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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不行嗎?
夕陽西沉,天色在明與暗之間拉開一條曖昧的界線,霞光迷蒙,映得周韋彤清秀的臉蛋更顯彷徨。
她站在百貨公司的櫥窗前,盯著模特兒身上最新一季的時裝,那是一件海洋藍的連身裙,輕盈的裙擺好似隨時會因風旋舞。
她能想像,某個美女穿著這件裙裝走在街頭的風采,必然是嫵媚迷人。
但那個女人不會是她。
她無法想像自己穿上這樣的衣服。
長長的玻璃櫥窗,反照出一道淡淡的倩影,是她:一身簡單的襯衫與棉質長褲,很休閑、很舒適,卻也很平凡、很不起眼。
這才是她。
可是i-Fashbn的人說這樣的她不配與他們對話。
“你憑什么來對我們指手畫腳,憑什么來干涉我們的決策?你跟我們說的根本不是同一種語言,你懂得什么叫時尚?什么叫流行?”
“我是嚴副總的助理,是他派我來——”
“好吧,那你回去跟那個“冷血閻羅”告狀吧!就說我們欺負你,看不起你,你就讓他炒了我們吧!馬的他一來就動大刀裁了將近一半的員工,老子早就很不爽了!”
i-Fashion的總編在嚴琛面前乖得像頭小綿羊,對她說話倒是很有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氣魄。
但她能告狀嗎?
就算嚴琛出面發飆,當眾宣示她的“代理人”身份,那又怎樣?表面上或許能壓制得了這些業界老鳥,但他們心里永遠不會對她服氣,肯定會想辦法在各種細節找碴制造麻煩。
好歹她也工作幾年了,很明白人際關系才是上班族最難修的一門學分。
她不能抬出嚴琛,只能靠自己解決這個難題。
但她……該怎么做?
“你呆站在這里干么?”
森冷的嗓音如落雷,劈向周韋彤耳畔,她嚇一跳,驚愕回眸。
正是她的新老板,怎會這么巧遇上他?
“副總。”她輕聲打招呼,下意識地抱緊手上一疊雜志,那些全是她方才在書店買的,各家流行時尚雜志。
嚴琛瞥了那些雜志一眼。“你剛去過i-Fashion?”
“是!
“情況怎樣?”
“一切……都很上軌道,他們正在準備下期雜志的內容,還有秋季要辦一場慈善服裝秀——”她驀地頓住。
“怎樣?那場服裝秀有問題?”嚴琛察覺到她的猶豫。
“不是那樣的!”她連忙搖頭!笆撬麄兇蛩阏埫麐軄碜咝,展示各家名牌的新口碑,但是我覺得……”
“你覺得怎樣?”
她能說嗎?周韋彤黯然。她的意見不重要吧?
“說!眹黎柭暣叽佟
“沒有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想法,總編已經說過不可行!
“什么想法?你說清楚!
她試圖瞞混過去,嚴琛卻不許,堅持她坦白。
她只好硬著頭皮說出口!拔抑皇怯X得,展示那些一般大眾買不起的精品名牌,到底有什么……意義呢?我是說,普通的OL一個月能花多少錢買衣服配件?為什么不推廣一些比較平價的品牌呢?便宜實穿又有品味的?”
“比如?”嚴琛開門見山地問。
她頓時啞口無言。
她怎么會知道?她從來不曾關心過流行服飾,怎會知道有哪些平價又時髦的品牌?
嚴琛冷笑。“怪不得你會被王總編打槍。你只會挑剔,卻提不出具體可行的方案,人家當然覺得你是故意唱反調。”
周韋彤聞言,不可思議地瞪他。全世界最機車的男人,竟敢譏諷她挑剔?
他看透她的思緒,劍眉若無其事地一挑!拔沂抢习,挑剔是我的權利!
是啦是啦,都他說了算,他老板咩!周韋彤咬唇,硬生生咽回反駁。
嚴琛觀察她的表情,雖然她努力壓抑,但他仍敏銳地看出她心生不滿,這女孩有倔強的一面,只是她習慣了掩藏。
她能藏多久?若是燦心,肯定不會如此委屈自己。
可她……不是燦心。
一念及此,嚴琛用力咬牙,他恨自己老是想起不該想的人,燦心對他而言,是前塵往事,早該隨風而逝。
這女人不是燦心。他凌厲地打量周韋彤——但他或許能改造她。
“你跟我來!彼挥煞终f地下令,領著周韋彤走進百貨公司二樓的淑女服飾區,面對琳瑯滿目的專柜!叭Q衣服!”
她愣住。
“去換一件你覺得漂亮好看的衣服,最好是你平常不會穿的款式!彼甘尽
“為什么?”她蹙眉!案笨偸钦J為我的穿著會影響我的工作能力嗎?”
“沒錯!彼敛豢蜌狻
她倏地凜息,猶如刺猬,展開防衛的尖刺。“我很認真工作,我不喜歡花俏的打扮并不表示我工作態度就不專業——”
“你是不專業!彼涞卮驍嗨
“什么?”她愕然。
“你認真工作,不是因為你尊重這份工作,只是為了糊口,你也許沒有對不起自己,但你對不起公司,對不起跟你一起工作的人!彼掍h犀利,字字句句刺痛她心坎。
她又羞又惱,全身輕顫!拔乙呀洷M力了,如果副總不滿意,可以開除我……”
“看吧,你遇到困難只想逃避。”他語帶嘲諷。
她忿忿地瞪他。
“如果你真的自認工作認真,那就去找出適合自己的衣服,去找出那些你所謂的一般OL喜歡又買得起的品脾,你得先說服自己,才能說服別人,否則你說的永遠跟別人是不同的語言!”
語言?
周韋彤悵然,他這話怎么跟王總編這般相似?王總編也說她不懂他們的時尚語言,所以不屑跟她溝通。
“去吧!”他再次下令。
這回,她沒有拒絕,遲疑地點頭,展開生平第一場流行冒險之旅。
他凝望她在一個個女裝專柜前好奇又躑躅地穿梭,像只誤入奇幻仙境的傻氣小兔子。
手機來電震動,他接電話。
“Boss,你不會忘了吧?”是蔡常熙打來的!敖裉焱砩弦獏⒓右粓雠蓪Γ以诠镜饶!
“不用等了,我不去。”
“什么?”蔡常熙驚喊!盀槭裁床蝗?主辦單位很期待你光臨耶!”
“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你人在哪兒?喂——”
他切斷連線,恍惚地盯著手機螢幕閃爍冷冽的藍光。
“副……副總!眲e扭的嗓音喚回他心神。
他轉頭,迎視周韋彤比之前清亮許多的身影,她穿著碎花洋裝,外罩一件短版披肩外套。
“我穿這樣……可以嗎?”她似是很怕他清銳的眼神,羽睫低掩,粉頰紼紅,藏不住羞赧。
他打量她,很銳利、很不留情的,目光如雷達,掃過她全身上下,最后鎖定她清秀容顏——鵝蛋臉,端挺的鼻粱,豐潤軟嫩的唇——她其實長得不錯,偏偏用一副丑陋的眼鏡糟蹋了,遮去那雙黑白分明的翦翦水眸。
笨女人!
他嘲諷地輕哼,若有似無地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