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舒服為什么不早說?”
夏喜言低頭避開駱靖天的眼,覺得剛剛中暑的自己,對比他們之前幾次碰面時她大吃大喝的女漢子形象更顯得十分可笑。
都怪上次他們第一次吃面時,他說他喜歡吃東西時看起來食欲很好的女生,她才會那么賣力表現出一副要參加大胃王女王競選的模樣。
今天稍早,駱靖天到他們學校運動,問她要不要當他的向導介紹一下校園。雖說他要她替他介紹校園,可他說話風趣,什么建筑形式都能說出一篇故事,她聽得欲罷不能,就這樣陪他繞著學校走了一圈又一圈,完全忘了自己天生體溫低,向來比別人容易中暑,就在走進運動場不久后,她的腳步一陣虛浮,要不是他扶住了她,她整個人就要撲倒在地上了。
“水!币黄康V泉水遞到她面前。
“謝謝!彼趯W校榕樹邊販賣部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啜著水,不敢看他。
因為剛才是他從運動場措她過來的。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你沒閃到腰吧?”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駱靖天黑黝的眼珠定定地看著她。
“我平時有在做重量訓練!
“也沒背過這么重的吧!毕南惭砸ё〈,免得自己脫口問出她重不重。
“敢不敢刮痧?”
“那不是老人家才做的事嗎?”她懷疑地看著他。
他一挑眉,笑了。
媽啊,他笑就笑,干么還要傾身向前?是覺得自己薄荷味道的口氣很好聞嗎?她屏住呼吸,不自覺地往后仰,耳朵開始發熱。
“剛才的話是在不動聲色地拒絕我這個大你八歲的男人的追求嗎?”
“我不是——”她搖頭,身子卻突然一僵!澳恪谧肺?”
“你說呢?”他眼里笑意更甚,醇厚嗓音隨之拂過她的面頰。
她倒抽一口氣,抓著椅子扶手連人帶椅地后退三大步。
他一挑眉,一臉興味地看著她的動作。
“看來我嚇到你了。但是,一個男人如果不是因為有目的,是不會陪你走上幾個小時的。”他唇邊的酒窩微動了下。
“多謝你告訴我男人有多現實!彼X得心臟無力,認為自己可能會成為史上第一個因為臉部高溫而破金氏世界紀錄的人。
“我已經三十歲了,不玩那些曲折的愛情游戲!
“但我才二十二歲,還在寫情書、搞曖昧的階段!彼舐暱棺h。
他哈哈笑著,笑晚著她的眼中有種勢在必得的光采。
她被看得心頭小鹿亂撞,還沒來得及轉頭避開,他已經走到她面前,將雙臂撐在她的椅背扶手上問:“所以答案是YES還是No?你要我嗎?”
“我不知道啦!”
夏喜言大叫出聲,驀地睜開眼。
白致平的臉距離她不到三公分。
他們倆同時尖叫出聲。
“白致平,你靠我那么近是想嚇死我喔!”她打他手臂。
“嚇得死最好,否則你早晚也是會笨死的啦!卑字缕交氐芍,塞了瓶礦泉水到她手里!坝形米油T谀隳樕希也趴磕敲唇,不然你以為自己是林志玲或蔡依林,大家都會想撲上去喔?”
“謝謝你把我形容得像蟑螂!毕南惭院攘撕脦卓谒那闈u漸平靜了許多!叭绻皇俏揖饶,你現在已經在體育場脫水而死了!
“了不起了不起,我以身相許總可以了吧?”
“哈,你最好有這種膽量啦!卑字缕诫p臂交握在胸前!叭绻娴挠姓\意的話,就跟趙季慶解除婚約,跟我去公證!
“就知道跟我開玩笑……”夏喜言咬了下唇,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暗艺娴挠X得我應該跟Greg分手。”
“我就知道,你來這趟果然沒好事!”白致平翻了個白眼。
“我心里還有駱靖天的影子,那樣對Greg不公平。”
“不公平個頭!你不演出來,我也不說,誰會知道!”白致平大吼起來。
“所以我也還在想。 毕南惭砸不睾。
白致平臉色一沉,轉身背對她。
夏喜言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很差勁。也只有白致平會為了她,這么不顧一切地從北跑到南,只為了陪她一程。
“你干么還特地跑來高雄,而且還這么聰明地知道我在哪……啊……我有打卡!可學校這么大,你是怎么找到的……”她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你到學校還能跑去哪?況且我聰明是眾所皆知的,只不過神經有時會錯亂,才會吃飽撐著跑來高雄!彼麤]好氣地說。
“唉呀,干么還嘴硬!毕南惭赃B忙起身,拉著他的手臂左甩右甩!拔抑滥闶且驗閾奈,所以才來找我的對不對?這么好這么帥這么時尚的人,業績一定很快就會做到全國第一啊!
“再帥有駱靖天帥嗎?能讓你多年念念不忘?”他回頭瞪她一眼。
她被戳中死穴,臉上笑容完全被抽走,只能頹著肩坐到一旁。
白致平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為什么駱靖天要那么做?”
“廢話,除了內疚外還有什么原因?你一個純情少女,死心塌地地跟著他,還為他失戀瘦成人干,他當然要幫你找到全新的未來!
“我有好到讓他愿意那樣對我嗎?”
“你好不好或是他好不好又如何?那都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卑字缕揭а狼旋X地說道!澳阌袝r間發神經,不如整理行李跟我一起回去!
“我還不能回去!
“為什么?因為駱靖天到處要別人問你‘過得好不好’營造他的多情形象?然后你就傻傻地被朦了?你是犯賤嗎?”
白致平的怒吼讓她瑟縮了下身子。
“原因。∧阏f出一個原因,我就讓你留下來!”白致平雙眸噴火地瞪著她。
“我那么相信他,他卻那么殘忍地拋下我,我如果不能證明他對我是用過真感情的,我這輩子都不敢再愛了。”
“你要怎么證明?再聽到別人轉述一句‘你過得好嗎?’,然后你就會相信他對你放過真感情,還對你念念不忘?”
白致平的話讓她啞口無言,說不出半句辯駁之語,只能低頭看著地板。
是的,她在自欺欺人。
如果不是還愛著、在乎著,甚至還想看到駱靖天,她現在該是已經相信駱靖天確實曾經對她用過情,然后離開這里,回到臺北,為什么還在抗拒……
“隨便你,你要留就留,我要走了。在你回臺北之前,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我不想跟你通電話降低我的腦力,因為你到現在居然還搞不清楚你留在這里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你對他余情未了,你還想要他!”
白致平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砰!飯店房間的門被重重關上,夏喜言無力地倒在沙發上,抱住雙膝,一顆心揪成一團。
白致平說中了她的心事,她確實還愛著駱靖天,否則怎么會把那么多關于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全都放在心里,至今不肯忘記呢?
她狠狠咬住手背,告訴自己應該要忘記,不該背著過去的包袱壓迫自己,但有一個念頭她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就是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
再見駱靖天一面。
當一段感情交雜著時間、回憶等眾多因素時,即便愛情這塊可能會因為某人劈腿而被舍棄,但那些難以忘記的第一次,都會變成無法說放下就立刻放下的理由。至少,對夏喜言來說是如此。
從認識駱靖天的最初,他就帶著她飛向一個未知的宇宙。
她第一次吃法國料理、第一餐懷石料理、第一杯紅酒,都是他帶她一起品嘗的,甚至連第一杯黑咖啡,也是他點給她喝的。
他說喜歡她看到食物時,眼睛睜大、笑容超開心的樣子,所以什么美味都要帶著她一塊兒分享。
夏喜言自認不是那種會因為奢華而被寵壞的人,她也不得不承認他用來追求她或與她共享的一切都很物質性,可當一個男人總是用心良苦地想讓她享受到最好的一切時,她怎么可能會因為他原本就比學生有錢這件事而去認為這樣不適當呢?
他在帶她吃各式料理前,會帶她去書店找相關的書籍,甚至去看相關電影來醞釀及培養興趣,雖然做這些事遠比吃一頓飯耗時費力,可他所給予的從來都不是價格,而是價值。
她曾問過他,不怕把她寵壞嗎?
他說,寵壞了就只好負責領養她回家了。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夏喜言最相信幸福,也是她這輩子自覺離天長地久最近的一次。
可如今的她已經二十八歲了,理智告訴她,再繼續這么抓著往事不放,她這輩子就只能跟單身一起天長地久了。
所以,她決定再去最后一個地點,那個地方有他們最后一段的美好回憶,然后她就要回臺北向趙季慶道歉、解除婚約,重新過她的生活,如果她命中注定有姻緣,也許老天會讓她再次對男人心動吧。
于是夏喜言上了火車,一路抵達臺東。
東部的海岸線美到讓人舍不得眨眼,所以當年駱靖天沒有選擇開車帶她到臺東,畢竟還有比一起在火車上依偎四、五個鐘頭更美好的事情嗎?
到了臺東車站,她搭上計程車抵達都蘭,到了駱靖天曾經帶她住過的民宿“天藍”。
擁有藍天白云的“天藍”擴建了、規模變大了,由于今天不是假日,她沒訂房也有得住,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服務生笑嘻嘻地替她登記住房后,便領著她入住一間附設陽臺的房間。
晚上,她看著滿天星斗告訴自己。
“你該放下了,駱靖天事后做了那些彌補,代表他是知錯的!
但他為什么沒親自跟她說一聲對不起,說他那時愛慘了她,所以才會不顧一切地背叛他的妻子呢?那比什么事后彌補都重要啊。
“他是怕我聽到那些話,又回去糾纏他吧!彼嘈α艘幌。“是啊,你的確會纏住他,因為你那時候頭腦不清楚,只覺得他不愛你,你就會面臨世界末日。
“但是你為什么還在這邊痛苦?明明混帳的人是他,是他有了婚姻,還故意用未婚身分來接近你、和你談戀愛,所以不道德的人是他!币还膳瓪庥腿欢,她抓起枕頭用力地往床上猛摔。
“因為你不甘心,不想放開他的手,因為你不要一個人過生活!”
她每說一句,就用枕頭猛擊床鋪一下,說到后來,她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那片彩繪的白云。
她果然愛慘了駱靖天,如果那時候駱靖天還要她,她覺得自己就算會被道德感譴責,也會成為第三者。
承認自己的缺點……很痛苦。
可每承認自己的一項缺點,她也就更加清楚明白自己一些。
她也承認她雖然努力過了,但就是不夠愛趙季慶,所以等她回去,她就要跟他提分手。
她閉上眼,拉過棉被蓋住自己。
這一晚就讓她鴕鳥個徹底,因為明天下午離開臺東后,她就要回到現實里,面對趙季慶、面對她要重新開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