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封競天便天天上門,為了此事,竹兒每天都像根炮竹,氣鼓鼓的擋在屋外,不讓他進門,偏偏他總有辦法脫身,進而尋到她。
「嵐秋!嵐秋——」
聽著由遠至近的叫喚,已躲到無處可躲的絳嵐秋幽幽一嘆,無奈的凝視著筆直朝她走來的封競天。
「嵐秋,我來接你回去。」一進門,他劈頭就說。
她抿著唇,試著讓自己冷然以對。「我說過我不會跟你走!
這陣子他天天來纏著她,要她和他回去封府,她不肯,他就不走,硬是和她耗上一整日,次日,又是同樣的戲碼重演。
聞言,封競天俊眸一黯,「難道你還不肯原諒我?」
上回因為邵清凡在場,他一心一意想讓那可惡的家伙遠離她,壓根忘了原本的目的,但次日天未亮,他便在她屋外等候,一見她開門,他馬上上前表明他的歉意,向她懺悔他的愚蠢、他的沖動,告訴她他有多么后悔傷害她……
他本以為只要誠心道歉,她就會隨他回去,誰知他錯了。
絳嵐秋聽完他的懺悔,只是淡淡的問他是誰告訴他那夜的經(jīng)過,他老實托出,沒想到她聽完之后什么也沒說,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卻仍舊沒有跟他回去的打算。
他不懂為什么,只以為她還不能原諒他。
原諒?絳嵐秋心里一陣苦笑。他怎會懂,這并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而是那顆對他早已冷透的心,哪有如此容易便能重拾之前對他的感情?
就算她確實忘不了他又如何?他因為傷害她而感到抱歉、后悔,但他愛的人依舊不會是她,那么,她又該用什么身分隨他回去?
斂下眼眸,她輕搖頭,「不,事情過了就算了,沒有什么好原不原諒,就當作沒那回事,回到彼此想過的日子,這樣就好!
她已愛他愛得太久,不求回報的愛戀讓她感到疲累,她是真的想要放棄,想過平淡的生活,想平平靜靜的做自己。
然而她不知,她想放棄,卻輪到封競天不肯放手。
「不,這樣一點也不好!」封競天眉頭緊鎖,不能接受她的淡然,「我曉得這陣子你受的委屈不是那么容易忘卻,但你相信我,我定會彌補你,盡我所能讓你感到幸福,和我回去,好嗎?」
他深情的凝睇、溫柔的話語,讓絳嵐秋心房一顫,差點就要點頭道好。
但也只是差點。
最終她仍是搖搖頭,「我不需要你彌補我什么,我很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如果你真希望我幸福,那就別再逼我,可以嗎?」
她不明白他是抱著什么心態(tài)接她回去,但她相信絕不是她想要的,再說他府中還有個凝姬,一想到他抱著凝姬回房的那一幕:心就會忍不住一陣抽疼。
她臉上的哀憐讓封競天胸口一抽,不忍再逼她。
「我明白了……」他知道她需要時間調(diào)適,就算不愿,也只能點頭答應(yīng)!肝也粫俦颇悖視鹊侥阈母是樵父一厝,不論多久。」
在她心甘情愿待在他身旁時他不要,等到她冷了心,他才想要她的心甘情愿……
絳嵐秋心頭一澀,當作沒聽見他后頭那句話,淡淡地說:「既然你明白了,就別再來了,你應(yīng)該也有生意要忙,別耽誤了正事!
「那不重要!狗飧偺焐钌畹哪曋瑔÷暤溃骸笡]有什么事比你還重要!
這話又再一次擾亂她平靜的心湖,讓她胸口狂跳,卻不敢胡亂猜測他話里的意思,只能睜著一雙圓潤的美眸,怔怔的凝視著他。
她那摸樣太過誘人,讓他雙眸一黯,忍不住傾身,在她嫣紅的唇瓣上烙下一吻,嘶聲說:「我會再來,直到你愿意跟我回去!
次日,封競天天未亮便要去找絳嵐秋,卻在離開房間之際讓凝姬給攔了住。
「封爺……」她一臉楚楚可憐,不請自來,甚至將房門給掩上,反手落鎖。
見狀,封競天雙眉倏擰,「你這是做什么?」
她蓮步輕挪,來到他身旁,哀憐的說:「封爺,你真要將絳嵐秋那女人給接回府?」
她知道絳嵐秋離開一事,高興得好幾日睡不著,成日計劃著該怎么讓自己成為封家主母,卻沒想到她的歡喜維持不到幾日,便又聽見他要將她接回的消息。
她會知曉,是因為封競天對府內(nèi)仆人下達嚴厲的警告,要他們盡好自己的本分,還說絳嵐秋是他的妻,待他將人接回,若是再有毀謗及不利于她的流言傳出,他便會將嚼舌根的人給趕出府去!
絳嵐秋被趕至觀月閣時,府中沒有一人給過她好臉色,甚至有人還冷言冷語的出聲羞辱,如今她重得封競天的寵愛,眾人可說是嚇得雙腿發(fā)軟,就怕她記恨,一個一個找他們算帳。
但這些皆不干她的事,她在意的只有他是否真要接回那已被他休離的下堂妻。
聽她用「那女人」形容絳嵐秋,封競天雙眸一冷,沉聲說:「這不關(guān)你的事,要是沒事,請你出去!」
他欠她的人情早已還清,她若敢再出言污辱或是誣陷他心愛的女人,他絕不會放過她。
凝姬直到這時才察覺到他冷然的態(tài)度:心一凜,連忙轉(zhuǎn)變語氣,惶然卻哀憐的說:「封爺,凝姬沒有惡意,凝姬只是……太過傷心,爺,你應(yīng)該知道,凝姬的心里一直是喜愛著爺?shù),凝姬今日來,是想求爺能收了凝姬,凝姬定會好好服侍爺和……夫人。?br />
她不甘居于絳嵐秋之下,可唯今之計也只能委屈自己,先求他收了她,之后再慢慢想辦法將那礙事的女人逼走。
凝姬妖艷的美眸懸著令人憐惜的淚水,就這么恰到好處的含在眼眶里,楚楚動人的模樣是那樣勾人疼惜,以往只要她使出這招,男人無不拜倒在她裙下。
然而封競天卻無動于衷。
「要服侍,府中多得是下人!顾蛩阒苯訑財嗨哪铑^,「我這一生就只愛嵐秋一人,只有她一個妻,我沒打算納妾,你死了這條心吧!
聞言,凝姬果然白了臉色,卻不放棄,「爺……凝姬不敢奢求能得到你的愛,凝姬只求能待在爺?shù)纳磉叄竽闶樟四,圓了凝姬對你的一番愛戀……」
對她的糾纏,他感到極度不耐,「我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明白,聽不聽得進去是你的事!」
說完,封競天便不再理會,繞過她打算出門,但走沒幾步,便聽見身后傳來一陣衣物的窸窣聲,他擰眉,轉(zhuǎn)身要趕人,卻驀地被渾身光裸的凝姬給緊緊抱住。
「一夜就好,凝姬只求爺一夜,讓凝姬好好服侍爺,凝姬便心滿意足!顾嘈湃魏文腥酥灰獓L過她的味道便放不開,就算是口口聲聲說只愛絳嵐秋一人的封競天也不例外。
然而她沒想到他非但沒被誘惑,甚至無情的將她給推開。
「夠了!別逼我親手把你扔出去,現(xiàn)在,給我滾出去!」他冷著俊顏,寒聲威嚇,沒有產(chǎn)生欲望,只有濃濃的厭惡。
「爺……」她不死心,起身想再次迎上。
「別逼我說第二次,我說到做到!顾穆曇粲衷賴绤柫藥追,不再讓她有近身的機會。
他的神情及語氣讓她心一冷,只能狼狽的隨便披上衣物,羞憤難當?shù)碾x去。
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逃回房里,房門一闔上,凝姬便發(fā)了瘋似的將幾上的茶具一一掃落在地,尖喊出聲,「!可惡、可惡、可惡——」
她凝姬這輩子還未這么被人羞辱過,但封競天那可惡的男人,卻一連兩次讓她難堪,頭一回讓她不顧尊嚴地追他出房,這一回甚至要脅要將她扔出房外?
她可是萬花樓第一花魁凝姬,多少男人捧著銀兩只為博她一笑,她卻甘愿委身當他的妾。
一想到封競天那嫌惡的臉色,凝姬不禁氣得渾身發(fā)抖,久久無法平復(fù)。
不行,她不能就這么算了,她散盡在萬花樓攬下的銀兩才讓嬤嬤放人,甚至不惜編了個謊言蒙騙封競天,沒錯,根本就沒有什么惡霸,更沒有人想要擄走她,她會這么費盡心思,自然是不愿再待在萬花樓過著送往迎來的賣笑生活。
她年紀不小了,明年就要二十一了,青樓還能待幾年,就算她貴為花魁又如何,一旦年老色衰,被賤賣、甚至隨便找個男人湊合,當通房、小妾的例子她看得可多了,她當然得趁還年輕貌美之際,找個好男人嫁了。
但眼界極高的她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眼,長相俊美的,不是紈绔子弟便是窮酸書生,而有錢有勢的,不是腦滿腸肥便是好色猥瑣,這么多的恩客,唯一能讓她上了心的,就只有封競天一人。
他不僅長相俊美、有錢有勢,更難得的是他父母雙亡,少了長輩的阻礙,只要她能得到他的心,憑她的手段,要從一名小妾扶搖直上成為正妻,根本就不是問題。
誰知,她人雖進到封府,也順利要到兩個月近水樓臺的時間,卻什么事也沒辦成。
她本以為兩個月綽綽有余,足以讓她誘得封競天的心,不料他竟從不正眼看她,就連那日她拐了腳,他將她送回房后便馬上離開,兩人非但一點進展也沒有,甚至,她還得看他再次將那可恨的女人接回府!
可惡!可恨!她不甘心,絕不甘心!她沒有退路,萬花樓她是決計不會再回去,且除了封競天,她亦絕不要他人。
「絳嵐秋,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
沒錯,只要絳嵐秋永遠的消失,那么她還是有機會能取代那賤女人待在封競天的身邊。
凝姬美麗的眼眸滿是陰狠,一個計謀在她腦中成形……
像是在實現(xiàn)他的諾言,封競天果真天天到絳嵐秋那兒報到,風雨無阻。
雖然她對他依舊冷淡,但他毫不在意,甚至開心得不得了,因為可惡的邵清月到蘇州談生意去了,少說要半個月才能回來。
少了個搗亂的家伙,他心情自然好,這代表他能天天纏在絳嵐秋身邊,尤其能夠隨她外出。
無奈的看著被他搶去的衣物,絳嵐秋嘆了口氣,「別鬧了,快還我!
封競天挑眉,沉聲說:「這是男裝!
「我知道!顾虼,又道:「但我一向身著男裝外出,這方便我與人洽談生意……」
話尚未說完,她驀地一頓,驚詫地瞠大美眸,看著他將那套衣物給扔出窗外。
她忙沖至窗邊,看著她唯一一套男裝落入池塘中。
「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衣服扔了?」她不可置信的轉(zhuǎn)頭看他。
「那不是你的衣裳!狗飧偺煲稽c也不覺得有錯,他領(lǐng)著她來到衣柜前,將柜門敞開,指著里頭一整排嶄新的衣裳,「這些才是!
看著里頭滿滿的衣物,絳嵐秋頓時傻眼,「這些是……」
她的衣裙也不過才三、四套,可里頭光是目測就有三、四十套,而且全是最新的款式,她甚至認出有幾套是來自絳家的一品織……
「這些衣裳是我請人照著你的尺寸量身而制,全是今年最新的款式,你想穿哪一件?」
有些發(fā)傻的看著他拿著一件件華美精致的衣物在她身前比劃,絳嵐秋久久說不出話。
他這是做什么,為何要替她做衣裳?且他這舉動仿佛她是他寵愛的妻子,再自然不過……
腦中驀地浮現(xiàn)前幾日他離去前,在她唇上烙下的那記輕吻,她更加迷糊了。
她不懂,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