回頭,看著有些不一樣的兄長。曾幾何時,那個只知道叛逆、只知道闖禍的哥哥,竟然成長了,看得出她的行動另有用意。
「玨?」卞珒低聲問。
「按照計劃,接下來我得消失,好讓警方查詢我的下落——最少八個月,讓諾頓在獄中待八個月就行,直到我生下小孩……」
「等一下,他沒有帶保險套嗎?」卞珒不爽,就像全天下的哥哥發現自己妹妹被別的男人弄大肚子會有的口吻!父闶裁?」
「這就是我用任何手段都要他活下來的原因。哥,我不要我的小孩在我們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我要他平安,直到我生下小孩,好讓我能把小孩送到他身邊……」
身體的變化她都知道!父,我欠你一個人情!苟蠡貜凸髯藨B,她挺直腰桿道:「不介意我再欠你第二個吧?我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會被爸媽找到的地方,好平安生下我跟諾頓的小孩。」
卞珒看看妹妹,文看看那個倒在地上的男人,再想到自己父母親為了鏟除異己,會使出什么樣的手段。
「好吧,至于我外甥的父親……我跟你保證,我在里頭有人,他進去之后不會受苦的!
「謝謝!贡瀚k站起身來,給兄長一個感激的擁抱。
「該走了!贡瀚兛纯磿r間,催促道。
卞玨也知道自己該走了,可她走不了,因為這一別,就是永生,她再也看不到所愛的人。
她再度回到諾頓身邊,伸手撫摸他的臉龐,把他的模樣深深刻在心版上,最后俯身,親吻他冰涼的唇,這是他們最后一個吻。
「我真的愛你。」她說,忍住淚意,又看諾頓最后一眼才轉身離開。
「玨,你現在不需要擔心諾頓的安危,我可以保證他被羈押后能安然無事,你現在要煩惱的是,我的人馬能抵擋爸媽和爺爺的追查多久時間——」
聽哥哥提起這件事情,卞玨才思索起來。
是的,答應母親得到費南德茲家的重視,她才設計了這個惡毒的局,陷害他們的仇敵之子,看起來完美無缺的計劃,但其中有很大的漏洞——她不出現,費南德茲家族就不會知道是她導的好戲。這么一來,母親肯定急著找她,因為對外消息不過是一位千金小姐遭到殺害后,尸體下落不明的懸案……
六個月后,她挺著大肚子被父母找到,當他們發現她未婚懷孕,懷的還是伊萊斯家族的小孩,不禁大怒!
「我不會承認這個孩子!」母親對她大吼大叫。
「我也不會讓這個小孩在我身邊長大!贡苊怵B成像她或者她哥那樣的孩子。
「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孩——」母親破口大罵。
「要不你以為我怎么讓諾頓相信我?」雖然被母親罵,她仍是笑了出來。
她跟所愛的男人發生關系生下小孩,是不知羞恥,那母親把她當禮物般送給想結交的對象,就能視為理所當然?
「我們來談個交易!贡瀚k又對雙親提起這句耳熟能詳的話。
卞玨一直在跟父母談條件,以承諾為他們辦到什么事情來換取自己的利益。
她利用兄長需要協助的機會,讓父母答應她不插手她的學業、她陷害諾頓這最深愛的人,好讓他們不再把她當成商品,送到他們想交好的對象面前,讓她感覺自己是個高級妓女。
就算高級,還是妓女,付出利益就能得到她的身體。
現在,她要用另一個交易,來保全她的小孩。
「我不想當殺人犯,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得上產臺,再兩個月小孩就會出生,你們要把小孩送到他父親身邊——從此,我就只是卞玨,你們完美的女兒,能在你們想要結交的對象之間為你們牽線,壯大你們的勢力!
于是兩個月后,卞玨舍下對小孩的牽念,將名字都未取的兒子送到父母手中。
為了所愛的人,她讓自己跟惡魔交易。
「讓我的小孩跟他的父親在一起,你們要什么我都可以給——比如,母親一直想打進漢普頓的社交圈,只要一個夏天,我能為你做到!
然而,卞玨這一生最大的敗筆不是愛上諾頓,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父母,把她的小孩送到他的父親身旁。
這泄露了她的弱點。
孩子送走的那一天,卞玨容許自己痛哭到天亮,待天二亮,她抹去眼淚,從此成為卞家最優秀的女孩。
就這樣,過了六年的時間,未婚生子的秘辛,絕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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