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那張牲畜無害的斯文五官中,瞬間察覺到一股尖銳的寒意,盡管只有一瞬問,坐在他身邊的阿Don已經忍不住輕顫。
他攤攤手,又回到原本陽光男孩的紀諾熙,聲音再自然不過!高@本來就不是什么秘密,是那群歐洲人太自以為是,根本沒想到保護網的總部居然在臺灣。」
除了對外洽談的紀諾熙公開露面,協助深入使用這一整套安全措施,以及應付一堆雜七雜八的瑣事外,基本上大家只知道保護網掛在紀諾熙名下,卻沒人知道它的內部組織。
一間神秘的網路安全公司,偏偏他們的系統好用到令人五體投地,五年來,遭到駭客入侵的紀錄低于1%。除此之外,他們的情報網更是一流,只要付得出足夠的價碼,想知道當年七七事變到底怎么回事也行。
面對好友的驟然改變,阿Don忍不住說了句,「你轉變別那么大行不行?我會以為你喜歡上這種角色扮演!
紀諾熙懶得跟他抬杠,下意識摸摸自己刮得清爽干凈的下巴。整齊、干凈、清爽,一直是他的最高原則,偏偏這種長相,在他們那群志同道合一起研發間諜軟體的宅男里,算是最吃得開的,派他出去拉生意最適合啦!
于是,漸漸的,他這張牲畜無害,惡人看了也喜愛的白凈臉蛋,成了保護網的金字招牌。
紀諾熙一露臉,不少人心想,沒幾歲的小夥子能成什么大事。于是幾間敵對的網路安全公司,便使出渾身解數想整垮保護網,沒想到卻中了反間計,沒偷到保護網的機密就算了,自己公司內部的機密全被它反握在手中。
阿衛其實和他曾有幾次合作關系。當年阿衛所經營的情報網遍布整個南歐,在一次意外曝光后,他成為黑白兩道追殺的對象,后來有人向他介縉紀諾熙,靠他的關系,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只要保證他不再踏上義大利這塊土地,一切好談。
*
當晚,紀諾熙來到夜店,當年的救命恩人有求于他,阿衛二話不說立即答應幫忙。
「紀氏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你開口,我阿衛肯定幫你弄到手!
「衛哥人真豪爽,不知道最快什么時候會有答案?」
「三天,我星期五之前打給你!
紀諾熙笑了笑,一手拍拍他的肩,「全臺灣都知道衛哥是地下情報網的龍頭,想找什么會沒有!
「你這小子少拍我馬屁!
他臉上還是掛著笑!肝医裉靵硐蚰阌戇@個人情,就是知道找衛哥幫忙一定能物超所值;錢不是問題,時間就是金錢,金錢就是時間嘛……」
阿衛聽懂他的話中話,「嫌三天太長?你想什么時候要?」
「明天!
「明天?」阿衛眉頭皺了下,看了看表,十點整!咐系,你這不是整我嗎?紀氏再怎么說也是間大公司,你要的東西不是一時就能搜集完整的——」
「所以我才來找你不是嗎?我若不是趕著要,何必向你討這個人情?」紀諾熙回得理所當然。
阿衛低吟一陣子,「明天中午前,我會打給你!
他留下名片,「我等你電話。」
走出密室,他定向吧臺,夜店現場有樂團Live Show,臺上歌手唱著改編自四、五○年代的電影老歌,這讓他想起在英國念書時常去的一間咖啡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周末的夜晚,人多了些,店內大概坐了八分滿。
他不挑圓桌的雙人座位,卡了張在吧臺旁的高腳椅,對酒保說:「一杯B52轟炸機!
「馬上來!
等待期間,他注意到同樣和他窩在吧臺,同樣也是一個人的女孩子——呃,說人家是女孩子太夸張,只是她素凈的臉孔沒有一絲妝痕,只有雙頰因酒意而染上嫣紅,一頭直順的黑發簡單扎在后腦勺,一件簡單的紅色連帽外套,讓她看起來又小了幾歲。
她低著頭,劉海蓋住一大半臉,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蓋去她眼皮下的憔悴。
紀諾熙之所以會注意到她,除了因為她身邊倒了四、五、六……一共六個空酒杯,她正要點第七杯,而且他還發現她是一個人來喝酒的,這不是很危險嗎?
「再來一杯B52。」
喂,大姊,B52是轟炸機,是烈酒,心情不好也不是這種灌法。
她絲毫無視酒杯上裝飾的燦爛火舌,漫不經心的輕啄一口再一口,只見她眉心緊皺,然后默默地趴在桌上,將臉埋在手臂中。
B52不是要一口干完嗎?她這樣喝比較有味道是不是?紀諾熙好奇的照著她的方式做——
「Shit!」他從椅子上跳起來,盯著杯子大罵,「好辣!」
第一口是化在口中的濃濃香甜味道,第二口卻像是被火灼燒過的嗆辣。這女的是怎么回事,難道她都用這種方式喝掉七杯B52,還悶不吭聲?
紀諾熙出于好心,也出于好奇,他輕輕拍拍她,「小姐,你還好吧?」
「她一整個晚上都這樣!拱膳_內的酒保幫她解釋。
女人動了動,抬頭望向前方,一臉疑惑。
紀諾熙不是沒見過美女,眼前這個喝了七杯轟炸機的女人,長相不只清秀,五官深刻分明,形容她清秀略嫌不足,但又不到艷麗的地步,一張白白凈凈的臉,毫無戒心的擺在他面前,害他胸口忍不住顫了一下。
她的鼻梁高挺,更為她的倔強添了幾分個性美,雖然眼神有些醉意,卻遮掩不住眼鏡底下的那抹悲傷。
他從不相信一見鍾情,可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孩子是他喜歡的類型。
「我要走了!顾嗔巳嘌劬,付了酒錢,離開吧臺。
見她搖搖晃晃從吧臺走到門口,途中撞了不少人,好幾次差點往旁邊倒下,紀諾熙原本想好人做到底,扶她一把,可又不想被當成趁人之危的小人,只好作罷。
他又點了一杯B52,酒面上一層絢爛的火光讓他一時閃了神,他又做了跟剛剛一模一樣的事,一口香濃的甜,一口嗆烈的辣。
他想起女孩緊皺的眉心。這種烈酒虧她一個弱女子喝得默不吭聲,她是天生喜歡虐待自己是不是?
他注意到三個男人半攙著女孩走出夜店,喝醉的她,為原本清艷的臉蛋多添了幾分嫵媚。那三個家伙看起來一臉意圖不軌的樣子,待會兒她豈不是刀上魚肉,任人宰割了?
沒時間讓他考慮,紀諾熙起身追上,就見三個小流氓正準備押她上車。
沒想到女孩雖然喝醉了,意志卻還清醒,掙扎著想逃跑,只是全身無力,她微弱的反抗,反而讓這群野獸更加興奮。
「夠了!沒看到人家不愿意嗎?」趁他們還沒將人帶上車,紀諾熙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后。
女孩知道他是來幫她的,便任由他護著,只是一到他身后,雙腿便不聽使喚的軟了下去。
三人轉身一看,一個看起來斯文軟腳蝦的年輕人想壞他們的好事。只不過長得高了點,身材看起來不錯,以為就能管他們的閑事嗎?
帶頭的老大挑釁地靠近,推了推他。
「沒本事的男人才會趁人之危,你老爸沒教過你嗎?」紀諾熙一改方才的斯文有禮,一雙眼睛瞇了起來。
「想管閑事嗎?」
也不曉得是誰先動手的,一對三的懸殊戰就這么打起來。他們想朝紀諾熙那張白凈好看的臉上揮個幾拳,順便打落他那副礙事的眼鏡。
沒想到紀諾熙抓住他們的手腕,一個退步,轉個身,沒幾下,全被他狠狠摔在地。
帶頭的老大不死心,仍沖上前去。
「還來?」紀諾熙很不喜歡用合氣道打架,本以為嚇一嚇他們就該知道適可而止,不過,既然有人不領情,他也只好奉陪了。
簡單一個轉身,他將帶頭的老大過肩摔,砰的一聲,痛得老大躺在地上哀嚎,身旁同伴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老、老大,他好像會合氣道耶!」其中一個識相的小嘍羅連忙出聲提醒。
「X!現在才說!」
真衰!老大勉強撐起身子,臨走前,還不忘撂下話,「你呢?從我們手中將人搶走,你想做的事情還不是跟我們一樣。偽君子!」
不再刁難,等他們離開后,紀諾熙蹲下身,看她醉得不輕,只能拍拍她的臉,
「小姐,你住哪?要不要送你回去?」
「嗚嗚……」她揉了揉眼睛,眼泛淚光,「我不想回家!
那個家,充滿了兩人的回憶,現在她回家,沒有人會再為她等門,沒有人會再為熬夜趕企畫的她泡咖啡,更沒有人會為應酬喝醉的她遞上醒酒液……她回去做什么?
不想回家?難道要去他家?紀諾熙一聽,原本對她還有的一絲同情瞬間消失。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正經的女孩子,居然是這么隨便的人,早知道就由剛剛那三個匪類帶她走算了。
紀諾熙松開手,任憑她坐在地上。他方才只想著要救人,卻沒顧慮到后續該怎么處理。
一般來說,像這樣的女人就算帶她上賓館,明天早上醒來兩人互不相欠也就算了。
但他不屑這么做。
嘆口氣,他打算打電話給警局,要他們接手這個燙手山芋。
女孩蹲在地上,蜷縮著雙腿,竟哭了起來。
「為什么這樣對我……為什么說走就走?留我一個人算什么……不是說好一起努力嗎?為什么這么輕易就說累了?跟我在一起真有這么辛苦嗎……」
她的哭聲不大,嗚咽的聲音卻讓他聽得一清二楚。
紀諾熙蓋上手機,定睛看了她一會兒,最后嘆了口氣,彎身一扛,將她背在后頭。
「清陽……」
在回程路上,他聽著她喚著這個名字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