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膳后,居住在將軍府里隨時待命的秋水嵐同闔易談了將近兩個時辰的軍事部署。
從邊關談到皇宮,從小卒講到地方將領,聽得闔易頭眼昏花,一躺到床上,立刻沉沉睡去,根本無暇擔憂明日不慎冒犯天顏、項上人頭不保,一覺到天明。
天都還沒亮,小蔓在門外喊了好半晌,卻遲遲不見屋里有任何動靜,才大膽的推門入內,喊醒了沉睡的闔易。
闔易是在小蔓半推半拉下,梳洗一番,又吃了點食物果腹,才換上一身紫色底,上頭繡了麒麟的服裝,然后被推上馬車,混混沌沌中來到皇宮內苑。
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睛幾乎要閉上了,用力撐開眼皮,看見站在他左右的大多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只有幾位黑發的人穿插其中。
仰首看著還沒亮透的天空,令他開始想念這七天來睡在上頭的硬邦邦床鋪,雖然比不上他在臺北仁愛路上的豪宅里頭的名牌床墊,但是相較于現在七早八早就得跟一群老頭站在一起吹風,真是強多了。
“闔將軍,身體已無大礙了嗎?”一名老者身穿繡有白鷺的官袍,轉頭,關心的問。
“是好多了,多謝關心!标H易笑著回應。
“聽聞將軍傷得不輕,可得要好好照顧身體,國家的安危全系在將軍一人身上呀!”老者拍了拍闔易的肩頭。
“謝謝您的關心,我會好好保重!标H易朝他點頭,心想,真正的闔易將軍與這名老人的關系應該滿密切的。
闔易看著老者轉回頭,才低頭看著自己身上一襲以紫色為底,上頭繡了麒麟的服裝,據他這段時間惡補的稀薄知識,知道這是一品官的朝服,當他瞧見小蔓將闔易將軍的官服取出后,才猛然驚覺自己住進一名不得了的男子身上。
不到半盞茶時間,承德殿的紅色大門被六名穿著宮女服裝的奴仆緩緩的打開,大開的門扉后,一映入眼簾的是皇帝坐的龍椅,立于四十九個階梯后的平臺上,而撐起大殿屋檐的八條雕龍圓柱,大得需要五名壯丁環抱才能圈起,龍椅下方是足以容納一千人有余、鋪以實木地板的空地。
從整齊排成兩列準備入內的大臣隊伍中,闔易仗著身高優勢,窺見大殿內戒備森嚴,兩側與龍椅旁站滿帶刀將士,威嚴肅穆的模樣,讓他開始知道緊張了。
怎么辦?要是等會兒被識破,闔易將軍這顆頭顱不就被他害得在地上打滾?
如果真的被砍頭了,那他是直接上天堂領便當?還是會回到現代?現代的他,肉身不曉得死了沒?演唱會那天堅持穿底部破了個洞的鞋,活該被電得腳底開花,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吧?
一連串問號在闔易的腦海里不斷的打轉,他瞧前方的大臣們已經魚貫而入,只能被動的跟著人群走,一直到跨過門坎,走進大廳后,行進中的隊伍才停了下來。
闔易皺起眉頭,想著待會兒該如何是好,手腕突然被一道柔軟握住,他抬起頭,望向右邊,秋水嵐那肌膚白皙、臉頰微微泛著粉色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秋水……秋副將,你怎么來了?”秋水嵐的出現讓他有說不出的驚詫,但是依然謹記秋水嵐要他在眾人的面前不能喊他的名字,而是以職稱叫他。
闔易記得昨天晚上苦苦央求,加上利誘與威脅,說什么也要秋水嵐跟著他上早朝。
但是秋水嵐以將軍已經出席,身為副將的他再出現,不僅是對將軍的大不敬,更嚴重的是,倘若皇上怪罪下來,說將軍府怎么由正、副將軍一同出席早朝,是不是有什么陰謀?這可不是笑笑的呼嚨皇帝就能隨便過關。
“將軍,你大病初愈,屬下擔心你不堪久站,因此斗膽獲得圣上允許,同將軍一同上朝。”秋水嵐刻意將話說得大聲些,讓站在兩人附近的官員們聽見。
笑話!他秋水嵐怎么可能會擔心闔易的身體是否舒坦,他擔心的是近來將軍行事作風詭異,一開口便胡言亂語,倘若在皇帝的面前隨意亂說話,這可不是殺了闔易一人就能解決的,可能連倒霉的將軍府人員都得陪葬,所以他當然要盯著他,適時的幫他解圍。
“闔將軍真是愛國愛民,病得讓秋副將擔心的跟著上朝,都還要堅持面見圣上,精神真是令老夫敬佩!闭驹诓贿h處,身穿紫袍的老者開口。
“過獎了,本將軍只是許久沒上朝,怕有些軍機大事無法上達天聽,才堅決抱病上朝!标H易可是看了不少古裝片,講些古人用語還算可以。
“這真是我邵國之福。”老者順著胡子,笑呵呵。
秋水嵐拱手,“謝謝相國如此贊揚將軍!
相國笑了笑,轉頭,看著前方。
“將軍,昨晚我不是交代你得站在左側第三個位置嗎?怎么你會站在這么后面?”秋水嵐微蹙眉頭,低聲責備。
昨晚他千交代,萬囑咐,深怕闔易站錯位置,被人恥笑,沒想到他依舊沒站對,好在他有出現在朝廷上,可以及時將闔易拉至正確的位置。
“我想說站在這里比較不顯眼!标H易當然記得秋水嵐的殷殷叮囑,但是一點也不想于朝廷上站在顯眼的位置,所以很自動的幫自己降職,與四品官的官員站在一起。
“將軍,你別鬧了,請回到你的位置上!鼻锼畭狗砰_抓住闔易的手,率先走至一品官應該站立的位置。
闔易無計可施,只得乖乖的跟在秋水嵐的身后,當他來到正確的位置時,本來想躲在秋水嵐的后頭,卻被他冷冷的瞪了一眼,這才摸摸鼻子,站在他的身前。
秋水嵐雖然是副將,但官職亦屬于一品官,這是皇帝對他的特別禮遇,目的是要安撫有皇后撐腰的秋氏一族的必要手段。
就在闔易緊張得心都快蹦出胸口時,聽到皇帝的隨侍公公大喊“皇上駕到”,然后感覺心臟都要停止跳動。
邵國的皇帝是一名年約六十卻容光煥發的白發男人,直挺挺的往龍椅上一坐,滿朝文武百官隨即拱手彎腰,高喊“吾王萬歲萬萬歲”,聲音之大,余音響徹整座宮殿。
闔易趕緊跟隨眾人行禮,緩緩起身后,仰首看著皇帝端正坐在眼前,心底有種不踏實的詭異感覺。
他還記得昨日試探性的詢問了秋水嵐目前所處的國家與時空,雖然秋水嵐對他問這些說什么也不會忘記的問題感到疑惑與詫異,但還是一一細心的回答,只是口氣差了點。
“將軍,你真的沒同我開玩笑?難道你真的忘了自己是位居邵國從一品官的驃騎大將軍?”秋水嵐攢起眉頭,就算闔易突然轉性,也當他是腦子有點不清楚,不過對于自己的國家與官位,這是向來忠心報效國家并以官位為榮的闔易絕對不可能忘記的事情。
邵國?任憑闔易絞盡腦汁,卻怎么也對邵國沒有絲毫印象。
是他的歷史不夠好?還是邵國其實根本不存在歷史洪流中?抑或是邵國國力虛弱,撐不到幾年就完全銷聲匿跡,讓歷史學家忽略了這個國家?
他當然知道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于是決定先牢牢的記住國家名稱,在剩下的時間里再慢慢的找尋答案。
不過邵國有沒有存在于歷史上,對闔易而言,一點也不重要,他現在最在乎的是這副身體的主人居然留給他如此好笑的職稱。
邵國的驃騎大將軍?闔易暗暗記著,只是這驃騎大將軍聽起來怎么怪怪的?好像一點也不威武,反倒有些搞笑。
“怎么了嗎?”秋水嵐瞧他先是沉思,接著又要笑不笑的,疑惑的詢問。
“秋水嵐,你難道不覺得驃騎大將軍聽起來不是很順耳?”倘若他真的得在這個從未出現在歷史課本上的邵國過一輩子,不曉得可不可以申請改名,將驃騎大將軍這個職稱改掉?
“怎么會呢?驃騎大將軍這個職稱聽起來威猛無比,而且是軍職中最上位的從一品官將軍才能得到的名稱!鼻锼畭挂稽c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難道你不認為‘驃騎’這兩個字聽起來像‘嫖妓’?”闔易才不想被誤認為是嫖妓大將軍。
“一點也不像,請將軍別亂說話!鼻锼畭古芍H易,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好笑。
瞧他怒氣沖天的模樣,闔易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忍痛接受這個職稱。
“算我錯,我不該拿驃騎大將軍這個職稱來開玩笑,現在可以請秋副將消消怒火,同我說說有關邵國的事情嗎?”為了避免明日上朝面臨鴨子聽雷的窘境,他決定還是不恥下問,聽聽秋水嵐解說有關邵國的大小事情。
秋水嵐聽了,好看的眉頭又緊蹙。
闔易撓撓頭,佯裝喪失記憶的模樣。
“你不也看見了,我從閻羅王那里走一遭后,整個腦子都不太好使,記得的事情也是七零八落!
稍早,他鼓足勇氣同秋水嵐說明他發生了意外,才跑至古代人的身體里,但秋水嵐對他的說詞不僅完全不采納,還怒斥他胡亂說話,所以他暫時按兵不動,扮演喪失部分記憶的大將軍,再暗謀脫身之計。
秋水嵐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從立在書桌旁、高至腰際的瓷桶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牛皮地圖,將它攤在桃花木書桌上。
“這是當今中原地圖,如將軍所見,由八個國家組成,而我邵國是八國中腹地最小,卻是最富庶的國家。”秋水嵐纖細的長指指著地圖中邵國的位置。
“富庶?為什么邵國會是最富庶的國家?”闔易可不懂了,看著地圖,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秋水嵐立刻給了他一記白眼,接著長指畫過地圖上重要的三大河流流經地。“誠如將軍所見,準江、閩河與麗河全都交會在我邵國邊疆,且我國靠近海邊,更以前朝宰相上書建議開鑿渠道,讓商船能在我國的河港與海港互通,占盡地利之便,因此我國商業流通了解發展,所以才會是八國中最為富庶的國家。”他可是使出最大的耐心,把連邵國十歲孩童都了解的知識簡單的告訴闔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