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總愛繡男人的白手巾?”司空曜在落夕換下的隨身衣物中又發現了一條白帕。上一次他無意中看到刺著字的那一條早已被他拿走,那這一條又從何而來?
她舉起帕子,那里同樣刻著一行字——無人會得憑欄意。
“這樣的巾帕我前后繡了七條。”她有些迷離地看著手帕上的字。
“七條?”這個數字觸及了他敏感的神經,有點興奮,“一年一條!
她輕點頭,“其他人要我繡的東西我都會繡得很快,唯獨這帕子,從年頭到年尾,你走的那日起我開始穿針,你回來的那一日我才鎖完最后一線!
“那……當年我過生日時,你隨身攜帶的那一條是為我繡的?”他忽然挖出了久遠的記隱。
“其實是我為自己而繡。雖然也曾經動過送你一條的念頭,但是怕你會將它踩在腳下!
苦笑,唯有苦笑。如果當初她不是因為那份矜持,沒有當眾拿出那份賀禮,而是想私下贈予,應當不會有后面那么大的一場風波才對。
“為什么不說?”他惱火地蹙眉。
“你給過我開口說話的機會嗎?”她斜睨著他。
司空曜啞口無言,他當然記得自己當時是怎樣火冒三丈又盛氣凌人地將那方白帕丟到池子里,連累她在追趕時失足掉人池中。
但是,又怎能怪他?十七歲的少年,與十二歲的她同樣是情竇初開,他一直都被人捧于掌心之中,不.懂得愛人,更不懂被愛,只是一味的憎恨,努力地憎恨,渾然不覺憎恨的背后竟然是強烈的喜歡,刻骨銘心的愛。
“從今以后,我會給你時間,讓你說盡想說的一切。”他用力揮下手,異?堵湎θ滩蛔⌒α恕!翱晌覅s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就什么也不用說了,跟我走!”他扯過她,直往外走。
“去哪里?”要跟上他虎虎生風的步伐還真是不容易。
“去逛逛我的龍城,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萬燈會,不看可惜了。”每次提到龍城,他都掩飾不住語氣中的自豪和驕傲。
龍城已到夜深時,但萬家燈火輝煌,每條街道都穿梭著手提燈籠,身段婀娜的女孩子說笑著、擁擠著,從街道的這一條走到那一條去。
落夕的眼睛幾乎都看花了!叭f燈會?我怎么從未聽過這樣的節日?”
“你沒聽說過的事情可多了。”他撇撇嘴,“這是龍城人才會過的節日,你這個宮門不出、花園門都不邁的公主殿下怎么會知道?”
“這節日有何意義嗎?”看著眼前那些從身邊晃過的美麗燈籠,她心中萬分艷羨,恨不得手中也立刻執上一盞。
看透她心思的司空曜,從旁邊一個游街小販手中買下一盞八角宮燈,塞到她手上,“這樣就開心了吧?”
雖然是打賞下人的口吻,但是在落夕眼中,這卻是他難得的體貼溫柔之舉,她情不自禁地展顏一笑。“多謝皇子賞賜。”
他頓時惑于她的眼波,仿彿醉了一般忘記回應,然后兩人再沒有說話,他握緊她的手,默默前行。
龍城的街道多而長,置身其中,周圍被燈海人影圍繞,仿彿如墜夢中,讓他們暫時可以忘記所有與他們相關的塵事。
直到走到小街的盡頭,這里驟然清幽下來。
落夕沉默許久,忍不住出口問:“要走回去嗎?”
此時周圍除了他們,似乎再也沒有了別人,他捧趣她的臉頰,輕輕吻在她的額頭,這一吻不同于之前的狂狷燥熱,溫涼中自有一種撼動人心的力量。
她呆呆地睜著眼睛感受這一吻,直到他的眼再度出現在她的眼前。
“不要擺出這種表情盯著我看!彼бТ,還是很惱火的樣子,卻讓落夕覺得很可愛。“見鬼。”他嘟囔了一句,忽然回復了本性,藉著夜色的隱藏,再度侵略她的唇瓣。
她越來越沉迷于這種親匿的身體接觸了。即使周遭還能聽到人聲鼎沸,附近有燈影晃動,她卻失去了矜持,忘記該推開他,暫時逃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他們有未來嗎?這是她提出的問題,但他堅決地子以肯定的答案,或許她這一生最缺乏的就是如他這樣的勇敢,否則他們不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
“曜,”她悄悄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腰,“不要再離開我了!
每年一度的漫長等待讓她漸漸失去了信心,也抽干了身體里所有的快樂,不要再離開她,因為不想再離開他,不肯再離開他!
他的唇掠過她的發梢耳際,滑到她的唇邊,再度封緘。
這一夜,他們犯下了今生最大的“罪過”。
落夕以自己全部的勇氣,賭下這一夜沉淪在他懷中的權力。
曾經在人前放浪形骸的司空曜,面對著茉莉花般柔軟嬌嫩的心上人,并沒有急于采擷,而是慎重而神圣地為她褪去每一件衣物,包括她的絲履。
火盆就在他們的床榻邊,灼熱的烈焰侵襲下,他們的身體迅速變紅,泌出了汗珠,滾燙勝火。
愛對方已經這么多年,從最初的懵懂無知,到后來的愛恨交加,以至于真相揭開后難以壓制的潮水之情,都在這一夜完全爆發。
落夕不再在乎這一夜之后她會被萬人唾罵,不容于世,還是可以與這男人一起攜手走完人生,只希望在這一刻,她完完整整是他的女人,而他也完完整整地屬于地。所以當他侵入她身體的一刻,伴隨著疼痛而來的還有一絲難言的喜悅。
“疼的話就咬我的肩膀!彼尤惶岢隽艘粋看似奇特的建議。
她睜開眼,眸中水霧氤氳,嘴角依舊掛著他最想看到的笑容。
“我不會傷害你的!彼龍远ǖ卣f。即使曾經被他傷過無數次,她都不曾想傷害他作為報復,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后更不會。
司空曜頓時被她的話所震撼住,全身的動作放緩,變得更加溫柔細膩。他也在賭,賭自己這些年來身為男人而獲得的那些經驗,只為了博得自己最愛的女人這一夜的歡愉。
府第外,燈影依舊輝煌明亮,喧鬧的人聲持續到了天明。
府中,屬于司空曜和落夕的世界在火盆的映照下燦爛熾熱,在云端的巔峰中飛翔了許久之后,相擁著的他們也從暗夜走出,迎接到了天明。
。
“知道那位被三皇子帶回來的姑娘是什么來頭嗎?”
最近司空曜府中的奴婢侍從們都在悄悄議論著這個話題。
“應該不是青樓里的姑娘,看她一身書卷氣,像是好出身。”
“如果是好出身,為什么身邊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就這么孤身一人跟著皇子來到這邊塞龍城?”
“也許是皇子的未婚妻?”
“以前從沒有聽皇子提起過啊,可是看皇子與她的神情,像是極為親愛,可不是一般關系。”
猜測總歸是猜測,沒有人敢去主子面前問答案。
司空曜只是與落夕過著兩人世界,即使回到龍城鄉日,也沒有急著去處理堆積的公事,直到落夕按捺不住先去催促他。
“你離開龍城一個月了,難道就沒有一點公務要辦嗎?”雖然這么問,其實她已經看到他案頭上擺放著不少信函。
“無非都是些閑雜事情,如果著急,那些人早就胞到府上來吵嚷了!彼究贞自偈煜な窒氯说男愿癫贿^,知道這些都是請安問候的信函,并無人事。
落夕的眼睛落到其中一封信上,“這封信是從京城來的!
他隨手抽出,瞇了瞇眼,“原來是他,我幾乎都忘了。”
信封上的落款是苗慈,這是苗頌茹父親的名字,也是他名義上未來的老丈人。
落夕的目光一沉,苗慈信函的出現,意味著苗頌茹的事情依然沒有解決。她忘不了對方在爭取婚事時的堅決,現在京城中為了她失蹤的事情一定風波不止,苗大人的這封信又在兆示著什么?
挑起眼眉,司空曜看出她的心思,將信丟給她,“喏,你看吧!
“算了。”她抽身想走,立刻被他從后面抓住。
“落夕,你不能逃開了事,無論苗慈的信里說什么,我都無所謂,而你又何必背上這個包袱?”
“但苗大人的背后是苗頌茹,以及父皇。”她謹慎地提醒。
“那你應該還記得,父皇早已當面和我發火,說我配不上苗家的姑娘,我也拒婚了。”
“但頌茹不是這么想的。”她轉身,凝望著他的眼,“她心中有你,數年不改癡心,就如同我一樣。”
他古怪地笑笑,“那我是不是該坐享齊人之福,把她也娶進門,然后你們效仿娥皇女英,終日陪在我左右?”
“呸!甭湎怂豢。
司空曜的唇已經烙在她的脖頸上,一路向下,“怎樣?我也這樣抱著她,你受得了嗎?”
“別鬧,放手。”她壓抑著低聲喊,即使曾經比這樣更親匿過,胸口內卻狂跳不止。
他的手從后面繞到前面,手中就是苗慈的那封信,隨手就將信封撕開,當著她的面將信紙拽出,展開在兩人眼前。
苗慈的信寫得洋洋灑灑,老長一篇,看得司空曜又不禁一哼,“不愧是文淵閣的學士,真是能寫。”
落夕最關注信中的內容,還好信里沒有說什么太多實質的東西,只是苗慈認為自己管教女兒不力,導致女兒在皇上及三皇子面前大放厥詞,讓他深戚不安,再三賠禮道歉。
看完信,司空曜笑道:“我就猜這個老學究說不出什么子丑寅卯來,你還擔心什么?”
“你不覺得這樣的信背后更有內容嗎?”落夕深思著說:“你已經當面拒婚,而苗頌茹又拒絕了你的拒婚,當時已是僵局,他身為父親,總該有個明確的態度,但是卻什么都沒說。”
“嗯,其實他也是個老狐貍!彼f得一針見血,“他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給我,但是又不敢強求,所以只是一味說些不痛不癢的道歉話就想唬弄我!
“樂城那邊,父皇……”她頓了頓,“我該寫信去報個平安!
“說你在我這里,一切安好?”他一嗤,“你猜父皇是會大發雷霆地派大軍接你回去,還是氣得丟下你一人在這里,以后都不管不問?”
“我……猜不出。”她緩緩搖頭!盁o論如何,都該是我承受的命運。你說過我不能逃避,而我現在留在龍城就是逃避!
“錯了,我讓你留在龍城,不是為了讓你逃開京城的紛擾!彼兄哪橆a深深的對視,背后是少有的嚴峻,“我要讓你看清楚我們彼此的心。這么多年的憎恨之后,我們是不是真的認定了對方?無論遭遇多大的阻擋,都不改心意?”
“一直在憎恨的人是你,不是我!彼刚@個錯誤。
司空曜挑起眉尾,“你在氣我嗎?你敢說當年一點都戚覺不到我對你的與眾不同?”
“感覺得到,你總是冷語奚落我。”她笑。
“除了你,還有誰曾經讓我這樣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