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吳夢潔并非胸大無腦的花癡,而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她效率高、領悟力強、深具美感,每當她做好完稿,總引來其他三位同事的贊嘆,原來錄用她真是有道理的呢。
就連法克悠也不得不承認,這丫頭表現得如魚得水,甚至還有時間摸魚!
上班才第三天,法克悠就抓到她的小把柄,拍拍她的肩問:“你在畫什么東西?”
“沒有、沒事!”吳夢潔急著把素描本塞進抽屜,但在總編殺人的眼光中,只得乖乖交出來。原以為他們都在趕稿,應該不會察覺她的行動,沒想到還是被抓包了。
“喔,你會畫漫畫?”法克悠眨了眨眼,認出這是少女漫畫的風格,臉小、腿長、九頭身、晶亮的眼、飄逸的發,還在畫像旁寫著名字,分別是奧斯卡、安德烈、山姆和他自己,尤其是他的畫像,占了一半以上!
吳夢潔的臉垂到胸前(這對F罩杯的人而言是很容易做到的),不敢抬頭見人,慘了,他們會不會當她是個變態?俱樂部的朋友們都很喜歡這些畫作,無論如何也要傳上網站讓大家欣賞,希望總編不會把素描本沒收,以前她國中、高中老師都是這么做的,嗚呼哀哉~~
“我也要看!”安德烈湊上前來,看到自己被畫得更帥,非常滿意,贊美道:“哇,原來你是個夢幻少女,以后叫你小夢夢好了!”
安德烈有著一頭狂亂黑發,剪得極短仍有自己的個性,每天都以不同的卷度出現,而在吳夢潔的素描本中,他整個人就像團黑火,散發性感熾熱的魅力。
“嗯,很適合你,一個愛作夢的女孩!眾W斯卡也深有同感,每個人都喜歡自己被美化,因此他難得毫無意見地同意安德烈的說法。
奧斯卡原本就是美型風格,染了一頭金色的及肩長發,老愛穿些蕾絲、荷葉袖、燙金邊的衣服,在吳夢潔的詮釋中,更有如童話故事的王子。
受寵若驚的吳夢潔緩緩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被兩個如此出色的男子包圍,還親密地叫她小夢夢,哪顆少女心能不因此怦然?
這時山姆剛好從隔壁攝影棚回來,看見同事們聚精會神地研究美編的作品,他自然不能錯過,一看就睜大眼。“安妮,你果然是個幻想力豐富的女孩,跟書上寫的一模一樣,太可愛了!”
山姆人高馬大、滿臉胡渣,被她畫成溫柔敦厚的好男人,還穿著圍裙下廚,笑容超完美。
“現在她叫小夢夢啦!”安德烈提醒山姆。
“小夢夢?哇嗚,我正想給我未來女兒取這名字,這么說來,我非得當你干爹不可了。”山姆大叔四十歲了仍未婚,但一天到晚想著未來的女兒,他不喜歡男孩,只希望有個貼心女兒。
“爹地~~”吳夢潔從善如流,讓旁人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她外表文靜害羞,本性卻是非常三八!
“乖女兒,我親愛的小夢夢!”山姆給她一個熊抱,這小女孩可真會抓住人心。
法克悠打斷他們的父女情深。“喂,你們沒發現我的畫像最多嗎?”
確實,素描本里有一半以上都是法克悠,在她筆下呈現各種造型,一會兒是模特兒,一會兒是拳擊手,還有警察、船長、賽車手等職業,每一張都神采飛揚、帥氣破表。如此百變風格,卻讓他這位當事人嘴角扭曲,仿佛被卷入cosplay深不見底的沼澤中。
“那又怎樣?”奧斯卡從小自認比白雪公主還美麗,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總編是全公司最有吸引力的男人,不像他長得太美艷,只能吸引安德烈這種傻瓜。
法克悠指著吳夢潔說:“這花癡擺明在暗戀我,這樣會影響我的工作情緒!”
山姆皺起眉頭,替自家孩子說話:“總編,不要老說我們小夢夢花癡,你瞧她的筆觸多么純真,她根本是個藝術家!”
安德烈也幫腔道:“就是說嘛,你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
吳夢潔心底狂冒冷汗,幸好她畫的人物都有穿衣服,也沒什么特別互動,要是被他們看到她限制級的作品,恐怕會驚恐地說她是狼女化身吧?
法克悠知道山姆這家伙一旦認定某件事,火山爆發都無法扭轉觀念,因此他轉向犯案人問:“你說,你畫這些圖是想怎樣?”
吳夢潔腦子一轉,想出一套委婉而不失真的解釋。“我……我喜歡美麗的人事物,所以……想用自己的方式保留下來,對不起……”
“唉呀呀~~果然是我的女兒!鄙侥穼@女孩越來越欣賞,摸摸她的頭說:“老爸也有一樣的想法,我的攝影就是想留住美麗的瞬間!
“那么……我可以繼續畫畫嗎?”她從小看漫畫長大的,尤其是BL漫畫,那是她在求學階段最大娛樂,其實她曾想過當漫畫家,但是爸媽怕她會餓死街頭,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成為專業美編,私底下仍在作畫,提供俱樂部同好欣賞,很多人都會出錢跟她買復制品呢!
有女萬事足的山姆點點頭,只差沒淚光閃閃!澳钱斎焕玻阄叶际敲赖囊娮C人,要是沒有你的紙筆、我的相機,這些人老了要靠什么安慰自己?”
奧斯卡提醒一下山姆別得意忘形!拔!你在說誰?”
“我差點忘了,我們奧斯卡是不會老的啦,我是影射別人,OK?”山姆拍拍自己的后腦勺笑說。
“這還差不多。”奧斯卡拿出化妝鏡,仔細審視自己的容顏,嗯,二十五歲了,算是顛峰期,應該還可以美三十年,千萬不能走下坡啊。
安德烈拿起素描本,客觀道:“不如選幾張拿來放在雜志里,很有風格!
“我贊成,先放我騎白馬、戴皇冠這張!”奧斯卡樂極了,忘了自己老愛跟安德烈唱反調的習慣。
眼看眾叛親離,法克悠心想有沒有搞錯?這丫頭明明就在垂涎他的美色,“意淫”的鐵證如山,這幾個男人卻對她如此縱容,真是反了、反了!
“夠了,都給我回去工作!我要保護我的個人肖像權,絕對不準給我公開!”他只好使出總編的威嚴,命令這場鬧劇到此為止,并暗自下了決定,他要討厭吳夢潔討厭到底!雖然這很像小孩子的賭氣行為(事實上根本就是),反正他不喜歡這種被排擠的感覺啦!
看總編氣得七竅生煙,大家摸摸鼻子各自回到崗位,吳夢潔沒料到這場風波就此平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畫紙終究包不住火,她還是得找個機會向總編解釋,希望他能諒解,少女夢幻實在是無窮無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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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加班是常態,不加班怕是要倒閉了,“MQ雜志”做為現代男性指標,自然得加班加到最高點,好讓全國男性有圣經可依循,才能明白自己該穿什么衣、開哪牌車、交怎樣的女友。
這天晚上,五名成員吃過便當繼續趕工,吳夢潔給大家泡了咖啡,山姆爹地喝藍山,奧斯卡喝摩卡,安德烈喝拿鐵,總編大人喝黑咖啡,她自己則是牛奶,再加兩滴總編喝過的黑咖啡(她偷偷收集在一個小瓶中,有如魔法之水),讓她隨時處于興奮狀態,不需提神。
上班一個月以來,她逐漸適應MQ雜志文化,出刊前全員加班、精神緊繃,動不動就要拍桌嗆聲,除了她每個人火氣都很大,等到出刊后恢復世界和平,就開開會、聊聊天,討論時尚新點子、交換娛樂新八卦。過去她任職于教科書出版社,每天準時上班下班,比較起來實在平淡無奇。
今晚算是“一級戰力”之夜,再過三天就要出春季特刊了,大家的心情和脾氣都不怎么好,英俊的臉孔看來有如魔鬼,吳夢潔被迷得心花怒放、暗自陶醉。
忽然,奧斯卡和安德烈吵了起來,導火線說來很無聊,只是一個成語的使用方法,兩人卻指桑罵槐、藉機攻擊,什么臟話狠話都說得出口。
吳夢潔對此情況著迷不已,偷偷在辦公桌底下錄音,等回家后傳上俱樂部網站,大家聽了不知該有多興奮陶醉,舊情人的爭執,啊,甜美又酸澀。
法克悠確定耳朵無法承受更多壓力,冷冷丟了一句:“少在我面前打情罵俏,有本事就秀出你們的專業,什么辦公室戀情,遜斃了!
最近他已經夠煩了,采訪人物不夠酷,相片毫無新意,連時尚走秀都沒啥新聞,活著就是會碰到這種低潮,更無奈的是,他每天都得看著不美的美編,跟周遭人物背景完全不搭軋,還要聽其他人喊她“小夢夢”,惡心到起雞皮疙瘩,唉,萬事不順,豈是一個慘字能形容。
總編的一盆北極冰川水澆下來,大火瞬時湮滅,奧斯卡和安德烈只得收斂一下,先離開辦公室,到樓梯角落去拚個死活。
吳夢潔依依不舍地目送他們,這畫面實在太美了,一對美男子的針鋒相對,她多希望能跟上去,貼身記錄他們的一言一行,絕對是前所未有的佳作,光是想像她就覺得腿軟,那激烈的冰與火、愛與愁、欲與恨……喔喔喔……
“好了沒?”
總編嚴肅的聲音喚回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她趕緊把注意力拉回來,咳嗽一聲說:“快好了!
至于山姆大叔,他在隔壁的攝影棚內拍照,不時發出“再娘一點!再威一點!”如此模棱兩可的指令,好讓模特兒無所適從。
就這樣,辦公室只剩下法克悠和吳夢潔了,她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又怕他聽到她猛烈的心跳,他們很少有獨處機會,總編似乎把她當病毒看,但她非得把握良機啊!
“總編,請問這樣可以嗎?”每當她完稿時就得讓他過目,由于檔案太大、時間太趕,只好請他移步到她桌前,直接自她的電腦螢幕審視。
法克悠走過去一看,點個頭說:“還行。”
雖然她長得不美、穿得不優,卻有超強的設計感,老天爺居然對她這么公平,害他找不到借口嫌棄她,可惜啊可惜。他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愧疚,卻又忍不住暗罵她今天的打扮,她衣柜里除了黑色、灰色、藍色,就沒其他顏色了嗎?他真想把自己的粉紅襯衫分幾件給她。
正準備回自己位子,他卻發現她眼神怪怪的,害他全身發毛,倒吸一口氣問:“你干嘛用那種花癡的眼神看著我?”
現在其他人都不在,他說她花癡不會被人瞪,可悲可嘆,他想罵人還要被屬下監督,這平凡女孩是給大家下了什么迷藥?
“沒有啊,我只是很崇拜總編……”吳夢潔垂下視線,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緒,這種貼近偶像的暈眩感,讓她常;钤诨脡糁小
“你才認識我多久,有什么好崇拜的?”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盡量和她拉開距離。
該來的總是要來,既然天時地利人和都湊齊了,她告訴自己該是攤牌的時候了!捌鋵崱覀兒芫靡郧熬鸵娺^面了!
“喔?在雜志還是秀場?”從十八歲開始,為了咬牙自力更生,他曾當過幾年兼職模特兒,吸引了大批粉絲為他成立后援會,現在仍有許多人哀求他復出,但他下定決心再也不以“美色事人”,要讓大家看到他除了美貌也有腦袋,而且是最優質的腦袋!
她直直凝視他,不想再閃躲!拔也恢辉陔s志上看過你,還在學校看過你。”
“學校?”他抬起頭再次端詳此女,沒印象就是沒印象,大眾臉就是大眾臉。他跟弟弟念的學校都一樣,全都是優質學校,只是他沒有弟弟那么愛念書,偏偏一些閑雜人等就愛拿這點做文章,活該讓他們去嫉妒又羨慕,Who cares?
“嗯!我們是同一間高中的,當然你不認識我,但是……我對你的記憶非常深刻!蹦菚r她參加的漫畫社里有一堆BL同好,大家都以法克兄弟為上學最大意義,看到他們俊美成雙的容顏、似有若無的情愫,就是至高無上的幸福。
“等等,你不是小我四歲?怎么會跟我念同一所高中?”他記得高中時他是籃球校隊,弟弟只會參加讀書會,當時球場旁女生的尖叫聲有如殺豬,該不會這女孩也有份吧?
“念書時我跳級了好幾次,所以我跟你同時高中畢業。”她沒別的興趣,除了悠游書本,就是畫圖自娛,但爸媽認為畫圖不能當飯吃,她必須用好成績來證明自己,否則那些漫畫可能就要被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