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旦關系到自家性命,那就再也不能拖拉敷衍了。
鐘無庸立刻就把整個涼城的捕快衙役,甚至地痞無賴都發(fā)動起來,至于借口很容易,就說何將軍的內(nèi)侄游玩到附近被歹人劫去了,但凡有一點異常的人家,或者商鋪、行人,都列在懷疑范圍內(nèi)。
何將軍則把兵卒散開,在城外五十里范圍內(nèi)搜尋,希望能發(fā)現(xiàn)些蛛絲馬跡。當初左元昊為了保密,信中說得很是簡略,只讓他帶兵前來助陣,就是那送信的護衛(wèi)也只知道,王爺發(fā)現(xiàn)一個莊子有些蹊蹺,一直在調(diào)查,卻不知道那莊子位在何處。
何將軍抱著這唯一的線索,帶人盤查各個富戶的農(nóng)莊別院。
可惜,他們來得實在有些晚,羅家莊早就拾掇得干干凈凈,甚至還在何將軍帶人上門的時候招待了一頓茶飯。
任憑他們怎么翻找,恨不得地皮挖起三分,而左元昊就像人間蒸發(fā)一樣,半點影子也沒有。
不說涼城這里如何下大力氣找人,只說消息傳到都城,滿朝震動,皇帝大發(fā)雷霆,直接就砸了茶盞,拎了刑部、兵部幾個沾邊兒的官員喝罵了足足一頓飯,責成他們用盡一切手段也要找到六王爺。
幾個官員真是無辜至極,他們好好在藏錕城里住著,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怎么可能料到出門巡查的六王爺會失蹤?若是早算到,就是綁也要把他綁在王府里別出門啊。
但這些牢騷只能藏在心里,表面上還是得磕頭求饒,末了又使出渾身解數(shù)想辦法,什么門人、師長、好友啊,能拜托就不耽擱。
至于鐘無庸和何將軍那里不必多說,兩人全家的腦袋都懸在絞架上了,他們不敢不出力。
這些官員們一忙碌起來,后宅的老妻小妾們也受了影響,梳妝打扮得再漂亮也沒人欣賞了,媚眼拋得再好也無人接,清閑之下,心里又存了抱怨,難免說話就不中聽了。
不到幾日,葉家女兒是喪門星,剛嫁入王府就克得王爺出了禍事,這樣的流言在各家后院里流傳開來,而且還有越傳越厲害的趨勢,最后到了陳氏耳朵里,甚至就變成要把葉蓮燒死,否則六王爺別想得救的版本。
陳氏正心急火燎地盼著女兒歸來,聽到這樣的話,氣得差點昏厥過去,沖去書房拉著葉丞相哭得涕淚橫流。
葉丞相這幾日也是焦頭爛額,原本大女兒逃出王府,他就擔足了心,四處托人找尋都不見蹤影,不想這小女兒同王爺又出了事,小女兒然安然無恙,王爺卻沒影了。
雖說別人不知大女兒在新婚夜爬床惹得王爺大怒才出都城巡查,但皇上卻是知道的啊,這幾日見了他就沒有好臉色,他也只能低眉順眼地忍著,誰讓那是他的女兒呢。
如今聽到小女兒名聲也被連累壞了,真是雪上加霜一般。
“行了,你也別哭了,蓮兒沒傷到性命就是萬幸了,待她回來便接她回家來住吧,什么時候王爺找到了她再回去也不遲。”
“是,老爺!标愂下犠约依蠣斶算心疼女兒,心里好受許多,但隨后還是問道:“那些人中傷蓮兒可如何是好?”
葉丞相也是無法,只得勸道:“清者自清,不過是群長舌婦,等她們傳幾日自覺無趣,也就平息了。”
陳氏眼里閃過一抹怒氣,胡亂應和幾句就回了后院。
碧桃給夫人端了新茶,忍不住問道:“夫人,小姐這事兒就這般算了?若是再過些時日,還不知道傳成什么樣子,小姐就是回來,怕是名聲也完了!
“怎么可能?!”陳氏冷哼一聲,恨恨說道:“就算王府真進了喪門星,也是那個小賤蹄子,我怎么可能讓蓮兒背了黑鍋?”
說罷,她招手示意碧桃上前,低聲說了幾句話,碧桃仔細聽完,行過禮就悄悄退出去。
沒過兩日,各個富貴人家的后院就流傳起另一個版本的趣事,原來六王爺成親當晚,與他同床共枕的并不是正經(jīng)的王妃娘娘,而是王妃的姊姊,也就是那位刁蠻任性又貞節(jié)有失的葉大小姐。
先不說葉大小姐用了什么手段爬床成功,只說王爺因為受了愚弄,一氣之下帶著葉二小姐出門巡查,結(jié)果葉二小姐平安無事,王爺卻遭遇不測,顯見葉大小姐才是那個喪門星啊。
于是風向一轉(zhuǎn),人人都同情起被姊姊坑害連累的葉二小姐,葉大小姐原本就只剩了一絲絲的名聲,更是徹底被刮了個干干凈凈。
葉蓮就是在這樣的眾說紛耘里回到藏餛城,皇帝擔心自家親弟弟,第一時間把弟媳婦喚進皇宮問詢,可惜,葉蓮一路都在馬車和后院,根本不知道左元昊謀劃之事,當然最后那晚那青衣公子,她恨不得徹底忘掉,又怎么敢說呢?
皇帝失望至極,無奈之下只得又賞賜了一堆布料首飾給弟媳婦壓驚,末了派人送她回了丞相府。
終于見到爹娘,葉蓮哭得淚人一般,葉丞相安慰幾句,就把女兒交給妻子照料。
母女倆打發(fā)了大小丫鬟,坐在一處之時,葉蓮就抓著娘親的胳膊把那晚之事說了一遍,最后驚恐問道:“娘,那人說我若是不給他打探情報,就不給我解藥,我怕,我怕腸子爛掉了,活活疼死。娘,我怕!”
陳氏也是驚得瞪了眼睛,半晌才問道:“這事你同別人說過了嗎?”
葉蓮搖頭,“沒有,就連春夜和細雨都不知道,她們當時被打暈了,醒了之后,我只說拉著她們躲到床下才逃過一命。”她到底還是耐不住心里的愧意,小心翼翼問道:“娘,你說王爺是不是因為我下在茶水里的那藥才……”
“絕對不是!”陳氏一巴掌拍在女兒身上,呵斥道:“這個念頭你以后想都不要想,王爺是堂堂忠勇親王,身手了得,怎么會因為這么一點兒小事就有了好歹,必定是敵人太厲害了,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雖然挨了娘親的打,但葉蓮卻是心里好過許多!昂茫衣犇锏,但是,娘,我中毒了,怎么辦?難道真要聽從那人的話,萬一被爹或是朝廷知道……”
“蓮兒不怕,左右還有一個月的功夫,明日我就托你舅舅找個醫(yī)術(shù)高的大夫,先診脈看看,興許那人在嚇唬你,或者毒性不強,咱們就把毒解了,將來無論那人再威脅,或者被抓之后胡言亂語,只要咱們不承認就誰也不敢動你!
“好,我聽娘的。”葉蓮自覺找到了主心骨,這一路積攢下的疲憊就都爆發(fā)了,又說了幾句話,居然就睡了過去。
陳氏十分心疼她,安頓好了女兒就給娘家兄長送了一封信。
第二日夜里,一輛不起眼的黑布小馬車停在丞相府的后門,陳氏母女上了馬車,悄悄去了一處醫(yī)館,待得回來時候,陳氏母女的臉黑得都能滲出墨汁來。
葉蓮哭得軟倒在床上,陳氏也沒了主意,最后狠心說道:“既然這毒暫時解不了,就只能先敷衍著那個人。你父親書房里從來不缺奏折和地圖,到時候等他上朝,隨便偷些出來就是了,我再讓你舅舅加緊找好大夫,最好盡早把毒解了。”
葉蓮只得點頭說好,陳氏抱著女兒,心里把罪魁禍首的葉蘭罵得狗血淋頭,一萬個后悔,怎么就沒早點下手把她除掉,否則女兒也不會攤上這樣的禍事……
葉蘭根本不知道藏餛城里這般熱鬧,前兩日張家終于搬走了,胡伯請人在灶間搭了兩個大大的烤爐和灶臺,又添置了許多面粉調(diào)味料碗盆等物事。
葉蘭則和胡婆一起把鋪子里外打掃得干干凈凈,還訂制了一塊黑底金字的招牌,上書“胡婆燒餅”四個大字。
今日一早起來,不知哪里來了兩只喜鵲,蹲在胡家門口的楊樹上嘰喳叫個不停,胡婆歡喜得一拍手,當即決定今日餅鋪就開業(yè),也不用去找什么大師算黃道吉日了。
胡伯一向把老婆的話當圣旨,自然不會反對,葉蘭身體里裝著現(xiàn)代的靈魂,對那些神神叨叨的算命仙也沒什么推崇之意,于是三口人拾掇了一下便趕去餅鋪。
發(fā)面,搟餅,烤餅,未到申時末,新鮮的燒餅就出爐了,面粉混合著焦甜香氣順著鋪門和窗戶飄散到大街上,立時引來了無數(shù)鄰人。
正是晚飯前的時候,肚子餓得想吃點東西墊墊,顧家的就想著拿回去給孩子或者老父以配粥,于是百十個燒餅不過片刻就賣光了。
胡婆餅鋪來了個開門紅,樂得一家三口都是笑得闔不攏嘴,聽到鄰人們抱怨,就紛紛應承明日會多做一些,保管什么時候來都有燒餅可買。
于是,鋪子紅紅火火地開張了。
葉蘭早起跟著胡伯做燒餅,因為胡婆不愿她拋頭露面,于是又包了一日三餐。
這一日晌午,她揪了一塊發(fā)好的面團,烙了幾張蔥油餅,送到前邊給胡婆墊肚子的時候,正巧隔壁茶館的吳大娘在跟胡婆閑話,吳大娘見得那蔥油餅烙得金黃,襯著星星點點的碧綠蔥花,真是惹人垂涎,不禁開口贊道:“老妹子,你可真是個有福氣的,別人家里兒女多有不孝順的,你可倒好,隨便接來個侄女就這么孝順勤快,真是羨慕死大伙兒了!”
“哈哈,那是啊!”胡婆笑得歡喜,得意道:“真不是我自己夸口,我這侄女手巧又心善,這燒餅鋪子沒有她可是開不起來。”說著話,她就扯了一塊蔥油餅給吳大娘嘗嘗鮮。
吳大娘也不客氣,吃得連連點頭,末了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就跑回自家鋪子灶房去端了一碗魚湯做回禮。
“來,老妹子,這是我家兒媳燉的湯,你就著這餅喝了吧,別嗆到了!
胡婆見那魚湯熬得奶白,就有些舍不得喝,喊了一旁幫著賣燒餅的葉蘭,笑道:“蘭丫頭,你吳大娘家里這湯熬得好,你快喝了吧,這幾日里外忙得都累瘦了!
葉蘭把手里的銅錢扔進錢匣子,笑嘻嘻地推讓道:“姑母,我剛才吃過了,吳大娘給您端來的,我怎么好搶嘴?”
胡婆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笑罵道:“你這丫頭,讓你喝就喝,還跟姑母客套什么?”
吳大娘也是笑著應和道:“就是,一碗魚湯罷了,大娘灶上還有,一會兒再端一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