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有進城賣菜的農(nóng)人發(fā)現(xiàn)了這事,很快就報給衙門知曉,幾個捕快打著呵欠走了一遭,最后就以小乞丐們點火做飯不小心燒了破廟結(jié)案了,根本無人關(guān)心那些小乞丐們到底是死是活,自然也就沒人替他們伸冤。
倒是胡婆在鋪子里聽鄰居們說起這事,心里隱隱有些不安,趁著燒餅沒出爐的空檔回家一趟。
昨日葉蘭生怕那些衙差再問下去發(fā)現(xiàn)什么蹊蹺,裝肚子疼,不想孫大夫過來一把脈,倒真發(fā)現(xiàn)些小毛病,不必說大碗的補藥又開始一日三頓喝著,直喝得她叫苦連天。
這會兒,左元昊正端著藥碗,任憑他怎么勸說,葉蘭就是把腦袋藏在被子里不肯出來。
左元昊見她這般樣子同冬日里藏在雪堆里的野雞一般,很是好笑。
他本就俊美非凡,這一笑開來,眉目越發(fā)耀眼,惹得探出頭偷看的葉蘭忍不住嘆氣,“我肚子里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如果是女兒還好,若是兒子可一定不要像你這般好看,否則不知要害多少女子芳心盡碎呢!
左元昊眼神閃了閃,伸手扶她出來,慢慢喂了藥,在她苦得皺了小臉的時候立刻塞了一粒蜜餞進口,末了才應(yīng)道:“不管兒子女兒都好!
葉蘭低頭輕輕撫著隆起的肚皮,嗔怪道:“我猜是兒子,還是個能吃能喝的小胖子,如今才不到四個月就已經(jīng)這么大了,生出來說不得要超過八斤!
兩人正是這般說著話,胡婆就趕了回來,葉蘭有些臉紅,趕緊問道:“姑母,鋪子里不忙嗎,可是有別的活計?”
胡婆掃了一眼左元昊,笑道:“也沒什么事,就回來看看你有沒有好好喝藥,大勇太嬌寵你了,萬一被你耍賴過去,坑得我孫子在肚子里不舒坦,我可不答應(yīng)啊!
“怎么會呢,”葉蘭臉色更紅,撒嬌道:“姑母偏心,還沒等孩子生出來,你就不疼我了。”
胡婆眼見左元昊拎了藥罐去水井邊刷洗,就湊到葉蘭面前把方才聽到的消息說了,末了好似又怕葉蘭擔(dān)心,趕緊道:“許是我多心了,就是那些乞兒最近常在城中亂竄,這般突然都被燒死了,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葉蘭也是皺起眉頭,下意識抓緊了老太太的手,“姑母,最近這幾日還是不要讓他出門了,當(dāng)初他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險,如今咱們也搞不清楚,一動不如一靜,還是再等等吧!
胡婆點頭,心下微微嘆氣,按照她的心意,不如等一輩子才好呢,但這還要看老天爺?shù)男囊狻?br />
左元昊正慢悠悠刷著藥罐,心里盤算著一會兒出去買些什么菜,孫大夫說葉蘭血虧,還得去豬肉鋪子買些豬血回來蒸一蒸。
忙碌的間隙,他偶爾側(cè)身聽著屋里傳來只字詞組,猜了猜不明其意就罷了。其實在醒來之初,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耳目好像有些異于常人,就連力氣也很大,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不是他不信任家里人,而是本能的防備,好像冥冥中他從出生就是這般一樣。
他不愿意猜測他先前是活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里,但想必一定不得他的喜愛,起碼沒有如今這般平靜安然……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剛剛離開,夏又伴著熾烈的日陽到來了,待得夏走了,秋又乘著金色的翅膀光臨,最后冬日姍姍來遲時,葉蘭的肚子已經(jīng)大得很離譜,孫大夫更是湊趣一樣在某次診脈后宣布——葉蘭懷的是雙胞胎。
自此,一家老小都把葉蘭當(dāng)成眼珠子看待,原本她還能去鋪子里轉(zhuǎn)轉(zhuǎn),如今是連屋門都不讓她出了。
這日早起,天色剛剛放亮,葉蘭睡得正香,左元昊已是起身穿衣了。胡伯最近犯了咳嗽,不能做燒餅,所以這些活計就落到左元昊身上,許是相處的日子長了,老倆口也漸漸把家里的一些重要之事交給他,例如去錢莊換銀子,采買,甚至出外走禮吃酒席。
鄰人們漸漸也把他當(dāng)成一家之主,并不因為他們夫妻住在姑母家就看輕于他。
都說相由心生,這大半年的平和日子也讓他卸掉了很多本性里根深蒂固的東西,原本五官容貌還美得有些邪魅,如今卻是多了幾分柔和,當(dāng)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深受碎石城老少女子的喜愛。
待得穿好了衣衫,他習(xí)慣性的摸了摸葉蘭的肚子,兩個孩子許是感覺到爹爹的疼愛,伸出小小的拳頭在娘親肚腹上鼓了小包。
左元昊立刻笑開了臉,低頭在那小包上親了親,很快小包就消失了。
他輕輕掩好被子,又在葉蘭額頭親了一記,這才出門去了,卻是不知葉蘭早就睜開了眼睛,她摸了摸額頭上尚且殘留的余溫,縮回手臂攏著肚皮,低聲問道:“寶寶,你們說有一日爹爹想起了前事,會離開我們嗎?你們要乖乖的,娘也乖乖的,他就不會離開,對不對?”
兩個孩子自然不會應(yīng)聲,咕咚在肚子里翻了個身,勉強算是回應(yīng)了。
待得吃了早飯,老倆口去鋪子開門,葉蘭瞧著家里沒人就動了玩心,鬧著要左元昊帶她去街上走走。
正巧,左元昊要去雜貨鋪子結(jié)算這一月的銀錢,想著她在家憋了一個多月沒出門,于是心一軟就應(yīng)下了。
葉蘭立時喜得跟小孩子一樣,翻箱倒柜地找衣裙,綰發(fā)上妝,忙得好似小蜜蜂一樣。
左元昊有些心疼,道:“等你生了孩子也開了春,我就帶你出去走走,前日街坊們說,城外二十里遠(yuǎn)有座桃園,桃花開的時候好多人去賞花游玩。”
“真的,咱們說好了,你可不能賴帳!”
“當(dāng)然!
葉蘭笑嘻嘻地取了一套新棉袍放在炕沿上,示意左元昊換上。
“這些謝你晚上幫我按摩腿腳的,快穿上吧,我要出去收獲無數(shù)羨慕的目光!比~蘭得意的抬抬下巴,就如同許多女子一般,秀恩愛和炫夫君也是她的愛好之一。
左元昊想想今日不必做什么力氣活,就依言換上新衣。
葉蘭幫著他整理衣襟袖口,末了看看光禿禿的腰帶,就從箱子里又拿了塊玉佩給他系了上去!斑@個以后給你戴,不許丟了啊。”
左元昊認(rèn)出玉佩上的圖案同她脖子上戴著那塊一模一樣,眼里的暖色更濃,點頭應(yīng)道:“好!
小夫妻倆打扮齊整,出了門去果然收獲了左鄰右舍的諸多夸贊,一路上葉蘭臉上的笑就沒收起過,但嘴里還要客套謙虛,惹得左元昊暗笑不已。
兩人出了雜貨鋪,在街上逛了逛,不必說又買了大包小包的蜜餞和點心,回家時候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左元昊生怕葉蘭滑倒碰了肚子,就雇了一輛馬車,本來以為這樣最穩(wěn)妥,可是馬上就毀到自家巷子口了,卻還是出了事。
一個穿了灰布棉襖的男子突然從斜刺里竄了出來,驚了拉車的老馬,車夫拚命抓緊了韁繩,但馬車還是撞到了一旁的大柳樹。
葉蘭正吃著點心,猛然從座位上摔了下來,還不等倒下就被左元昊伸手撈到懷里,左元昊重重撞到車壁上,腦袋立時就起了一個腫包。
葉蘭嚇得趕緊伸手替他揉著,“怎么回事?疼不疼?”
左元昊忍著疼安撫她,“沒事,回家熱布巾敷一下就好了!
說著話,他就抱著葉蘭下了車。
車夫趕緊過來道歉,“這位公子,實在不能賴我啊,這人突然躺在馬蹄前邊,為了避開他,這才撞了墻!
不等左元昊說話,那躺在地上的灰衣男子卻是打著滾的嚷了起來,“哎呀,撞死人了!我骨頭折了,我要疼死了,大家快來看啊,撞死人了!”
左元昊看看懷里臉色蒼白的葉蘭,再望向這個明顯就是碰瓷的無賴,臉色就沉了下來。
“你等一下,我處置了他,咱們就回家。”
“好!比~蘭雙手托著肚子,驚魂未定的應(yīng)了一句。
那無賴掃了一眼左元昊的衣著,眼里閃過一抹得意。他就猜到馬車?yán)镒谋囟ú皇歉F人,今日運氣好,訛上幾兩銀子就去賭坊碰碰運氣,說不定藉此翻身了呢。
這般想著他就哭嚎得越發(fā)大聲了,不想左元昊根本不是個怕事的,上前后連話都不說一句就直接拎起他,摔到了地上。
這無賴被摔得七葷八素,正驚疑左元昊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的時候,他又被摔了兩記,腰上更是狠狠挨了兩腳。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今日碰到硬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