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后,在愛河邊拔光了三朵花的花瓣做了“回去”、“不回去”的占卜,還是不知道要不要回臺北的夏喜言回到了飯店。
她沖了個澡,癱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老實說,畢業之后,除了被駱靖天甩了的那幾個月之外,她算過得不錯。
那時,白致平陪著她申請了美國的研究所,替她找到教授寫推薦函,還陪她到美國注冊,陪著她從一具行尸走肉又慢慢變回了人。
失戀沒什么大不了,人的一生都要遇到一次的?蓜e人的失戀不像她那么幸福,還有白致平陪在身邊。
白致平是她的大恩人!
思及此,夏喜言抓起手機,打開LINE,傳了封訊息給白致平。
“我當年失戀時,你干么對我那么好?”她寫。
“就知道你一回高雄就會發神經!彼亍
“一般好友不會像你為我做那么多,莫非你暗戀我?”
“對,我愛你愛到無法自拔,知道你不久后要結婚,簡直想找塊豆腐去撞,這樣可以了吧?”
“白致平,我愛你!
“哈!鬧了半天,結果是你暗戀我,想表白就早說嘛。”
夏喜言傳了個捧腹大笑的圖案過去,接著又繼續寫道:“謝謝你為我做了那么多,如果沒有你,我那時候不知道會變成什么德行。”
“謝什么,多買幾份保單,受益人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厚,我的感恩氣氛都被你的現實殺死了啦!
“要回臺北了嗎?”他寫。
“還沒!
夏喜言簡單寫了下“昨日”咖啡廳老板左大文跟她說的話。
“夏喜言,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給我快點回來!”
“拜托,我都出社會幾年了,沒問題的。”
“沒問題的話,你干么傳LINE感謝我?你一定是因為在那邊胡思亂想——他點兩杯咖啡,是不是為了懷念我?他是不是后悔了?想著想著,就不小心想到我當年陪伴你這個廢料的大恩大德……”
夏喜言滿臉通紅地跳起身,激動地戳著手機螢幕打字。
“我才沒有那么想,我是覺得他矯情,干么扮癡情男!
“你以為我認識你兩天嗎?你如果不是像我說的那么想,我頭給你!
“……我要你的頭做什么?”
“哈——果然心里有鬼!
“對,我承認心里有鬼,所以才需要進行一個人的旅行來斬妖除魔。”
“心魔是在你心里,無關于你人在哪里。你現在是在懷念,因為你根本還舍不下過去的那一段。笨女人!駱靖天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你是在發什么神經?我不是說過一百次,他已經移民了嗎?”
夏喜言沉默了一會兒后,才又回覆道:“我會認真考慮提前回去的!
“聽我的就對了!只可惜,有個笨蛋永遠不聽白致平言,永遠只做她想做……后面省略一百句臟話!
夏喜言大笑出聲,很快地回傳道:“這次不一樣,我一定會抬頭挺胸回臺北,然后跟你說我忘記他了。”
“不要又叫我去抬一具行尸走肉回來就好了,我老了,腰會閃到!
“保證不會。晚安啦!
夏喜言合上手機,坐到床邊,因為白致平的話而想起那年那場讓她哭到三天三夜沒出門,最后還是白致平半拖半扛地強迫她出門的心碎往事——
這天是她的畢業典禮,她和同學穿著學士服瘋狂地在校園里拍照,還幫白致平涂了個大紅唇,一群人笑得東倒西歪。
可當她安靜下來時,總是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在尋找駱靖天的身影。
他身為一個沒事就愛制造驚喜的男友,可以在她畢業前一個星期,拉著她跳上前往臺東的火車看星星和日出,沒道理不在畢業典禮上出現。
上個星期五晚上,駱靖天來找過她。
她那天忙著趕最后一篇報告,沒空理他,他就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
她偶然抬頭,發現他總是在看著她。
“我好看吧?”她嘿嘿笑了兩聲,還故意向他拋了個媚眼。
他走到她身邊,抱住了她,用力到她覺得自己的胸部都快被他壓扁成男人的了。
“怎么了?”她想抬頭,可他的下巴壓著她,不讓她抬頭。
“沒事,我該回去了!
“你怪怪的,你怎么了?你之前健檢說有胃潰瘍,有沒有乖乖吃藥?”
“藥有吃,只是沒那么快好,又不是仙丹。”他推她在一臂之外,捧著她的臉,定定地看著她!拔覜]事,只是想來看看你。”
她跳到他身上,笑著在他臉上亂親一通!疤腥藝D,那我快點把報告寫完,讓你看二十四小時,好不好?”
他沒接話,只是把她抱回椅子上。
“乖乖寫功課……我回去了!
之后,她就沒再看過他。
其間,她曾打電話給他,他說他正在趕一個建案,聲音聽起來疲累至極。
她知道他一旦忙起來,就是六親不認的性格,而她身為一個之前看他感冒很久都不好,還會催他去健檢的細心女友,又怎么會在這時候打擾他呢?她只是擔心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罷了。
于是,她送了一堆吐司、包子和一些微波加熱就可以吃的湯食到他的工作室門口,還傳了封簡訊給他,要他別忘記吃飯,之后就忙著和同學們持續進行畢業前的眾多聚會了。
可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駱靖天再忙都應該會到才對啊,他該不會已經忙到昏頭,忘了今夕是何夕吧?
還是他身體不舒服,根本沒辦法起床,又不敢告訴她?畢竟他前陣子老是感冒,一直沒康復。
一忖及此,她心頭一急,避開穿著學士服嘻鬧的同學們,拿起手機,傳了封簡訊給他——“忙完了嗎?身體要保重,不要逞強!
“夏喜言,你那個高富帥建筑師男友怎么沒來?”同學問道。
“他可能不要我了……”她故作哀怨,掩面哭泣。
“最大的可能是,那家伙正努力把自己塞到禮物箱里,準備跳出來給她一個驚喜。”白致平翻了個白眼。
“好浪漫喔——”同學們大叫道。
“你們干么都跟白致平一起發瘋?他是妄想大王!彼蛄税字缕揭幌隆
“可駱靖天很像禮物!而且還是極品的那種!
“我好喜歡看他亂揉你頭發的表情,又溫柔又帥……”
“我愛看他笑看著你的樣子,梁朝偉在家一定就是那樣看劉嘉玲的……”
女同學們兩眼冒星星,議論紛紛地說道。
“太可怕了,原來我身邊的情敵這么多。”夏喜言哇哇大叫,順手打了幾下離她最近的白致平。
“喂,話都是這群三姑六婆說的,我對駱靖天又沒興趣,干么打我!”白致平作勢欲咬她,她大叫著讓他追著跑。
所有人笑成一團,話題自然又轉到了其他地方。
只是,一直到他們離開校園之前,駱靖天都沒有再出現,也沒回覆訊息。
她放心不下,跟白致平說了一聲后,決定到駱靖天的工作室一趟。
她用他給的鑰匙開了門,可一條從內拴住的鏈條卻阻止了她進門,她只好按了門鈴。
“等等——”一個女聲說道。
她愣了一下。
“不用管,我們才做到一半——”
她聽見駱靖天的聲音夾雜在一陣糾纏聲及女人的嬌笑聲里,她完全反應不過來,認為自己一定是穿越到另一個時空了。
才后退一步,她便聽到一陣腳步聲朝著門邊而來,還來不及逃開,門就已經被拉開。
“你找誰?”說話的女人穿著駱靖天的白襯衫,古銅膚色上的五官明艷動人。
“駱靖天。”她木然地說。
“駱靖天,有個小妹妹找你!迸艘兄T,波浪長發撩到一旁,風情無限地睨著她。
此時,她看見了女人身后只穿著一件褲子的駱靖天,整個人都傻了。
駱靖天一看到她,立刻沉下臉!澳銇碜鍪裁矗俊
她緊盯著駱靖天的眼,問道:“她是誰?”
“他老婆吳雅紗。”女人抱著駱靖天的手說道。
駱靖天板著臉,一語不發地看著地板。
“老婆?”她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
駱靖天沉著臉,依然沒開口。
“這位小姐怎么有我們家的鑰匙?”女人看向駱靖天。
“她是我請來幫忙的助理!瘪樉柑烀鏌o表情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背著我亂來!眳茄偶啽ё∷氖直郏倘灰恍,又看向她!爸砻妹,有事嗎?”
“我有東西忘了拿走。”她擠入他們兩人之間,不由分說地沖進屋子里。
他的工作室除了浴室之外,沒有用任何的墻壁隔間,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凌亂的床鋪,還有兩人散落在四處的衣服。
“駱靖天,你這個助理怎么這么沒禮貌,還亂闖呢!
“出去!
她的身子被人往后一拉。
她踉蹌地后退了幾步,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著拉住她手臂的駱靖天。
那雙總是含笑看著她的眼眸,現在卻是滿臉不快地瞪著她。
“為什么?”她聲音顫抖地問。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也沒有義務向你解釋。有公事要談的話,再跟我約時間!彼沽藗眼色。
她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扯到了門口。
她的手腕被他抓到發痛,疼出了淚水。
“沒有義務?那我們之間的一切算什么?”她抓著門把不愿松手。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你想太多了!瘪樉柑斐堕_她的手,將她往外一推!白摺!
門在同一時間當著她的面甩上。
“我要一個解釋!彼诉诉说嘏拇蛑T板,至今還是沒有真實感。
駱靖天不可能那樣對她。
“你那個助理是怎么回事?你們是什么關系?”她聽見門內的吳雅紗大聲地問道。
“她暗戀我,以為自己是我的女友,誰教你一出國就是兩年。”
她雙膝一軟,跌坐在地板上。
原來是因為老婆出國兩年,所以駱靖天才找了她當替代品,如今正主回來了,他就把她踢到一旁了。
他對她的好,都是虛偽的、有目的的,所以才會在真相揭露之后,連一丁點的偽裝都不耐煩……
夏喜言躺到床上,拉過棉被蓋住頭。
那一年從駱靖天的住處離開后,她回到租屋處,哭了三天三夜沒出門,直到白致平半拖半扛地強迫她出門為止。
她用力地捶著胸口,希望胸口可以不要那么悶。
那場戀愛已經在六年前結束了,笨蛋才會再為此心痛。
她還以為接受了趙季慶的追求,表示一切都過去了。
結果呢?她現在覺得最有可能的事實是,因為她覺得趙季慶不會傷害她,所以才接受了他——趙季慶愛她比她愛他多,就算兩人分手,她隔天依舊可以正常過日子。
因為和駱靖天的戀愛太耗能量,把她這輩子的喜怒哀樂都用盡了。
但她不懂,駱靖天為什么要回“昨日”去點那兩杯咖啡?表面功夫有必要做得這么好嗎?
或者,他其實還是有那么一丁點思念她的。那么如果她真的再遇見他,她該用何種表情面對他呢?
果然,白致平才是旁觀者清的那個人,他早看出了她的問題點,那她該像白致平說的,蒙著頭逃回臺北,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嗎?
這些問題讓夏喜言輾轉反側了一夜,但她只得到一個答案——
如果她夠誠實,她應該跟趙季慶分手。
因為她忘不了駱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