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處于謹慎狀態的章美勤自然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只看到他的不悅,瞬間有種頭暈的感覺——雖然田珊珊本來就少根筋,但今天整個大失態,她一直很擔心對方會不滿意,一路從機場擔心到飯店,就在這只差臨門一腳就能完成今日任務的時刻,人家終于不爽了。
如果在這一關就卡住,她要怎么跟沈姊交代,她要怎么跟老總交代,她還想升職呢。
幾乎只是瞬間,章美勤決定快刀斬亂麻。
「不好意思,因為主要負責人在香港開會,來不及回來,我們這位同事是票務組派過來支援的,經驗有限,接待上可能會有疏漏,請多多包涵,如果有任何問題,都請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立刻修正!
雷競也不客氣,直接開口,「兩件事情!
「……是,您請講。」
「第一,看到我不用鞠躬,第二,不需要用『您』這個字,像接待普通朋友那樣就行了。」
「好的!闺m然有點奇怪,但至少不是壞事就好,章美勤高懸的心放下一半,「現在時間已經晚了,就不打擾兩位休息!
雷競大步朝電梯走去。
身為接待人員,當然是要送他到電梯口,陪貴客等電梯。
電梯門很大,銀色的金屬邊框十分氣派,那擦得十分明亮的金屬邊框映照出雷競的身后——田珊珊頭不低了,而是稍稍仰起頭,看著他的些微側面,她看著很專注,甚至沒有發現他正藉由鏡面反射看著她。
她就在他身后,那樣的近,她的表情在鏡面上,清清楚楚——嘴角一點點笑,瞇瞇眼,那是高興的樣子。
而當他進入電梯,轉過身,她又開始看地上,若不是看到那反射影像,他會以為她一直就是看著地板。
雷競握拳,這家伙……雖然她什么都沒說,但就是給他一股煩躁感,讓他很想問,你到底想怎么樣?
電梯門緩緩闔上。
已經半夜兩點,但田珊珊完全睡不著。
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今天真是太刺激了,身負公司未來錢途的重責大任已經夠可怕了,更可怕的是打分數的還是無緣的男朋友。
翻了身,她心想著,早知道昨天該請假的,那就什么事情都沒有了……只是說這些為時已晚。
福星高照?她應該相信自己的眼皮的,眼皮跳成那樣,她干么還出門啊……
雷競,好久不見了……
她今年二十八,那他就是三十了,難怪看起來成熟好多,以前公子哥兒的感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商業菁英的感覺,她也沒看過他穿西裝,沒想到他穿起西裝來這樣好看。
好想知道他結婚沒,雖然說那不關她的事,但就是想知道……
啊啊啊啊,為什么別人分手都這樣容易?還是說,初戀總是刻骨銘心?
田珊珊認分的從床上坐起——睡不著,就不要自欺欺人地躺著了,去客廳看看無聊的電視節目,讓乏味的內容催眠她。
從冰箱拿出一罐啤酒,田珊珊把電視轉到靜音——這兩房一廳的小公寓是田家爸爸早些年買的,現在則是她跟念研究所的大弟在住,田玥瀚雖然是個一百八的大男人,但個性有些傲嬌,加上期末逼近,身為分數控的他處于緊繃狀態,她知道如果敢吵他,他會讓自己死得很難看。
就在她打開瓶蓋的時候,田玥瀚的房門開了。
田珊珊完全不敢動彈,不會吧,她真的沒發出太大的聲音啊……
只見他揉著眼睛走出來,看到她,有點奇怪的問,「你怎么沒睡?」
「我睡不著。」
「我也是。」
她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自己吵到他。
田玥瀚抓抓頭發,也從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在她身邊坐下,「我夢到自己口試沒過,瞬間驚醒,后來就睡不著了,你呢?為什么睡不著?」
「遇到前男友。」
他呆了三秒,噗的一聲,噴出了才剛剛喝進去的啤酒,也不管臟了,直接用袖子一抹,「那個紐約好野人?」
「嗯!
田家三姊弟感情好,遇到了,戀愛了,分手了,當時雖然兩地隔著十二小時的時差,但弟妹們都是同步接收,分享,也安慰。
「你晚上的時候不是說被同事抓去接機?在機場遇到的?」
「最痛苦的就是,他就是我要接的那個人!
田玥瀚睜大眼睛,「不是吧。」
「就是!固锷荷和纯嗖豢暗恼f,「你懂姊姊我的感受嗎?因為他們突然改了日期,沈姊不在,于是我被抓去接待兼獻花,遇到前男友,還在他的面前表現得像個呆子……他以后想起我再也不會是橋邊那美麗的背影了,而是抱著一大把花結結巴巴說不出話的樣子!
當時認為以后不會再見,心想,無論如何也要留下好的最后印象,所以她很努力地壓抑自己,沒有哭,也沒有失態,好好的跟他說了再見,用了許多力氣在最后一刻仍然微笑,為的就是希望他假若有日想起她,會是成熟的美麗模樣,只是沒想到當時的苦心會毀于今日。
各種意外,各種復雜,各種痛苦。
「你們有打招呼嗎?」
「沒有。因為分手的時候我跟他說,如果還有機會再見,請說初次見面!
田玥瀚覺得好笑,「發什么狠啦!
「就是沒想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啊,地球這么大。」田珊珊把臉埋在抱枕里,「我今天真的不該出門的!
這個偶然,她需要花多少時間去平復啊。
如果她表現得像章美勤那樣落落大方,感覺還好一點,但偏偏又不是,她整個好像被點穴一樣,別人戳一戳,她才動一下,在糟糕的狀態遇到雷競,真的是太可恨了。
「我認真地建議你應該早點睡,這樣你明天才能保持最佳狀態,好扳回一城。」
「明天沈姊就回來了,也輪不到我,即便他來公司視察,也不會逛到票務組,所以……唉。」
從此以后,她在他心中的最后印象,會從河岸的美麗背影,變成機場捧著花的傻樣,而她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看著自己二十八歲的姊姊在沙發上蹬腳,田玥瀚既同情又想笑,「既然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那就不要去想了。」
她哀嚎,「我做不到啊!
田玥瀚沉默了一下,喊她,「姊!」
田珊珊一驚,田玥瀚通常都連名帶姓的叫她,肯喊她「姊」,幾乎確定沒好事或者沒好話。
「你真的該忘記他了!
果然馬上拔刀刺她,「我……今天是遇到才想起來的……」
「少來,我出生就認識你到現在,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花太多時間在想他,所以才遲遲無法展開新戀情,田玲玲的兒子都兩歲了,你是還要磨到什么時候?」
「玥瀚你不懂啦!
「我當然不懂,既然那么喜歡,當初干么分手。」
「他們家那樣,我怎么可能跟他結婚!
她能跟他戀愛,卻無法跟他結婚,因為相愛歸相愛,結婚歸結婚,兩者之間有關系,但并不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