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收拾簡單行囊，他們駕著馬車，遠(yuǎn)離京城。一路上，仍濟(jì)災(zāi)扶貧，走走停停。
遲昊仍不說目的地為何，但隨著時日增添，行路方向越明確，越有個念頭在海品頤腦海成形。
她一直要自己別多想，怕一旦猜錯，失望越大�？僧�(dāng)他們抵達(dá)杭州外的宮道，她已無法再說服自己將那念頭視若無睹。
“為什么……？”她顫著聲問，強(qiáng)烈的感動讓她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竟還能有踏進(jìn)杭州的一天。
遲昊伸出手，將她的螓首攬靠胸前。她沒發(fā)現(xiàn)，當(dāng)看到別人一家和樂時，她會不由自主地看得入迷。
他可以想象，百年藥鋪的家族規(guī)模有多龐大，纏繞的親情有多深厚，她卻為了他毅然全數(shù)拋下，離鄉(xiāng)遠(yuǎn)走，從來不怨，就連他要她跟著飄泊居無定所，他不說，她也就不問，全然地信任及給子，將對他的感情毫無保留地傾心相待。
他很想能和她一起定居故鄉(xiāng)，過著和樂融融的家族生活，但他很清楚，那只是一種奢望，缺乏情感的他無法融人家族的羈絆，他甚至可以想見屆時急欲擺脫束縛的自己。
他只愿和她過著兩人生活，生命中別再有更多的負(fù)累。只是，當(dāng)他憶起，她見到被子孫承歡膝下的長者時，臉上所浮現(xiàn)的落寞和自責(zé)，都狠狠揪扯他的心。
于是，他強(qiáng)迫自己，帶她回到杭州。
他怕，是否她見了家人，會后悔那時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犧牲？若有朝一日，他決定離開時，她的選擇會是他，還是想留下盡力彌補(bǔ)這些年所失的孝道？不安一直在心口喧囂，越近杭州，越是讓他恐懼。
“我想，你若和家人團(tuán)聚，應(yīng)該可以讓你再次選擇�！彪m非本意，但話像有自己的意識脫口而出。
“我的選擇永遠(yuǎn)是你。”她知道，他的心只容得下她，過多的親情只會讓他感到壓力。“如果你不想，我們可以不要回去。”
他也是這樣告訴自己，她的真心讓人無從懷疑，他擔(dān)心什么？但自幼深植的一切，不是那么簡單就能全數(shù)拔除。
“不，我要你回去，你必須再次選擇�！彪m然明知她視他重如生命，但猜疑仍會微竄出頭，掙扎著，制伏了信任，用計(jì)去試探她。他和擷香，他和家人，一而再地要她折磨，他恨這樣的自己，卻無力控制。
海品頤定定地望進(jìn)他的眼里。她明白他的不安，即使要再次遠(yuǎn)離家人的痛苦可能會將心肺撕裂，但為了他，她愿意承受。
“好，我回去�！�
＊
當(dāng)消失多年、下落不明的海品頤踏進(jìn)門，還是一身自及笄之后就沒穿過的女裝，每個人一見她，都是先愣了好久好久，才欣喜若狂地大肆叫喊，沒多久，全宅上下眾所皆知，全擠到廳前，連藥鋪的人也都跑了來。
“成什么樣啦？居然丟下藥鋪不管？全給我回去！”海父一來，擺出當(dāng)家的姿態(tài)大喝，然而微紅的眼眶，仍透露出他內(nèi)心強(qiáng)忍的歡喜。
隨后而至的海母慌忙奔進(jìn)大廳，一見海品頤，未語淚先流。“品頤……”
“爹、娘……”憶起這些年讓尊長掛心，海品頤雙膝跪下。“孩兒不孝……”
“回來就好，平安就好……”海母趕緊將她扶起。
“進(jìn)里頭說。”周遭全讓入圍著，趕也趕不走，海父只好強(qiáng)忍激動的情緒，不想讓藥鋪當(dāng)家的形象毀于一旦。一瞥眼，見沉默站在門旁的白衣男子靜靜看著一切，心覺有異。“品頤，這位是……”
“他是……”
“岳父、岳母�！边t昊微一頷首，平緩的語音讓原本嘈雜的大廳頓時靜得連呼吸聲都沒了。
原本要以朋友名義帶過的海品頤怔住，視線穿越廳室望向他，在望進(jìn)他深幽的眸底時，忍不住熱淚盈眶，心悸得幾乎無法抑制。那稱呼，等于是承認(rèn)她是他的妻子！
總算是見多識廣，海父第一個回神。“走，進(jìn)里頭說�！彼讨鴿M腔疑問和怒意，拉起仍愣在原地的海母，率先走進(jìn)內(nèi)室。
海品頤望著他走到她身旁。“這算是利誘嗎？”她輕笑道，卻因感動而哽咽。
遲昊輕勾起唇角，在眾目睽睽下執(zhí)起她的手。她連要他幫著圓謊的請求都沒有，他這么做又算什么？甚至與她的付出無法抗衡。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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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海家，第一波的苦難隨即來臨。
身為當(dāng)家獨(dú)生女的她，怎能私訂終身？眾人要幫她籌辦婚禮，她卻力排眾議，幾乎和尊長起了爭執(zhí)。
她的堅(jiān)持，讓旁人不解，遲昊卻完全看在眼里。
于是，他開口了，只行拜堂這段儀式，而后宴請親友，折衷的方法讓氣呼呼的長輩們接受，雖力求簡單，只請至親好友，宴客的桌席仍擺滿了整個海家前院長廊。
整段過程，她一直歉疚地瞅著他。
絡(luò)繹敬酒的人，讓他覺得煩；熱絡(luò)搭肩的人，也讓他覺得煩；因?yàn)樗�，他忍著，�?dāng)自己戴了張面具，雖不曾揚(yáng)笑，但至少也沒板著臉。
這場婚宴，總算緩和了她與家人的僵局。
第二波苦難，接踵而來。
其它沒參與到婚宴的，對海家姑爺極端好奇，買藥的、登門拜訪的，用盡各種理由踏上門來，而且都指名要小倆口出來打個招呼。
一次、兩次，為他著想的海品頤已屆爆發(fā)邊緣，是他，輕輕攜住她的手，帶到廳前，滿足了眾來客的要求。
好不容易，熱潮退去，第三波苦難又來。
見著他們，話題全繞著小孩打轉(zhuǎn)，要他們加把勁，早生貴子。
海品頤好沮喪，她只想讓他感受到家庭的溫暖，沒想到，卻是巨大的壓力將他緊緊覆蓋。
“對不起�！豹�(dú)處房中，她自后環(huán)住他的肩，懊惱低哺。
坐在桌前的遲昊沒回頭，持筆繼續(xù)書寫，告一段落，才將筆擱子硯臺，覆住她的手。
“看看，還有什么沒寫到的？”他將她拉坐膝上。
海品頤探頭，看到他寫下的是各種毒草的解毒藥方。她伸手翻看，載列詳盡，有些連她不知道的藥草也列于其上。
“我知道的都有�！彼聪蛩！盀槭裁磳戇@個？”
遲昊不語，將寫好的紙卷收起。前幾天藥鋪抬來一個全身發(fā)膿的漢子，罕見的病癥讓藥鋪里的駐守大夫束手無策，他正好經(jīng)過，一眼看出是因誤觸毒草及誤食毒物而起連鎖反應(yīng)，當(dāng)下將解法告知管事，要他配了三帖藥。
翌日，病患家屬登門答謝，不想費(fèi)心應(yīng)付，他弄了個玄虛，讓駐守大夫和管事誤以為是對方所開，輕易避了開。
陡生的念頭，促使他寫下這些對毒物的了解。他不須懸壺濟(jì)世，不須問脈診療，仍可拯救世人，彌補(bǔ)過去太重的罪孽。
“閑著沒事。”遲昊淡道，不想透露太多�！懊魈炷萌ソo岳父，就說是你這些年的發(fā)現(xiàn)�！�
海品頤微笑，頭靠向他的肩窩。
那件事，她知道，也知道幕后最大功臣是他。“看到這個，我爹會慶幸生了我這么聰明的女兒�！�
“這只是單一毒草的解法，等看到更多配方，再夸獎你也不遲�！边t昊鼻翼在她頸側(cè)摩挲，汲取她的芳香。
聽聞他的話，海品頤輕咬下唇，里頭的未來，讓她感動，也讓她心疼�！澳氵�行嗎？”無法為他擋去人情的繁瑣及壓力，她很內(nèi)疚。
“當(dāng)然‘行’，我有滿足不了你的時候嗎？”遲昊曲解她的話，吮嚙她的耳輪，手探入她的衣襟內(nèi)。
“不是……”海品頤又羞又惱，想要辯駁，卻被他的舉止弄得陣陣酥軟，好不容易才握住他肆虐的手，阻止他的妄動。“你明知我問的是什么。”
環(huán)住她的手臂收緊，遲昊沉默。
行嗎？還熬得住嗎？每一天睜開眼，他就問自己。每張對他的笑靨都很真誠，卻化為極大的枷鎖，束縛著他。
他想回應(yīng)，然而早已遺忘親情的他，只覺與這和樂融融的氣氛格格不入，他的心太小，容下她就已屆飽和，無法再承受更多的情感與關(guān)懷，讓他只想逃開。
婚宴過后，他以為他會走，但他沒有。
面對應(yīng)接不暇的訪客，他以為他會耐不住煩，放把毒煙將他們?nèi)珰⒘耍滔�，依然留著�?br />
眾人要他們早生貴子的祝賀，更是直接抵觸他的禁忌，讓他只想一走了之。
然而，一天、三天、一旬接連過去了，他仍在。
只要想到她必須做出選擇時的痛苦，想冷硬的心軟了，日子拖著，一日又一日。
“別以為我不想走。”不想被她窺見心里的猶豫，他沉聲道。“我不要你隨意的選擇，待得越久，你會更加眷戀不舍，我要的是你兩難痛苦后的決定。”
海品頤擁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忍住哽咽。她看得見，那隱于冷酷言語之后的心思。
他覺得煩，親情的負(fù)累讓他覺得沉重，她知道：當(dāng)他冷言說讓她待久一點(diǎn)是為了讓她離去更痛苦，語里隱含的掙扎，她也知道。
他從不光明正大地對她好，但，她都知道，感動之余，也為他心疼。他為她做了這許多，卻都是忍著，他從不是放開自我真正去感受。
“待再久我的選擇都不會變，我們走好不好？”她不要見他為了她如此委屈。
“再說。”他低頭吻住她，將她打橫抱起，走向榻去。夜晚是兩人難得獨(dú)處的時刻，他不想浪費(fèi)在這無謂的討論上。
將她放在榻上，遲昊沿著頸項(xiàng)開始往下吮吻，烙著她細(xì)膩的肌膚。
“等一下……”隨著他的唇離開，她才有辦法說話，卻是一開口，唇畔又多了顆藥丸。
“吞下�！睂⑺幫杷腿胨谥校t昊動作迅速地除去她身上的衣物。
海品頤無法，只好吞下藥丸，緊擁住他，任由他火熱的霸道舉止，進(jìn)占了她所有的思緒及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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