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少麟發覺懷里的人兒身子不再僵硬,低頭一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不是很怕他嗎?怎么還敢在他懷里睡著?
瞧著她清麗細致的小臉即使睡著,秀眉仍是微皺,似是在清醒和熟睡間掙扎得辛苦。過沒多久,眉間不再皺起,這才陷入熟睡。
「喜歡上你這丫頭,該算是我的報應吧!箿喓竦纳ひ舻袜,夾帶著一抹自嘲,在她細致秀額上輕落下一吻。
冷風輕拂,懷里的人兒似乎畏冷地抖顫了下。闕少麟眉頭微擰,下意識地將她抱得更緊,以眼神示意李煥將他隨意放置在一旁的披風拿來。
李煥在遞上披風時,就見主子將披風小心翼翼地覆蓋在懷里人兒身上,那眉宇間罕見的溫柔神態,可是裴珊瑚獨享的,只可惜裴珊瑚從來不肯正視。
李煥擔憂地望著兩人。兩人自小開始的糾葛,他看得一清二楚。兩人會演變成今日的情形,的確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只希望兩人都能不再互相傷害。
「喜歡上你這丫頭,該算是我的報應吧。」
渾厚的嗓音除了有抹自嘲,更有著深沉的無奈,以及他在她秀額上落下的那一吻。
那是她在陷入熟睡前最后聽到的話,以及明顯感受到的觸感。
想到她在他懷里醒來時,睜開水眸即見到他溫柔的目光,她的反應先是一愣,接著下意識地便推開他站了起來,也在同時注意到他俊美的臉龐微變,卻沒再逼她,而是命令船夫劃回岸邊,然后就被他帶來東升客棧用午膳。
她知道這兩年來他對她的態度改變了很多,可她自小對他深植的害怕太深了,深到她無法接受他,即使明知他對自己的心意,也不打算接受。
但他那句話,還有他自嘲無奈的語氣,卻莫名地令她感到困擾,這是以往未曾有過的情形。
「在發什么呆,還不快吃!」
不悅的渾厚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也讓她游移的心神拉回,重新注意到面前的菜色。有糖醋魚、紅燒肉丸、豆豉炒牡蠣、八寶菜、珍珠丸子、蟹肉燴豆腐湯——全都是她喜歡吃的菜色。水眸底有一抹復雜,以往不曾在意,偏偏現在卻開始在意起來。
「珊瑚?」闕少麟見她仍是盯著菜色發呆,眉間微擰,擔憂地輕喚。
裴珊瑚終于有了動作,舉箸夾了塊糖醋肉丸吃了起來,見她終于開始用膳,闕少麟這才放下心,替她舀了碗湯放到她面前。
「用完膳,有沒有想去哪里?」闕少麟吃了幾口飯,問著坐在身旁悶頭吃飯的人兒。
裴珊瑚抬頭想了一下,這回聰明的不敢再提要回去裴府了。
「可以去一趟萬佛寺嗎?今天是初一,我還沒去參拜!挂酝际菑膶m里回來,再去趟萬佛寺的,哪知今日全賣給了他。
「好!龟I少麟倒也好說話,只要她不說些不中聽的話,他可是很好商量的。
「客倌,送上最后一道芙蓉春卷!
隨著話落,紙門被拉開來,小二哥一臉笑容,送上一盤炸得金黃酥脆的芙蓉春卷。一送上桌,謹遵掌柜的吩咐,目不斜視,不敢再多作逗留,趕緊離開。
裴珊瑚瞧著那道炸得酥脆的芙蓉春卷,盤子四周還擺放了幾朵雕花,更顯得色香味俱全,讓人看了食指大動,舉箸開心地吃了起來,吃到一半,小臉微變,夾春卷的小手微顫,半條春卷掉落桌面上……
「珊瑚!」察覺到身旁人兒的異樣,闕少麟臉色驟變,丟下碗筷,雙手握住她的雙肩,焦急地問:「怎么了?」
裴珊瑚只覺得全身發癢,忍不住雙手搓揉著身子,緊接著開始出現呼吸困難,喘了起來——
「珊瑚!到底怎么了?」闕少麟被她的模樣給嚇著,緊張地低吼。
「……蝦子,春卷里有蝦……」裴珊瑚痛苦地喘了起來,渾身開始冒起冷汗來。
「該死!我不是交代過不能放蝦子的嗎?」闕少麟黑眸赤紅,怒氣咆哮,心急地將她打橫抱起。
「主子,發生了什么事?」守在包廂外頭的李煥聽到里頭的吼聲,連忙拉開紙門,即被眼前的情景給嚇著。
「食物里有蝦子!」闕少麟低吼出這一句,隨即抱著裴珊珊迅速從他身旁閃過,火速沖出東升客棧。
「回春堂……」裴珊瑚痛苦地喘氣,小手拉著他的衣襟,在他耳邊低道。
原本要施展輕功火速奔回宮找御醫的闕少麟,瞥了眼懷里痛苦的小臉一眼,改了方向往回春堂的方向疾奔而去。
裴珊瑚只覺得渾身癢個不停,卻又全身無力,難受得快要無法呼吸了。她一向都很小心避開有蝦子的食物,沒想到今日卻讓她誤食了,這種久違的痛苦,令她難受得快要昏厥過去。
水眸無力地望著緊抱著她的人,俊美的臉龐緊張到發白,他這副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
他很擔心她是嗎?
小臉貼著他胸膛,耳邊聽著他激烈跳動的心跳,心微微發熱,起了不曾有過的悸動,看著他的目光里多了絲異樣。
闕少麟火速趕到回春堂,一踏進里頭,里頭的病患被他臉上駭人的模樣給嚇著,紛紛讓了開來。
羅文賢最先回過神來,看見他懷里的裴珊瑚模樣有異,著急地走上前來。
「珊瑚怎么了?」這一看,羅文賢臉色一變,也不多問!缚!抱她進來。」
「羅……大……哥……」裴珊瑚痛苦地喘息,在闕少麟懷里蜷縮著,全身早已冷汗涔涔。
「別說話。」羅文賢示意闕少麟將她放在內堂一張木床上,先用針炙緩解她的痛苦。
「大哥,珊瑚怎么了?」聽到消息從后院趕來的羅彩霓,一瞧見好友痛苦的模樣也被嚇著!干汉,你該不會是吃了……」好友這多年未見的癥狀,令她心下一凜。
「還不快去煎藥!」一向溫文冷靜的羅文賢難得地朝妹妹急喊。
「好!我馬上去煎藥。珊瑚你忍著!
羅彩霓腳步匆忙地奔到前頭,從木柜里拿出早已包好的藥材。那是因多年前珊瑚發作時等不及抓好藥,就已痛苦地昏厥過去,當時嚇壞了眾人。
自那時起,大哥總會每隔一段時間就包好藥材放在木柜里,就怕有這一天,大哥對珊瑚的用心由此可見。
針炙過后的裴珊瑚秀眉仍是痛苦地皺起,但喘息聲已不再那么急促,直到這時,闕少麟才驚覺她身上竟起了一塊塊紅斑。望著她痛苦喘息的模樣,只覺得胸口緊窒難受得彷若被人狠狠掐住般,恨不得代她承受這份痛苦。
從小到大,她到宮里用膳時,他知道她不能吃蝦,卻也沒想到吃到蝦子竟會令她這么痛苦難受。
「二皇子,珊瑚的體質特別,不能吃到任何有關蝦子的食物,嚴重的話會令她昏厥!沽_文賢目光帶著指責地看著闕少麟,由他一身的錦衣華服和俊美的外貌,以及一身形于外的尊貴氣勢,不難猜出他的身份來。
這個男人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以為他故意害珊瑚嗎?黑眸危險地瞇起。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只不過是提醒二皇子人命關天!寡矍暗哪腥藢ι汉鲝男〉酱笏斐傻膫,他可是了然于心,自是對他無法客氣。
「你該不會是以為我故意害珊瑚的吧?」闕少麟俊美的臉上勾起一抹冷笑。這男人對珊瑚的護衛態度太過明顯,礙眼到令他想將之除去。
羅文賢僅只是無懼地回視他,室內彌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沉寂。
「大哥,藥來了!」
羅彩霓腳步匆忙,一面小心顧著不讓湯藥灑出,適時地打破室內一觸即發的風暴。
「藥給我!龟I少麟搶過她手里的藥,一臂扶起木床上的裴珊瑚來,讓她靠在他懷里,用調羹一匙一匙吹涼湯藥,喂進她嘴里。
一喂完湯藥,便將她打橫抱起,打算離開。
「你要帶珊瑚去哪?她還需要多休息!沽_文賢擋住他的去路,忍住想從他懷里將珊瑚搶走的沖動。
「讓開!我自會照顧她!龟I少麟沉聲低喝,俊美的臉一沉,黑眸凌厲地瞪視著他。
羅文賢在他凌厲的目光注視下,心下一凜,不自覺地退了開來。
「等一等!二皇子,珊瑚還需要再服下兩帖藥才行。」羅彩霓顧不得害怕,連忙將兩包藥交給他。
闕少麟收下藥,在兩兄妹的注視下,抱著裴珊瑚大步離開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