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夫人做主——」高蘭郡主跪在延國夫人的面前,「夫人是皇后姐娘的表姊,娘娘一定會給夫人面子,收回皇命的!」
延國夫人不語,只凝著眉,像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夫人真的允許那賤婦門?」高蘭郡主忿忿道:「別說她殘花敗柳之身,卑賤無比,就是想著從前她騙咱們的事,也不能縱容啊!」
「我知道……」延國夫人嘆了一口氣,「你以為我愿意,可那丫頭如今封了縣主,聽說不久之后還會晉封郡主,我有什么辦法?」
「郡主?」高蘭郡主氣得瑟瑟發抖,「那賤人何以與我擁有相同的地位?皇后娘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延國夫人搖頭道:「皇后娘娘雖是我表妹,但也只是少時來往密切,她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與我也不太親近了,我真不知她心中到底如何打算的,或許她太疼浚遠了,所以浚遠一求她,就心軟了吧……」
高蘭郡主道:「聽說那賤人在隋縣惹了官司,險些鬧岀人命,浚遠這才去求皇后,破例封她為縣主,是為了救她的性命!
延國夫人道,「那官司據說已經了了,想不到她竟因禍得福,得了這縣主的封號!
「那案子真與她無關?」高蘭郡主急道:「夫人,再派人去查查!」
延國夫人搖搖頭,「聽說那位黃家小姐已經醒了,并無性命之憂,刑部也結了案,一場誤會罷了!
高蘭郡主道:「我不信,那賤人定是使了什么手段,開脫了罪責!那位黃小姐是她前夫欲娶的新婦,她一定是岀于嫉妒之心謀害別人!
「就算是,也沒證據啊。」延國夫人道:「就連刑部都沒有證據,你能奈她何?」
「那……」高蘭郡主道:「奚老太爺呢?也允許那賤人做他未來的兒媳婦?老太爺在朝中為官,不怕同僚笑話?」
提到奚老太爺,延國夫人不由臉色微變,頗為尷尬。
「我還沒問他父親的意思,改日再問問。」她答道。
高蘭郡主連忙道:「夫人,該立刻去問才是,這樣的大事可拖不得啊。」
「找個時機……我會問的!寡訃蛉擞行┲е嵛帷
高蘭郡主終究不懂察言觀色,想起一事,忽然道:「夫人,夫人最近一直在這杏霖街居住,別怪高蘭多嘴,長此以往,背后的議論終是不太好聽!
延國夫人一怔,隨后有些羞惱,「郡主,我們家的事,我自會處理!顾Z氣然變得冷淡,「輕重急緩,我心中也自有分寸,天色晩了,郡主還請回府吧!
「夫人——」高蘭郡主自知說錯了話,卻一時不知如何緩和氣氛。
延國夫人又道:「也別怪我坦言,娶誰做兒媳婦,或者不娶,終究是我們家自己的事,何勞郡主垂問?」
「我……」高蘭郡主霎時臉兒通紅。
延國夫人道:「知道郡主是關心我們浚遠,怕他被壞女人害了,可皇后娘娘都下了旨,我們奚家不能抗旨不遵啊,還請郡主釋懷些,若大局已定,終究也沒有辦法!
蘭郡主咬了咬唇,這一刻她才猛然醒悟,延國夫人并沒有完全站在她這一邊。從前希望她能做奚家的兒媳婦,不過是看在她郡主的身分上,盼著她能給奚浚遠帶來一些好處。
然而現在她這個優勢已經沒有了,鞠清子不日也會被封為郡主,與她平起平坐,皇后娘娘在危難之中幫助鞠清子,還認她為義妹,朝野上下均覺得奚浚遠確實是皇后娘娘最疼愛的外甥,無須靠別人,他也會前途無量。
而她家江靖王府的勢力并不算大,她的父親之前也只是保爵而已。
換句話說,她現在在延國夫人眼中不再像從前那般重要了。
意識到這一點,高蘭郡主頓時全身微顫,彷佛失去了最后的臂膀,心里有什么倏忽潰散了……
鞠清子沐浴岀來,穿著軟軟的緞袍,那秋霞般明亮的色澤,襯得整個人肌膚勝雪。
屋里放著炭盆,暖融融的,濕漉漉的頭發很快就烘得半干,在這寒冬的天氣里,一點地不覺得冷。
「縣主,奴婢來替你梳頭吧!闺S侍的婢女道:「侯爺吩咐,臨睡著要給你梳夠一百下,舒經活絡。」
奚浚遠說,如今她已封為縣主,回姑母家居住甚是委屁,不如就暫住在雅侯府,她知道這明顯是個借口,不過是他想日日與她親近的借口。
不過,她樂于聽他的安排,姑母那里,她暫時不打算回去,畢竟有好多事也不知該怎么跟姑母言明。
對著鏡子,婢女開始為她梳頭,她一邊恍神,一邊在手背上涂抹著羊脂膏子。
這一刻,心緒終于寧靜下來,在這個時空找到了安居之所,她仿佛前所未有的愜意。
若說旁徨,或許還剩下那么一點點,終究這不是屬于她的地方,沒有根基,她害怕又發生什么大事,再度淪為浮萍。
但所幸有他,奚浚遠,若他真能一輩子這般愛她、疼惜她,她留在這里未必不是最好的歸宿,就算回到現代,想必也不可能得到這樣好的歸宿。
有時候她會想家,想念屬于她自己的時代,畢竟她在自己的地方能有一番作為。
那時候,她是暢銷作家、情感專家、兩性關系專家,有粉絲無數,而現在,她只是雅侯爺身邊的一個女人,往后這輩子的生活大概就是相夫教子,閑時再與京中貴婦名媛往來,教她們一些御夫之術。
其實,也不算壞。
就算像楚音若那般成為皇后又如何?這個時代,女子的成就終究只能如此。
「想什么呢?」
身后忽然傳來奚浚遠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梳頭的婢女已經退去,不知何時換了他,正拿著梳子輕梳著她的長發。
他什么時候進來的?無聲無息,像只貓。
她收起驚訝,對著鐿子笑道:「想將來的事!
銅鏡只能依稀照出模糊的人影,只見他似乎也微微地笑了。
「有我在,不必害怕!顾馈
她有說過她害怕嗎?他怎么會知曉如此刻的心情……她答道:「我不怕!
最糟糕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想,就算將來再不堪,也不會比剛來蕭國時更艱難,更別說和那場牢獄之災相較。
「浚遠,我不會做女紅呢!顾龖浧鹪谶@個時代,她會的東西似乎有些少。
奚浚遠笑道:「府里的衣服都穿不完,哪里要你來做什么女紅呢?」
「我也不會做菜……」她有些頹喪,現代女性的生存能力仿佛是比古代女性弱些。
「呵,你還嫌府里的廚子不夠多?」他反問道。
「怕你日后嫌棄,得先說清楚。」她側過身來,瞧他瞧了好一陣子。
「盯著我干么?」奚浚遠也瞧著她。
「那什么……」她的臉兒忽然發燙,「等定了親,你得去幫我買些東西……」
「放心,聘禮絕對夠!罐煽_h蹲下身子,攬住她的腰,「我跟客棧老板娘打聽了,你對黃小姐說的那些話!
「什么?」她一時不解。
「把一半田宅予你為聘,如何?」他問道:「算有誠意嗎?」
鞠清子忍俊不禁,原來,他說的是那三個問顆。
「至于你和我母親掉進水里,該先救誰?」他又道:「我會派懂鳧水的丫鬟小子,天天跟著你,絕不讓你掉進水里!
鞠清子的笑容越來越大,他真會甜言蜜語。
「還有關于生孩子。」這一次,他卻頓了一頓。
「若我生不出孩子,你會納妾嗎?」她心跳漏了半拍,有些緊張。
「沒孩子也行。」他道:「家里親戚這么多,過繼一個都行,就像我并非皇后娘娘所生,但有時候卻覺得她比我母親還要親呢!
他真這么想?還是早就知道了答案,怎么好聽怎么說,故意來討她歡心呢?
可她此刻的確歡喜,說來她終究也是個傻女人,就愛聽男人甜言蜜語,給她需要的安全感,為她帶來快樂,為此,她愿意飛撲火。
這是世界上最值錢的東西,人人都愿意為它傾家蕩產。
「我說的不是這些,」鞠清子終于笑道:「我要置辦的,是另一件東西!
他不解,「還漏了什么?」
她吞吞吐吐地道:「那什么……聽說有一種畫,就是成親前,要看的那種畫……」
「什么畫?」他一愣。
「就是那種,也不知在哪里有賣,畫了許多小人的……」她害羞得簡直想鉆進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