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兒下次別再生病了,你可嚇到娘了。”想起他昨日的險況,她鼻子又酸了。
云暮卻是搖頭,“其實暮兒生病也不錯,這樣娘就能來照顧暮兒了,這沒什么不好!焙⒆舆@話再度讓她的心刺痛了起來,對他越發感到虧欠。
“娘……不是好娘……”這眼眶一紅,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娘別這么說,暮兒說這話不是要惹娘傷心的,娘很好,很愛暮兒,只是暮兒身分不能讓外人知道,暮兒理解娘的為難……娘別哭了,您是好娘……”云暮十分懂事的說。
“是啊,小姐的苦衷小少爺懂的,您確實是好母親,這不就特地由宮里趕來照顧了小少爺一天一夜,您這份心誰還懷疑?”張嬸也道。
“我這算什么,暮兒是我的孩子,病了我怎能不來——等等,一天一夜?!現在什么時候了?”她心驚的問。
“太陽剛下山,這會酉時了!
“酉時?!”她大驚,一張臉灰白。
今日是他欽點秀女賜封的日子,她答應要趕回去的,她答應了他,可已是酉時了,就算她現在回去,秀女典恐怕也已結束了……
失約于他,她的心一團亂,非常清楚,他該會有多震怒。
“娘,出了什么事?您的臉色為什么這么驚慌?”云暮關心的問。
“我……”她張口卻不知該怎么告訴他,自己觸怒皇帝,估計回去后大概有罪好受了,她苦苦一笑。
“娘,是不是有人欺負您,您告訴暮兒,暮兒找這人算帳去!焙⒆幼o衛娘親的說。她笑容更苦了,“暮兒真是娘的好兒子,可惜娘得罪的這人,是沒人能找他算帳的……”
宮里氣氛凝重,宮人們互相走告,小心辦事,龍心難測!
就連尤一東都心驚膽跳著,今日秀女典上,郡主竟沒有出現。
主子這已是怒到最高點了。
“茶涼了!”御案前,他道。
那殿前伺候的太監嚇得趕緊上前要換茶,手才伸過去,他撥開道:“連這點事也辦不好,滾出去!”
太監魂飛魄散到幾乎屁滾尿流了,趕緊縮回手,當真用滾的出去了。
滿殿氣氛緊繃。
“尤一東!”他再喊。
“奴才在!庇纫粬|聞聲緊張地走上前去。
“這都什么時候了?”他面目陰沉的問。
“呃……回皇上,即將到戌時了!
“都這個時候了嗎?”他神情陰霾。
“皇上,也許郡主是有事情耽擱了……要不,奴才讓人去王府瞧瞧怎么回事?”尤一東抹汗的建議,他從沒見過主子這么生氣,這讓他跟著心驚到連膽汁都要溢出來了。
“不用了,她不肯跟朕,所以不惜欺騙朕,是朕愚蠢,以為她會守約,讓她再狠狠耍了朕一回!”他怒不可抑。“哼,她既然不想做朕的女人,朕何必勉強她!”這次,他當真對她徹底冷了心。
剛滾出去的那個太監這會兒又不知死活的扶著腦袋進來了,尤一東立刻壓低聲怒問:“你這奴才還敢進來,有什么事?”
“這……有……有人求見!碧O口吃的說。
尤一東厲眼朝他瞪去,惱他沒眼色,“皇上此刻誰也不見,去攔!”
“可是……是郡主回來了……”
“什么,郡主回來了,你怎不早說!”尤一東一喜。
谷若揚也聽見了。
“主子,郡主回來了,要讓她進來嗎?”尤一東忙問向主子。
“她這時回來做什么?還想乞求朕的原諒嗎?遲了!晚了!讓她跪,讓她跪在承乾殿外直到朕喊起,不——讓她到錦繡宮去,朕在那里見她!彼幒恍螅牧酥饕。
“到錦繡宮去?那不是德妃娘娘的地方?”尤一東訝然,不解主子要郡主去那里做什么?
錦繡宮,修建得美輪美奐、富麗堂皇,符合季霏嫣德妃的身分,只是,阿紫不明白,他為何要在這里見她?
阿紫思緒翻飛,低著頭讓尤一東領著進到內殿后,不安的抬頭望去,卻是怔住了。
谷若揚與季霏嫣正坐在一塊,他身上的龍袍已換下,穿著淺黃絲綢常服,衣領半敞著,露出他半片結實的胸膛。他并沒有瞧她,只握著季霏嫣細嫩的手在把玩,兩人那親昵之態,令阿紫不禁止住了呼吸,連該行禮都忘了。
“怎么愣著不說話,若無話就下去吧!”谷若揚終于瞧向她,可語氣淡淡,心緒像是沒有什么起伏,對她徹底的漠然。
不,她忙回神,自己不能走,她是專程回來請罪的,她曉得自己這回真的惹怒了他,他若治她欺君,連父王都受牽連,她必須取得他的原諒才行。
“臣女失信于皇上,錯過秀女典是因為有要事走不開,請皇上原諒,臣女不是存心故意的!彼蛳抡f。
谷若揚盯著她不說話,一旁的季霏嫣卻是笑得十分喜悅,自上回她打了這丫頭的臉,皇上就不曾再到過她的錦繡宮了,她正憂愁氣惱,不知如何是好,想不到,他這就來了,還不只如此,居然將這丫頭叫來,當著她的面和自己如此親密,也許如成秋雨說的,他對云絳紫是有些鍾情的,但那情分絕比不上對自己的。
“你膽子不小,皇上欽點秀女的大典你也敢缺席,要知道母后得知你失蹤不到,大怒不已,本要人立即到王府去提人回來問罪的,要不是長公主替你求情,你這是有幾條命都不夠死——你的命不要那是自找的,卻害得皇上心情不佳,只選了一名秀女納為嬪,后宮不豐,母后一直希望藉著這次選秀能多留下幾個人伺候皇上,大家姊妹多,這后宮才熱鬧,皇上也歡喜,可讓你這么一鬧,不只母后失望,連群臣都對你不滿了!
季霏嫣這話分明說得口是心非,皇帝沒多留人,她最是高興,但在他面前,這話非得說得賢慧大度不可,而皇上也果然微笑了。
阿紫直感到反胃,這宮里真是最虛假的地方了,她無緣進來,才是好事,才不會受污染,也才不會變成與季霏嫣一樣虛偽的人。
但得知太后在秀女典上大怒,還是令她難過的,太后惱她拒絕谷若揚,認為她不識抬舉,對她一直不諒解,如今怕是更加討厭她了。唉,那男人怎么只留一個秀女,若多留下幾個,也許太后就不會那么遷怒于她。
“娘娘是不是高看了臣女,臣女未出席秀女典,當不至于影響皇上選秀,您這樣說,折煞了臣女!卑⒆匣氐馈
季霏嫣表情一變,自己方才的話確實無形中高捧了她,可自己意思是她搞砸了秀女典,要她為此擔罪,她反而針對自己的話,倒打自己一耙,季霏嫣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卻一時想不到話反駁她。
“這里是宮里,不是你慶王府,德妃是朕的妃子,你頂撞她是忘了日前幾巴掌的教訓嗎?”谷若揚冷冷的問。
阿紫心刺了一下,他提這事是贊成季霏嫣打她?
季霏嫣立即喜不自勝,本還有些擔心自己上回打了她,惹皇帝不快,這會兒聽他這么說,知道是自己多慮了。
“沒錯,上回要不是長公主出面,你這張臉早毀了,這會兒也記不住教訓,又敢出言不遜?!”
阿紫想反唇相稽回去,但瞧見谷若揚那明顯偏著季霏嫣的神色,心情不由得黯然下來。自己再怎么說也是外人,怎么比得上季霏嫣是他女人的身分,她安靜的把嘴閉上了。
“德妃何必與她爭論什么,氣壞身子只會讓朕心疼。”谷若揚見她知自己有幾斤幾兩后,冷笑,轉而朝季霏嫣柔聲說。
季霏嫣受寵若驚的投入他懷里!盎噬险f得是,她一個罪人身分,臣妾何必與她置氣!
阿紫瞧得心頭發酸,默默別過臉,不去看他們。
“降罪的旨意明天就會落下,你等著就是!惫热魮P抱著季霏嫣,漫不經心的說。
“是,臣女愿意領罰!卑⒆闲念^澀澀,起身要回去等著領罰。
“慢著,皇上有說要讓你走嗎?這就敢擅自起身離開,真是沒規矩,慶王是這樣養女兒的?!”季霏嫣自以為有谷若揚寵愛,不遺余力的為難起阿紫。
阿紫怒,季霏嫣欺侮自己就算了,若連父王也說上了,她是絕對忍不了的!俺寂缓檬浅寂氖,別扯上父王。”
“你這是什么態度?本宮難道說不得什么嗎?”
“再怎么說娘娘也是晚輩,父王是您的皇叔,娘娘不該這樣無禮!
“你敢說本宮無禮?自古先有君臣后才是父子,那慶王雖是皇上的叔父,但也是臣子,而本宮是皇上的妻子,他見了本宮也得下跪!
阿紫冷笑,“父王能跪的只有皇上和皇后,可惜,德妃娘娘還不是皇后!
“你說什么?!”
“臣女說你還不是皇后,等當了皇后再來說這話——”
阿紫正說著話,谷若揚忽然怒火攻心的站起身拍桌道:“讓她當皇后難嗎?那也不過是朕的一句話,只要朕愿意,她就會是皇后!”他眼神似能吞人。
阿紫一窒,說不出話了。
季霏嫣則是狂喜,皇后,他讓她做皇后?
“皇上對臣妾真有此意?”她激動的問。
“愛妃伺候朕也有幾年了,一直是全心全意的,朕如何不明白,今日朕到你這錦繡宮就是為寵幸你來著!彼郎匦χf。
季霏嫣簡直歡喜到不能自已。
阿紫面無人色,“既然皇上要寵幸妃子,臣女不方便再留下了,敢問皇上,臣女能走了嗎?”她語氣冷硬干澀的問。
“不能!
“不能?皇上留宿在這兒,怎么不讓她走?”那阿紫還沒說話,季霏嫣先錯愕了,皇上寵幸她自然要清場才行,留個她在此,不是礙事嗎?
“她留下與朕留宿在此有什么關系,且朕還在想明天要降什么罪給她,讓她在這里待著,朕比較有心思想出來!彼麗阂獾牡馈
“皇上這是想羞辱臣女嗎?”阿紫白了臉孔。
“你說呢?”他陰沉地笑。
“臣女若不留呢?”
“那盡管走,朕不勉強,只是,朕不知到了明天早上,會不會先責罰皇叔幫著你出宮的欺君之罪!
“您?!”他竟拿父王威脅她!
谷若揚陰晦一笑,目光轉回懷里的季霏嫣身上。
“愛妃,該伺候朕就寢了。”說完,摟著同樣吃驚的季霏嫣進到寢殿去了。
阿紫表情驚愕,他真要讓她在此見他與季霏嫣歡愛?
“皇……皇上,云絳紫還在外頭,臣妾……”寢殿內傳來季霏嫣遲疑的聲音。
“你在乎有外人?”他問。
“臣妾……”
“她不敢闖進來的,她沒那個膽。”
不久,寢殿內飄出了陣陣薰香,漸漸地傳出季霏嫣低吟的聲音……
阿紫渾身一震后顫抖起來,她無所謂的,根本無所謂,季霏嫣本就是他的妃子,他們如何恩愛,都是應該的,反倒是自己,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她的心不該痛,不該有窒息的感覺!
“皇……皇上……嗯嗯……”季霏嫣嬌吟著。
不!她搗住了耳朵,告訴自己應該趕快逃走的,但顫抖的四肢卻像扎了根似的無法挪動半步,為了父王,她不能走!
“德妃的皮膚可真是如凝脂般細致潤滑,令朕愛不釋手……”
“皇……皇上喜愛就好……皇上……皇……皇上……”季霏嫣語音破碎的嬌喊。
阿紫忍了再忍,實在忍不住了,倏然站起身,終于奔出了錦繡宮。
“郡主?!”守在外殿的尤一東急喚。
她沒有理會,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在她白皙的雙頰上劃下兩道水痕。
再在錦繡宮多待一刻,她也許就會心窒而死!
她終究是無法忍受的,無法看他在自己眼前寵幸妃子,她以為自己不會有感覺,但她錯了,真錯了,過了多年,她依舊走不出那男人纏縛在她身上的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