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等人一一向溫晴跟小丹辭別,一行人才步出內院不久,龍慶寺的老住持無名便與兩名小僧迎面而來。
無名先行向沈元卿行禮后,再朝溫晴點個頭,隨即對沈元卿道:「王爺,風雪雖然停了半日,但前方山徑積雪甚深,小僧們也無法外出探看出廟的山路是否可以行走,得確認無險,王爺再行上路方妥!
此話,自然也是讓溫晴明白,她們主仆暫時無法離寺。
「明白,那就等安全了再上路。」沈元卿深知不能勉強,但自己的心境也很微妙,看著靜靜佇立在一旁的溫晴,他竟是心悅的。
溫晴對上他的目光,笑道:「看來,爺得再困個一、兩日!
「也是!
她再向老住持一福!改乔鐑汉托〉ひ驳迷龠稊_貴寺一、兩日了。」
無名雙手合十道:「溫姑娘替我朝治療威遠王舊疾,這份恩典極大,貧僧雖是出家人,但此寺歸皇室所有,是否……」
「不,晴兒只是舉手之勞,不求名利,這事兒就不勞您上傳天聽了!
無名微笑點頭,雙手合十的喊了聲阿彌陀佛,便領著兩名小僧退了出去。
「我們主仆也不打擾了!箿厍缍Y貌的帶著小丹離開。
看著溫晴離去的背影,沈元卿對她的好感又加深一些,待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后,他轉而看著外頭一地的積雪,眉頭不禁一蹙,這一困又要困到何時?
這一困,硬生生困了五日,天天大雪紛飛。
寺廟幽靜,尋常也只有鐘聲與和尚敲木魚誦經聲,小丹無聊到與李樂等人切磋武功,原本幾個大男人還想只用幾成功力小讓一下,沒想到真打起來,才發現小丹內功驚人,若真要說有什么缺點,就是少了點心計,不過這得靠時間磨練。
雙方比試了幾場,小丹雖然都落敗,倒也讓幾個大男人打出敬意來。
至于兩個主子,意外的各自留在房間。
原本溫晴想趁此機會再為沈元卿下針,或許也能替他調養身體。
但痛楚已緩,沈元卿覺得男女有別,再加上她直言,這番調理至少得耗上半年,才能治癒頑疾,遂出言婉拒,「待返京后,再尋太醫調理!
溫晴并不勉強,但也沒提及她與何老太醫有師徒之誼,接下來兩日,她都靜靜的在齋室里用餐看佛書,沒再外出。
男人不愛女人黏TT的,既然沈元卿婉拒自己再接近,她要是還傻乎乎的冒進,引來反感,就浪費她這幾日的進退有度。
此刻,小丹全身汗味的進房,顯然又比試了幾場!感〗阍趺礇]去內院,他們都問起你呢!
「他們一定不包括王爺吧!箿厍邕叿捶鸾涍吇氐。
「這……王爺一直待在房里,葉東飛說王爺有很多煩心事,我好臭啊,小姐,我先去梳洗!
溫晴看著小丹皺眉嗅了嗅自己,拿了衣服又走出去。
煩心事嗎?一個將軍打了勝戰,凱旋而歸,等著是皇上的封賜,但她在宮里進出,很清楚皇上不是個明主,雖有后宮三千,也不特別好女色,重權重勢,疑心病重,聽嬪妃們私下說,皇上這皇位似乎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他內心有鬼,不善治國,忌憚所有老臣忠臣能臣,尤其忌憚打下不少軍功、沒有任何派系的沈元卿。
這番批評君王的話是要砍頭的,但深宮怨婦積怨己久,不吐不快,一開始還會顧忌自己,時日一久,對她有了信任,知道她知輕重,也就肆無忌憚的說開了。
這就是所謂的功高震主吧,想來沈元卿也是知道皇上的態度,回京后,就得卷入權臣間的爾虞我詐,確是煩人。
不一會兒,小丹神清氣爽的回來!感〗悖降资裁磿r候才能走?我們還要去采藥草嗎?」她邊說邊端了一杯溫茶給小姐。
溫晴放下佛經,接過茶盞,輕啜了一口道:「不了,直接回京吧,再拖下去,爹跟祖母要擔心了!箾r且采藥草本就是個幌子。
大雪又下了兩日,終于停了。
這日下午,小僧來報,已經派人前往探路,但積雪甚深,預計要耗上一日清除才能下山。
「天啊,還得再一天!」小丹仰天哀號,她快要無聊死了。
溫晴和她的想法完全不同,想到只剩一天,她馬上從椅子上起身!溉仍骸!诡D了一下,她又道:「跟小師父借棋盤過去!
「行!但我可不玩!挂媚X袋的玩意兒,她不愛,況且一直以來她都只能當小姐的手下敗將。
「知道了,快去吧。」溫晴好笑的瞅她一眼。
小丹馬上領命去找小和尚借東西了。
不一會兒,她們主仆穿過拱門、步上石階,內院前,仍有兩名小僧守著,但溫晴主仆早已讓沈元卿允準自由進出,兩人向兩位小和尚點個頭,便進到內院。
偌大的庭園里,李樂、葉東飛坐在亭內的石桌前,程皓跟石浪剛從屋子走出來,一伙人全笑著向她們點頭問好。
葉東飛眼尖,馬上跑過來問道:「棋盤!晴兒姑娘想下棋?」
「是啊,小師父通知,明日一早就能離開,已閑散幾日,該動動腦了!箿厍缛讨鴮⒛抗饪聪蛭輧鹊臎_動,微笑回道。
古代女子該學的琴棋書畫,她只對下棋有興趣,原因是在現代的爺爺愛下棋,看久了她也跟著喜歡下,還拜師習藝上段,若非醫學院的課業重,她也有資格到日本參加棋王大賽呢。
「行!咱們先玩上一盤,晴兒姑娘再去挑戰王爺,王爺的棋藝極好,連李大哥也是將軍的手下敗將!谷~東飛直率的道。
這席話正是溫晴想聽到的,她應道:「行!咱們先切磋切磋。」
兩人凝神對弈,結果竟是葉東飛慘敗。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好歹也是朝中有名的棋士,居然輸得這么慘,他連要求再下一盤都開不了口,他怔怔的看著溫晴,隨即笑了,雙手一拱!溉~東飛甘拜下風!
溫晴連忙起身。「葉大哥承讓了!
葉東飛跟著起身,搔搔頭,不好意思的道:「我才沒有,是你太強了!
小丹用力點頭附和,「對啊,我家小姐是天下第一強!
「不害臊,這么贊主兒!箿厍绮_她一眼。
不過不是她要自夸,她可是花費不少功夫琢磨棋藝,后來下棋甚至成為她的舒壓良方,棋藝精湛自然不在話下。
「連我在旁觀戰都技癢了,我也來砌磋砌磋!估顦妨⒖套讼聛怼
「李大哥可是主子仰賴的軍師,他的棋功只差王爺一點點!谷~東飛大力贊賞。
石浪跟程皓也異口同聲的道:「要贏軍師爺可不簡單!
只有小丹對自家主子最有信心。「大話可別說得這么早!
兩人開始下棋,時間緩緩流逝。
李樂是棋中好手,但他發現自己無法從容,一子一子愈下愈慢,反觀對坐的溫晴不疾不徐,他簡直無法相信她的棋藝如此出色。
沈元卿察覺到屋外過分安靜,好奇的走出來看,但眾人只分神一下下,馬上又專注在棋盤的攻防戰。
沈元卿注意到溫晴下得極快,彷佛腦海里早有各種因應之道。
這一盤終于結束,李樂輸了五子,這還是他頭一遭輸這么多,就連和王爺對弈,他也頂多輸兩子,他贊賞的看向溫晴,站起身,微笑拱手道:「看來,只有爺能與晴兒姑娘對弈,替我等掙些顏面回來了。」
「那可難了,我家老爺說了,我家小姐的棋藝也許連以棋藝聞名的國公爺都能打敗呢!」小丹抬起下顎,拍著胸,一臉驕傲。
溫晴粉臉微紅的瞠了小丹一眼,再歉然的看著微微勾起嘴角的沈元卿!笭斈犘〉た鋸堉,我爹只是居家時謬贊了幾句!
「晴兒的棋藝在我看來已是不凡。」沈元卿剛剛觀戰一盤,心中有底,他應戰方式比軍師差不了多少,估計也是輸她的。
「不過老國公不曾遇到敵手,堪稱大王朝第一棋手,若是剛剛沒與晴兒下一盤棋,我會對溫太醫之語視為老王賣瓜,但此刻,深信不疑啊!估顦焚潎@道。
「可是爺不一定輸老國公啊,是老國公畏戰,待人嚴厲,性格又固執,怕丟了老臉,干脆不玩!谷~東飛說話就是直。
「別胡說了,看爺跟晴兒下一盤棋吧!故丝墒桥d致勃勃的催促道。
其他人其實也是迫不及待,而小丹更是想看看小姐橫掃這幾個大男人的樣子。
沈元卿也善棋,難得棋逢敵手,自是不想錯過,只是他為人厚道,不免問道:「下棋著重思考,不知晴兒姑娘連下三盤會不會太累?」
是個體貼的男人呢!溫晴輕淺一笑,回道:「晴兒不累,只是,既然要跟王爺對弈,晴兒可否同王爺賭個輸贏?贏的可要求對方一件事,輸的一方不可推卻,當然,絕不可要求傷人傷己的缺德事!
「好好好!這個好!」葉東飛馬上表示贊成。
其他人也開心同意。
在這熱絡氣氛下,沈元卿自是不好反對,但是……「聽起來,晴兒有要求之事?」
「我有想法,但尚未確定,說出來無妨,但爺也得說出,這才公平!箿厍缱匀徊粫R上將底牌全掀出來,雖然她的要求對他來說應是簡單的,就是請他安排她與老國公對弈。
老國公是當今太后的兄長,也就是她爺爺的前世,她很想見見他,但老國公深居簡出,為人孤僻,妻子離世后不曾納妾,獨子和兒媳又早逝,僅留一名鮮少外出的嫡長孫女徐洛嵐,再加上她僅是太醫之女,還真找不到門路見上一面。
「我亦暫無想法,既是如此,那就先下棋吧!股蛟涞馈
兩人對坐,其他人也挪好位置。
不意外的,兩方激戰,一個聲東擊西,一個卻也不是虛張聲勢,步步逼近,兩人纏斗,互有陷入長考之時,一盤棋下了超過兩個時辰才見明朗,沈元卿的白子根本難逃,確定落居下風。
他起身拱手認輸,「我輸了,晴兒要求之事,待確定告知,我定不推托!
她起身一福!改乔鐑合日f聲謝謝,也謝謝爺的承讓。」
「并非承讓,晴兒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紀,思緒如此活絡銳利,纏繞進攻,我不得不服輸,且輸得心服口服!股蛟渚既痪J的黑眸毫不掩飾對她的贊賞。
「可惜晴兒是個女兒身,要不隨隊出征,合該也是個女諸葛!估顦氛嫦胧账攤魅。
「對!要是晴兒上戰場,大朝第一謀士興許就要換人當了!谷~東飛豎起大拇指。
他的話語惹得小丹笑靨如花,兩人相視一眼,笑得更開懷了。
溫晴卻臉紅了!盖鐑簲嗖桓腋畲蟾缦噍^,論謀略,晴兒可差遠了!
李樂搖搖頭!盖鐑汗媚餆o須客氣,只是……」他突然頓了一下,思索一番后才又道:「王朝在乎封建禮教,重男輕女,晴兒姑娘的年紀也合該婚配了,不知怎樣的青年才俊才能與晴兒姑娘匹配?」
溫晴沒有回話,一對明眸定定的看著沈元卿。
她知道在古代,女子滿十五家人就會開始說親了,可是為了完成心中的計劃,她百般哀求父親再緩緩,幸好父親疼她,終究是答應了。
征戰沙場多年,沈元卿自恃冷靜過人,可是被她這么瞅著,他不知怎地心弦陡地一緊,更沒想到她的回答更讓他驚愕——
「年紀大點好,沉熟穩重、睿智內斂方是晴兒的意中良婿!
小丹無奈扶額,她簡直要昏倒了,小姐好歹是太醫之女,怎么可以這大剌剌的跟個男人示愛?
沈元卿本就寡言,但自從遇上她后,他的話不知怎么變多了,可是這會兒他真真錯愕得說不出話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個進度有度的大家閨秀會不顧矜持的談論婚事,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溫晴是說了一席讓眾人屏息緘默的話,但她的態度落落大方,更見大器,再傾城一笑,這才與糗得滿臉通紅的小丹離去。
八道目光可是直直的看著她們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李樂才有些驚奇的道:「我真是開了眼界,世上竟有如此直率的大家閨秀!桂埵撬@個已有妻妾兒女、見過大風大浪的軍師,都不免對她另眼相看。
葉東飛以手肘一一撞了下李樂、石飛及程皓,再使使眼色,要他們看向仍呆愣望著溫晴離去方向的主子,四人這一看,都得努力的憋住滿腹笑意。在主子身邊多年,主子什么表情他們都見過,就不曾見過這癡傻的一種。
葉東飛想法直接,說話更直,「爺,回京面圣后,不是要早皇上一步提及娶繼妻一事,我倒覺得晴兒姑娘挺適合的!
「也是!估顦返绕渌硕夹χ貞。
沈元卿這才拉回心神,輕斥道:「別胡說了,晴兒的年紀比擎風還小,當我的兒媳還差不多!
「擎風少爺今年十七吧,可晴兒姑娘方才已經明擺著說喜歡年紀大的。」葉東飛又說。
李樂幾人也跟著點點頭,笑得好不曖昧。
沈元卿冷眼一瞪,四個人的表情猛地一肅,不敢再多言。
沈元卿隨即轉身,回到房里。
他抿唇坐下,伸手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再吐了口長氣,以緩和眾人不知的紊亂心跳。
不可諱言,溫晴那一席幾近調情的話語挑動他一向沉靜的心湖,若是之后兩人再相遇,他實在不曉得要怎么面對她,看來還是早早分道揚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