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某人太久沒有進食,慕無極謹遵醫(yī)囑,無視朱大小姐呼天搶地,硬是把一桌豪華大餐全撤掉,改換上一碗粥、兩顆饅頭,和一碟素菜 。
她完全不明白為什么一覺醒來待遇降了這么多,連頓飯也舍不得給她吃了?想當初,廚房她自由出入,想吃哪樣直接拿。
這樣想著,她咬著饅頭的同時,憤憤地盯著那老軍醫(yī)一眼。
劉軍醫(yī)呢?好好的換人干么?這老軍醫(yī)肯定跟她有仇……不順她意的人都和她有仇。
朱芝芝這會一手拿著饅頭,另一手還被老軍醫(yī)抓著把脈,她想喝粥就得放下饅頭,想夾菜就得放下粥,不方便極了。
“別診了,都說了沒事,我跟你說我什么病也沒有,就是餓的!
原來一趟時空旅行這么消耗體力,餓得她感覺自己好像可以吞下一頭牛。
“餓的?”慕無極的表情說像見了鬼都不為過!澳阒雷约夯杳粤硕嗑?”
“昏迷?”朱芝芝聳聳 肩,“沒那么嚴重吧,不就睡了一覺嗎?對了,你昨天那仗打得如何?西蠻軍是不是退兵了?”
他摸摸她的額頭,確定她的確已經退燒了,這才坐下來緩緩道:“ 西蠻軍十天前就退兵了。那一役已是半個月前的事,就是說,你以為自 己只是睡了一覺,事實上,你足足昏迷了半個月!
朱芝芝放下粥碗,錯愕道:“不會吧?”她真的昏睡了半個月?
“怎么不會!你受了傷還不聽話,到處亂跑導致傷口發(fā)炎,然后,引起高燒不退,最后人差點再也醒不過來!
她再不醒,他可真要瘋了!半個月衣不解帶地照顧她,提心吊膽,就怕她一睡不醒。半個月來,她沒睜過眼,他卻幾乎沒闔過眼。軍醫(yī)說得等她自己醒過來,他就等,沒日沒夜地等,就怕錯過一點動靜……如今,見她平安無事,他說不出的欣喜,只想謝天謝地。
他堂堂九王爺真被這丫頭吃定了,自從遇見她,他幾乎總在心驚。她剛來這時代時,他擔心她在軍中惹禍上身;在牛尾山時,他三魂七魄讓她嚇丟一半;看她從西蠻軍營渾身是血的回來,他幾乎瘋了;這次,他不過離開一天,她就又差點把小命搭上。
欠她的!
他上輩子絕對是欠她的!
要不向來隨遇而安的自己,怎么一遇見她的事再也寬不了心。
這也就罷了,最讓人咬牙切齒的是……
“你干么這樣看著我?”
朱芝芝吃了好半天,才發(fā)現(xiàn)慕無極的目光不太對勁。
干么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她惹他了?
她看看手中的饅頭,心想,他這兩天忙著照顧她肯定也顧不上吃喝。于是某人眼中的傻姑娘就認真地把饅頭掰成兩半,遞過去一份。
“餓了?給你!”
無力感再度席鄭而來,慕無極頭疼地趴在桌面,好半晌才悶悶地出聲道:“你吃吧,我不餓!
人世間最無奈的事,莫過于你對她掏心挖肺、提心吊膽,而某人就是給他裝傻充愣,死不表態(tài)!
沒心沒肺的丫頭,他早晚被她氣出內傷來!
◎◎◎
“回回回……”
“回京。”慕無極好心接完她的話。
“京城。”
“京城,就是國都華城,也就是本王府邸所在,再說簡單點,就是回我家!
朱芝芝費了半天勁才說清楚一句完整的話,“什么時候的事?”
“十天前啊,西蠻軍都退了,我一個王爺還在蘭州待著干什么?當然早早回家享福嘍。”經過這一劫,他總算可以回家舒舒服服地做他的閑散王爺。
“十天前……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xiàn)今在回京城的路上?”
這也太扯了!她不過睡了一覺而已,怎么一切都不一樣了。
“答對了!但是沒有獎!蹦綗o極心情奇好,連說話的 語氣也透著雀躍。“我是多講義氣的人。】偛荒馨研⊥綄O你一個人扔下不管,你又昏迷不醒,只能一邊上路,一邊替你養(yǎng)傷了!
他沒說的是,這一路上,擔心她傷勢惡化,幾乎帶走路過城鎮(zhèn)中的珍貴藥材,怕她受顛簸,他們的速度比徒步快不了多少。朝中已有臣子說他是居功自傲,故意拖延時間,拒不回朝,如今這讒言怕早就傳到三皇兄耳中。
雖然慕無極故意輕描淡寫,朱芝芝還是隱約察覺到他又為她做了不少事,心中涌起一陣溫暖。
“王……”朱芝芝一聲“王爺”就要喊出口,卻被慕無極打斷。
“別喊我王爺了,我們兩個也算同生死共患難過,再叫王爺多生疏。”
他說的有道理,但總不能再叫他“祖師公”吧……今時不同往日,相處久了,對著年紀與她差不到三歲的他,她實在喊不出那三個字。
像是看出她的猶豫,他急道:“就直接叫我名字吧……造成別叫祖師公!”
她好意思叫,他都不好意思聽。
“就聽你的了!其實王爺王爺?shù)暮埃婚_始可別扭死我了!彼絿D了幾句,隨即爽朗一笑,“慕無極,這陣子多虧了你照顧。說實話,我很慶幸這回睜眼后看到的是你,而不是恐龍!
“恐龍?”慕無極微怔,“你怎么會認識孔龍?”
“哈,對了,我忘了你不知道恐龍是什么,其實恐龍是很早以前的一種動物,能飛能跑能下蛋……你說什么?”
“我問你怎么會認識孔龍,難道你和他是老鄉(xiāng)?不對,你不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嗎?”
“不會吧!”朱芝芝不可思議地道:“這里真的有恐龍?”
慕無極不得不承認,即使使用同一種語言,如果兩人的思維模式差別太大的話,溝通起來還是很困難的。
“我說的是人,他姓孔,名龍,是九王爺府的管家。”
“什么跟什么啊,我說的是恐龍,‘驚恐’的恐!”
“那你又不說清楚,再說了,龍就是龍,哪來來的什么‘恐龍’? ”
“那跟神話里的龍不是同一種龍啦。”
“那你說,到底有幾種龍……”
“我……我跟你說不清楚!”
“那你威風個什么勁?”
“……慕無極!你存心氣我是不是?”
“你別不講理行不行?我什么時候氣……。【觿涌诓粍邮。”
他忘了,朱家小妹從不會傻到給自己扣上一頂君子的大帽子。
果然,日子是不可以過得太舒爽的。一舒爽了,嘴皮子就會犯賤、找打,怪的是,被打還很樂,甚至享受起這種感覺,連他都懷疑自己是有病。
朱芝芝的傷勢后期恢復得很快,飲食上也漸漸可以不用再忌口,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于是,在她的執(zhí)意要求下,慕無極稍微加快了行程,一方面他擔心她的傷勢,一方面,皇上那邊聽說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再不回去怕真要不妙。
她并不是靜不下的人,但被強迫著在馬車里休息好幾天,也實在有些悶得慌。
◎◎◎
每到一處地方,她總是新奇地朝外看。她看不要緊,偏偏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探出窗去。她輕功了得,這點動作當然難不到她,卻是嚇壞了車里的九千歲。
“朱芝芝!朱盜仙!朱大小姐!你行行好,別再嚇人了行不行?”馬車里空間不大,他一抬手便輕而易舉地把某人拽了回來!好心提醒,“車門在這邊,那是窗子!”
“嘖!干我們這行的,你見過走正門的嗎?”
職業(yè)習慣,不能怪她。
“你……行!你牙尖嘴利,我說不過你!
“?九王爺今天轉性了,不與我小女子計較了?”注意到他的反常,她主動湊了過去!霸趺矗l(xiāng)情怯呀?”
算算,他離開家也有三個月了。
“情怯?我是膽怯。”
一想起皇兄可能要龍顏大怒,他就心里沒譜。
要拿什么理由推托呢?
最重要的是,絕不能讓別人知道芝芝的存在,給她惹來殺身之禍。
從他的反應,朱芝芝也能猜到他在煩心什么,不禁也有些擔憂。
“怎么說你也打了場勝仗,你皇兄不會真的為難你吧?”
慕無極嘆氣,正視她,“他不會為難我,底下一些嘴碎的大臣卻未必會留情,不過這也沒什么,還不至于真的降罪,畢竟蘭州大捷是事實 ,就算是一朝天子也不能下頭民心、輿論。我擔心的……我擔心的是你 !
終于把心中的關懷說出口,他發(fā)覺這沒有想像的那么難。因為真的關心她、擔憂她,所以自然而然的就說出來,壓抑著反而更難。
“我?”
“我怕有人對你毒手,或者用別的手段來傷害你!彼嘈Γ爱吘鼓銇淼迷幃,在蘭州的一些事若是傳開,不大好!
他心知肚明,三皇兄派他去蘭州其實是個考驗,因為他對他擁有多少本事不太清楚,倘若他失敗,一個無能的弟弟留著也沒多大益處,倘若他成功,這接下來要考驗的便是他的忠誠度,他擔心三皇兄會將目標鎖在芝芝身上。
聽了這話,朱芝芝心上某處莫名其妙地刺痛了下。
他這是嫌棄她?她連累他了嗎?
她低下頭,一番話斟酌再三,又猶豫半晌,才緩緩開口,“你不用擔心我……
反正,我總是要走的,不可能老是依賴你……”
慕無極渾身一僵!澳阋ツ膬?”
“還能去哪兒……回家呀,我總是要回家的!闭f這話時,心里出乎意料的難受,她費好大的勁才不讓自己露出哭腔。
“你找到回家的辦法了?”他焦急地問。
“還沒有,但是……”她別過頭,“總是要走的,不能老是拖累你……”
“誰說你拖累我了!”慕無極神情有些激動,“你要是想走隨你的便,不用找借口!
朱芝芝一聽,不由得也動了火氣,“好啊,你終于下逐客令了,我這就走,再不給你添麻煩!”說罷,也不管傷勢,也不管馬車還沒停下 ,起身就要掀車簾。
見狀,慕無極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他將掙扎著的人拽回,使勁地摟住。
“芝芝,你不要走。永遠都不要走!”
突然被死死地抱住,朱芝芝有些訝異、有些慌亂,想掙扎卻反而被抱得更緊。
這是個令人窒息的懷抱,她承受不住的。除了像要將她揉入體內般的力量外,還有他一直壓抑著的,此時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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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無極是個寬心的人,他生性明明隨遇而安,師父卻偏偏傳他觀星占卜之術,說真的,擁有這種能力以來,他不曾為自己卜過一卦,他總認為生死有命,認為自己生性淡泊,不求聞達,沒有什么好算的,直到遇見她,這個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女孩,他才知道自己并非真的無欲無求。
他渴望她的陪伴,渴望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她能明白嗎?
聞言,朱芝芝嘆息一聲。她很早就知道慕無極對她的特別,但她更早察覺到自己的反常。
別說她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就算是,她也絕對不是個憂國憂民的人。
她管什么戰(zhàn)爭?蘭州是丟是守跟她有什么關系?她絞盡腦汁,拼命去偷情報,不過是想幫他而已。而當她終于幫上忙時,看到他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她渾身的傷仿佛都不疼了,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可是,她不能不憂慮。
這一切,終究是命中注定,還是一段陰錯陽差的插曲?
如果不顧一切的陷進去,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夢,她要怎么辦?她更怕的是,如果放任這段感情發(fā)展下去……她走的那天,他要怎么辦?
所以,她一直裝傻,一直逃避,一直不敢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