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誰的眼兒又發(fā)光了?”溫于意笑道。
李容治也笑了,笑容清清淺淺,溫柔如月,他移了移盛著酒蛤蜊的方盤!敖裨绱笪荷倘怂偷轿夷莾旱,每間棚子都有一份,已經(jīng)冷了,但如果二姑娘不嫌棄就一塊用吧!
她吞了吞口水,喃道:
“難怪我一來就直聞到海產(chǎn)味……原來每位王爺都有啊……”西玄不靠海,海產(chǎn)不盛,就算有,據(jù)說味道也是遠遠不及大魏海產(chǎn)的。
大魏靠海,海產(chǎn)類別多到吃一天也吃不完—她聽商旅說的。她也曾被盛情邀到李容治的質(zhì)子府吃過幾頓海產(chǎn)。那些海產(chǎn)都是大魏商人帶來,種類確實有些是她沒看過的,味道比西玄的好,但李容治說過,還是不若在大魏新鮮的好吃。
那令她遙想啊……每每饞蟲犯了就對著大魏的方向稍稍幻想著。
溫于意看著她極力掩飾的饞相,哈哈一笑:
“吃吧吃吧,瞧妳這表情,本王都不敢跟妳搶呢。”他瞟一眼李容治,又笑:“難怪我?guī)状窝麏厑砀锍酝硌纾爝_妳皆以什么受之有愧拒絕,卻去赴容治兄的約……容治兄,你這手段高啊!
李容治但笑不語。
徐達的臉皮略略紅了。她笑嘆:“也不能這么說。王爺您的宴會若是邀了他人一塊同去,徐達去,只是掃他人的興而已;要是只邀徐達一人……徐達怕夫人們誤會,那可就不好了。”
溫于意眨眨美目,笑道:
“妳怕本王搞不定她們么?改明兒個本王再迎個妾室,她們哪敢吭聲?”
“誰不敢吭一聲?”紅幔被掀起,一名身著鳳凰繡紋大紅衣的西玄年輕男子走進棚子。他道:“我聽大魏王爺在備轎了,今晚我府上有宴,你怎么先行離開了呢?”
李容治與溫于意一同起身,道:“二皇子!
西玄二皇子看看桌上方盤,再往李容治瞧去!按笪和鯛斈闳饲樽龅谜婧茫块g棚子都有這么一盤,那些沒中用不起眼的小質(zhì)子也得了這么一盤呢!
李容治嘴角彎彎,笑道:
“這東西一次食多也不怎么好,不如分了出去。二皇子要是喜歡,下回大魏商旅再送來時,我便請他多送幾份上你那兒!
二皇子不置可否,再打量著李容治。他勾勾嘴:“無論何時見你,我都感受到與西玄格格不入的溫文爾雅呢!彼劢腔芜^什么,回頭一看,略略驚詫。
“哪來的人?你們這兒藏了女人?”
“卑職徐達。”她垂首道。
“……徐達?”他一怔。“徐家……徐達?”
二皇子不置可否,再打量著李容治。他勾勾嘴:“無論何時見你,我都感受到與西玄格格不入的溫文爾牙雅呢。”他眼角晃過什么,回頭一看,略略驚詫。
“哪來的人?你們這兒藏了女人?”
“卑職徐達。”她垂首道。
“……徐達?”他一怔!靶旒摇爝_?”
“正是卑職。”
徐家這個次女一向被排除在皇室權(quán)力中心之外,他只記得她幼年的模樣,還長得不錯,現(xiàn)在——“你抬起頭來!
李容治看向二皇子,溫于意則垂目把玩著扇柄。
徐達依言,微地抬頭,但目光下垂。宮里侍衛(wèi)提過二皇子對在宮中任職的徐直多有禮遇,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處處禮遇,甚至卑微討好,自然是存著幾分不該有的心思。
徐家人自是各人事各人理,她雖耳聞卻沒有多說什么,何況兩年前她搬出徐府,少與徐家有聯(lián)系,如果徐直有事,也是不會找上她的。
西玄二皇子目光沿著她的麗色往下看,來回巡著她交領(lǐng)上細致的肌膚,意猶未盡地又落在她纖細的腰身上。
徐達只覺蛇般的邪淫目光直纏在她身上。她也不笨,明白此刻二皇子在想些什么。反正他想什么都是他家的事,跟她無關(guān)……
“你……”
李容治上前一步,看向場子!岸首有睦锟捎袆龠x了?”似是不知自己打斷西玄二皇子的目光。
徐達心里大叫:天上地下的好男人啊!快把這蛇驅(qū)走吧!她愿做牛做馬……回頭一定捎一封信給徐直,就說大姐嫁夫,首選必是要那種不會亂看小姨子的。
西玄二皇子冷冷看著李容治,哼聲道:“這種程度的角抵,也需要我去猜勝選嗎……是啊,這種角色要讓女子下場,那定是百般的有趣!
徐達臉綠了。要她脫衣服大庭廣眾玩角抵,她還不如一刀砍了這個二皇子,從此亡命天涯。
李容治笑道:“姑娘家要是在此上場,有失體統(tǒng),二皇子有興趣,可以在皇子府里讓妃子們一試!
西玄二皇子揚起眉!跋雭泶笪和鯛敳恢溟g妙處。也是,你至今孤身一人,不曾接觸女子,實是可憐至極,聽說為了大魏祖訓,你也不得在西玄鬧出孩子,是吧?北瑭王爺在西玄多享福,妻妾成群哪。”
“咱們王爺當然有接觸過女子,只是王爺他潔身自愛……”棚外的臨秀實在忍不住插嘴。
“臨秀”李容治輕斥。
西玄二皇子笑道:“芝蘭般的謙謙君子啊,你與每個人都交好,就連宮里的插曲宮女也是私下談?wù)撝氵@芝蘭君子,我瞧,就連徐家這個不成才的徐達,心里也被你所迷惑吧。跪下。”
徐達聞言,慢慢跪下。
李容治沒有回頭,溫于意還是繼續(xù)玩著他的扇子。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倍首尤孕χ。
溫于意沒抬頭,在他背后輕聲提醒道:“二皇子,她是徐家人!
二皇子哈哈一笑:“徐長楓已經(jīng)十年沒有主動提過這個女兒了,要不是父皇念在徐家父女面上,京師哪還有徐達的路呢?我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一個美貌女人能做什么用?你們也該知道。這樣吧,兩位王爺不如一塊下場比試吧,誰贏了,就將徐達送他一夜吧!彼d奮地說。
李容治沒有吭聲。
溫于意嘆道:“我這種文弱之身跟人玩角抵,不是自找苦吃嗎?”
臨秀同情地看看徐達,再看看自家王爺,低聲說道:“大魏沒有角抵,我家王爺生性良善,不喜與人動手!
“是嗎?”二皇子哼了哼。“兩位也太看輕自己了。既然不原比試,徐大,你就隨我去看這最后一場吧。你尚未婚配,我就替你配了吧,最后一場都是公族子弟,身家清白得很,誰贏就帶走你吧!
徐達眼觀鼻,鼻觀心道:“二皇子,姑且不論卑職為鳳羽郎之首,西玄圣祖有訓,徐家兒女穩(wěn)中有各自自由婚配,皇室子孫不可介入。過雖無才無能,但對你情我原的婚緣也是翹首以盼,還請二皇子高抬貴手,饒了那些不喜徐達的公族子弟吧!
“我若真介入……”
李容治微地苦笑:“二皇子既有看角抵的興頭,又何甘扯無辜外人進來呢?”語畢,轉(zhuǎn)向溫于意:“于意兄可原與容治一比?”
溫于意放下折扇,笑道:“容治兄若肯比,小弟自是求之不得。”
李容治又朝二皇子道:“二姑娘處理質(zhì)子府間的事甚好,要是淪為游戲獎賞,真真是浪費了個人才,也失了西玄圣上的心意。在大魏,男子比賽是不拿獎賞!彼⒌貜澤,對著徐達柔聲道:“二姑娘可有隨身小飾物?”
徐達連眼皮也不眨,十分配合,亂摸了一把,居然摸不出什么來。她猶豫一會兒,便自袖間暗袋取出一物。
溫于意見那物被輕薄柔軟的縑帛妥善包著,不由得一時好奇,向前一看。
徐達小心放在雙手間呈上!氨奥氄倒珓(wù),身上不帶任何飾物,唯有此物,還請王爺不嫌!
李容治見物,一怔。
棚子外守候的臨秀偷瞄一眼,也是呆了呆。
溫于意訝了聲,“是大魏的結(jié),是不?大魏的結(jié)千百種,上回我府里女人拿了一堆要我?guī)г谏砩,這個保平安,那個吉祥如意的!边@結(jié)看起來挺簡陋的。
李容治眸清似水,笑著接過紅結(jié),轉(zhuǎn)向西玄二皇子。他道:“大魏男子多向順眼姑娘討飾物保賽事的順利,今天是我在西玄第一場角抵,自然要以大魏方式求平安了!
溫于意點頭。“有趣有趣。我也一并用大魏求平安的方式吧!
他走到徐達面前,彎身笑道:“徐達,我瞧你渾身上下可沒別的東西了,就這個了,當是你祝我勝利吧。”他垂下的美目里抹過一絲憐色,拾起包著紅結(jié)的縑帛塞進懷里。
溫于意又朝李容治興至勃勃道:“咱們就看看徐達的祝福誰能得到吧?”
李容治溫雅一笑!昂,還請王爺手下留情些了!
臨秀與北瑭仆役入棚,協(xié)助脫衣束發(fā)。質(zhì)子畢竟是王爺貴身,衣袍僅僅只脫到腰間,靴子也一并脫下。
徐達下意識地偷覷一眼,只見踩在她面前沙地的男人腳丫,腳趾顆顆圓潤如珠玉,足部瑩潤,肌理有力。
這雙足,是銀白袍擺的主人,雖是十分的賞心悅目,但徐達死也不敢抬頭看李容治裸露的上半身。
她平日觀念算開放,看見男子裸體也抱著純欣賞的目光,但,她不想在李容治心里將她變成二皇子第二,她的純欣賞搞不好被誤以為邪念的目光,那她可冤枉了。
另一雙色深且同樣美麗干凈的大腳丫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內(nèi),令得徐達略略惆悵一下。皇族連腳掌都是好看的,不似她,幼年為了學騎馬,自馬上摔落,足面如條蛇盤旋,只有一字形容,丑。
“走吧走吧!睖赜谝庑χ。“若是咱們出了丑,二皇子莫笑啊!
“平常兩位王爺衣袍罩著,看不出體魄不錯啊!倍首拥φf道。
徐達聽得三人談笑出棚,聲音漸漸遠去,溫于意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還傳入棚內(nèi)——
“二皇子,文教在棚內(nèi)當著徐達面我不敢說……你不是對徐大小姐頗感興趣嗎?若是……總對你不太好啊……”
“……徐家三姐妹素無感情……就算徐達哪日因事犯罪……直姑娘恐怕也是不會眨一眼的……”
徐達雙腿早已發(fā)麻,不由得改坐在地。她才往棚外看去,就見臨秀奔入賬。
“二姑娘,王爺差我回來跟你說,西玄二皇子不會回來了,你不必再跪著了……我想,王爺是多此一舉了!
“不會不會!毙爝_拍拍衣裙,起身笑道:“王爺善心,還惦著徐達。徐達感激不盡。”
“我家王爺天生心善,對誰都是如此的。”臨秀又道:“王爺吩咐,請二姑娘先到北門通道等著護送他回府!
徐達雙眼發(fā)亮,抱拳道:“卑職謹遵王爺旨令!闭媸呛媚腥税,李容治怕她再留在賽場上,二皇子要是哪根筋不對,再來找她麻煩,索性領(lǐng)她一塊走了。
臨秀臨走前,憐憫地看發(fā)她一眼,道:“二姑娘文教難堪了!
她不以為意笑道:“還好,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你這是要習慣一輩子的,西玄人平均年命約五十到六十間,眼下你還有一萬多個日子,要我早就……”早就發(fā)瘋了。臨秀及時住口,瞄瞄她一臉少根筋笑容,改口道:“若是在大魏,這等欺壓行徑,萬萬不會發(fā)生的,可惜二姑娘是西玄人。我家王爺曾道,若是皇族子弟十有五六仗勢欺人,這皇室怕是危險了。將來我家王爺斷然不會容許這種仗勢欺人之輩留存皇室之中!
徐達挑挑眉,對于臨秀所謂的“將來”不予置評。哪個質(zhì)子不想回自己國家?但都是中老年之后才能回去。李容治為人是和藹可親,不能說的事也絕不會多話,連帶著他身邊的人也遵從主命,養(yǎng)成不妄言的習慣。
臨秀此次脫口,隱隱揭露李容治回大魏的決心,更甚者,日子就在近期。
等臨秀離去后,她撩過紅幔,專注地看向場中央比賽的兩人。
其實她眼力較他人強上許多,幼年她以為所有人都能將遠處的事物看得分明,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看得那么清楚……好比現(xiàn)在。
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場中央跟人角抵的李容治。他始終含笑的玉容,彎彎的嘴形似月牙,鼻梁秀美,優(yōu)雅的動作……以及令人意外的結(jié)實身體。她眨了眨眼,非常有禮的撇開目光,遙望天際,以免春心抽動。
有好眼力有什么用?文不如徐直,武不如徐回,要這雙好眼睛難道就是專門來看些不該看的人么?徐達惆悵著。
天邊流云似海,仍不脫西玄國土范圍內(nèi),想必李容治與溫于意都在想,她在西玄土地上,被人嘲笑無能,她怎么熬得過一輩子?
初時她確有不服,但久了……也就那么認了。一個人的修改天成,她才能平平,即使盡力去學了,文經(jīng)武略就是遠不如人。
塢不過徐直,狠勁不過徐回。少年她親見盜賊入徐家別院,徐回眼皮也不眨,不問原由就地給了正法,當時徐直就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
她呢,就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動彈不得。雖然表面極力裝得鎮(zhèn)定,心里卻是震得七葷八素,完全撼得無法言語。
“徐達,你猶豫片刻,他就拿刀捅著你了。你要你死還是他死?”徐回看出她的不忍膽怯之心,冷冷提醒。
是啊,有些事有些人,普不是埋首努力就能追得上的,從此,她放棄了。
西玄人眼里,只當她是徐家明珠里那顆刺目的小沙礫,就要這么被瞧不起五十年啊……
“是誰說,人的一生非得到五十不可?”她搖頭晃腦感慨著。本是望天際,而后鼓聲雷動,她終于又忍不住心養(yǎng),目光飄啊飄的,飄到場中央雄壯威武的男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