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美好的早晨,法克家族一同享用早餐,法克夫婦今天興致特別高昂,女主人哼著歌,男主人跳著舞,搭配得天衣無縫,不為任何原因,就因為快樂而已。法克彌坐在餐桌旁,微笑欣賞爸媽演出,他喜歡一切熱情的人事物,但他自己很少參與其中。
法克悠今天比較晚出現,他全身軟綿綿得有如發高燒,眼中所見的世界也是歪七扭八的,原來愛就像一場重感冒,在他還來不及防備時,病毒已攻入他腦神經末梢,造成無可挽回的慘烈災情。
他以為自己睡一覺就會好了,被拒絕又沒什么,告白失敗也只是小事,雖說這兩者他都沒經歷過,但人生總有第一次,就算獻給一個傻女也無所謂,他對感情的原則就是順其自然、瀟灑來去。
可今天早上他發現自己錯了,整夜睡不好又作惡夢,夢中偏偏又是那個吻,他好想拉住她的手,好想對她說對不起,可不可以讓一切從頭來過?莫非這就是愛、就是心痛?他會不會覺醒得太晚?唉,打死他都沒想過會有這下場,這下他徹底被擊倒了……
法理擎一看到他就笑容滿面地問:“悠悠,聽說你昨天晚上有帶女生回來?”
他們家長子好久沒有桃花盛開了,上一次似乎已是三年前的事,這樣下去是不行滴,法克彌只愛書本也就算了,但法克悠這么適合羅曼史,當然要創造些美麗故事。
“喔,對啊……”法克悠不用猜也知道是弟弟泄密的,但他懶得抗議,反正在這個家里很難有秘密。
克莉絲推一下兒子的手臂,眨眼問:“彌彌說她很純情,不只流鼻血,還昏倒了!”
“嗯,對啊……”用純情來形容吳夢潔,顯然是天差地遠的誤會,那家伙日夜都在想他們兄弟倆的合體畫面,只是法克悠懶得多解釋,他腦子里只有昨晚的點點滴滴,他吻了她,她哭了,她走了,而他的心也被帶走了……
法克彌看哥哥一臉癡迷,靠近他吸了幾口氣!澳憬裉旌孟駴]噴香水?”
“呃,對啊……”事實上,法克悠還穿著跟昨天一樣的衣服,這對愛美的他來說是前所未見的古怪行為,家人們聽到這話都嚇著了,對法克悠來說,沒噴香水等于沒穿衣服,他怎會讓自己裸身出門呢?
法克彌又小心翼翼地問:“我把你的事情說出來,你不生氣?”
“沒差啊……”法克悠伸手想拿果汁,腦神經和身體卻不協調,拿起了胡椒罐,他該喝一口嗎?打幾個強力噴嚏,或許會清醒一點?
事態發展至此,法理擎和克莉絲已有定論,一同指著長子說:“你戀愛了!”
“So?”他又不是初戀,爸媽有必要這么夸張嗎?法克悠放下胡椒罐,卻又拿起番茄醬,可惡,明明想著柳丁汁,雙手卻不聽話,他當真一夜之間變癡呆了?還有他不喜歡吃松餅了,他想吃饅頭,又軟又綿又大的饅頭。
一家之母克莉絲很樂意為他解答:“你是交過五任女友沒錯,但那都不算戀愛,你不會因為她們恍神到忘了噴香水,這次你真的陷下去了,恭喜恭喜!”
“是喔?”法克悠喝了一口番茄醬,怎么甜甜的都不會酸?連味覺都失去了,真想在臉上寫個慘字。
目睹長子錯亂的行為,法理擎百感交集!皟鹤樱憬K于要轉大人了!我們都覺得很安慰,改天帶她回來吃早餐,我保證不會亂唱歌嚇到人家!
“你們想太多了!狈ǹ擞普酒鹕,提起公事包上班去,但他換鞋時換到老爸的藍白拖,像個游魂飄出門,留下三個笑昏的家人。
到了公司,他忘了跟警衛、總機、清潔工打招呼,也沒看到他們驚訝的表情,當他進了辦公室,吳夢潔已經坐在那兒,抬起頭對他說:“總編早!
“早。”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整個人依然輕飄飄的,連自己怎么開車來的都不記得。
盡管昨晚經歷過那樣的事,吳夢潔仍穿上了他買的小洋裝和高跟鞋,其實她自己也想改變,女人變美之后是很難走回頭路的。視線一轉,她發現他腳上的藍白拖鞋,也注意到他的衣服是昨天穿過的,但她沒有任何評語,總編大人想怎樣就怎樣,外型絕佳的他即使戴斗笠、穿蓑衣都很帥。
“昨晚的事……我……”法克悠在腦中尋思,“抱歉”兩字到底該怎么發音?他喉嚨癢癢的,只想打噴嚏。
“我已經忘了,請你也不要記得!彼⒅娔X螢幕,面無表情道。
角色互換得好快喔……他在內心默默哀泣,記得他也曾這么對她說過,叫她不準再提什么法克俱樂部的事,現在可好,換她叫他閉嘴,不準留戀昨晚發生的一切。明明是春暖花開的三月,為何有秋風吹過心頭?只為心上秋,愁、愁、愁。
八點五十分,其他人紛紛來到,還沒打招呼就發現總編不對勁,奧斯卡心細如發,立刻指出:“哇~~總編你居然沒換衣服、沒噴香水、沒擦發膠,你昨晚去哪兒風流快活了?”
“我在我家……”法克悠有氣無力地回應。
“在家那就更方便了,是哪個女人把你榨干的?”奧斯卡呵呵一笑,隨即皺起眉頭,像個算命大師說:“不對,瞧你一臉失魂落魄,應該不只是失身,可能心都被偷走了,該不會是戀愛了吧?”
安德烈雙手打揖道:“恭喜總編、賀喜總編,也該是時候了,風水輪流轉,換你為愛傷風感冒流鼻水,我們都是過來人,可以多多交流。”
在他們看來,一夜繾綣不算什么,但若真的動了心,可就是大代志了!
“我沒事。”法克悠不打算告訴他們實情,就算全部賓果也得隱瞞,拜托,男人的面子是第二生命,被女人拒絕也就算了,誰還會笨到說出來?
山姆提出的話題比較實際:“總編,你要跟誰談戀愛都可以,但是別碰我干女兒,她這么純情,很容易受傷的!笨赡苁恰盀楦浮钡牡诹,他總覺得小夢夢和總編之間有股微妙氣氛,瞧他們彼此回避著視線,卻又特別在意對方,分明是欲蓋彌彰。山姆可是情場百態看透透,一眼就看穿。
這話讓法克悠心中一把火燃起,誰說他一定會傷了她的心?根本就是她無情地離開他!大家都不知道她走得多瀟灑,人不可貌相,別以為帥哥就是情場之王啊。
聽大家一個比一個鐵口直斷,吳夢潔終于開了口:“你們別開玩笑了,總編怎么可能看上我?”
昨晚她失眠了,想著那個吻,想著他和她的關系,又甜蜜又酸楚。也許是她逾越了界線,讓他以為她很“easy”,沒錯,她是愿意付出自己的身體,傳承法克兄弟的下一代,但她不可能任他輕薄,也不相信他說的要跟她談個戀愛,他真的不該這樣捉弄她。
奧斯卡搖搖頭,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霸捒刹荒苓@么說,小夢夢,其實你看久了很可愛的,很久以前我也交過女朋友,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做你的戀愛練習對象。”
吳夢潔盯著這位花一般的男子,比選美皇后更美,她何德何能跟他練習戀愛?只怕會折壽呢。
眼看舊愛搭訕女人,安德烈也不甘示弱地說:“要選也該選我,我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臥房里更是一尾活龍!”
怎么了、怎么了?居然兩男爭一女?法克悠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心急之下拍桌大喊:“你們少給我搞辦公室戀情,我可不想再看到分手后的吵吵鬧鬧!”拐著彎示意,會不會很孬?哀,他是有苦難言,人家都明白拒絕他了,難道他有資格吃醋嗎?但若不說又看不下去,這股氣只得在心中百轉千回。
噢哦,看來有人不打自招了,奧斯卡抬起秀眉,溫柔問:“總編,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去你媽的!”法克悠這話是對自己罵,他到底在搞什么?里外不是人,進退兩難。
安德烈也察覺出總編的異樣,嗆聲道:“戀愛是人身自由,分手也是人民權利耶!”
“總而言之,被我發現的話,你們就慘了!”法克悠不在乎被當成獨裁者,只要他活著一天,就不可能讓別的男人碰他的女人……等等,他居然把吳夢潔當成了他的女人?才一個吻而已,他怎會自作多情到這地步?
奧斯卡仿彿是嗅到毒品的緝毒犬,雙眼睜大,愈來愈興奮!翱偩幒孟窈茉谝庑魤粢,莫非有戀情的其實是你們倆?”
法克悠忽然胸口一緊,故意別扭道:“你當我像你們一樣,饑不擇食啊?”
奧斯卡笑得更甜蜜了!霸拕e說得太滿,做人太鐵齒的話,什么都可能發生。”
他們都很清楚總編的情史,歷屆五任女友,全都是又高又美又瘦的名模,仿佛同胎姊妹花,讓人難以辨認差異,小夢夢雖然有肉彈優勢,還有一張可愛的臉、一顆天真的心,但總編會因此改變口味嗎?只能說這世上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會發生啊。
為了不讓誤會愈來愈深,吳夢潔只好出面澄清:“不可能的,總編的等級跟我差太多,我也不希望他降低水準,我只喜歡看你們帥氣的樣子,我已經很滿足了!
是的,這就是她的愿望,她沒有奢求,只想在安全的角落,靜靜欣賞這一切。昨晚只是總編一時糊涂,今天他應該已恢復正常,偶像和粉絲還是該保持距離,有一份朦朧美就夠了。
奧斯卡嘟起嘴,不準她貶低自己。“小夢夢,你這么瞧不起自己,我們可是會傷心的呢!”
安德烈也替她聲援:“你是我們MQ之花,不管誰想追你,我們都會好好審核對方的!
眼看總編神色復雜,山姆猜出了一點什么!靶魤,如果你是自愿的話,我不會阻擋你跟總編的戀情,但是你要知道,幻滅是成長的開始,我希望你能熬過去!
“喂!這什么意思?”法克悠頓時氣急攻心,每次交女朋友時,他買單爽快、沒有暴力傾向、不曾腳踏兩條船,連分手后都能做好朋友,像他這么優質的男人可不多見。
“總編也許是個好情人,但不會是個好老公,他最愛的人是他自己!鄙侥返脑捵寠W斯卡和安德烈點頭再三,沒錯,他們從未看過總編失去自我,這種男人是不懂真愛的。
“我……”法克悠無話可說,他自戀的形象已深入人心,誰教他總是那么瀟灑?分手也無所謂,還不是照常上班加班,反正人總要活下去,但這回他似乎踢到鐵板,還沒正式開始就哀哀喊痛了。
“咳……我們還是開始工作吧!”資歷最淺的吳夢潔提醒前輩們,她不想繼續這話題。
“好,我們不逼問了,反正紙包不住火,若真有感情,終究是會著火的!眾W斯卡最喜歡看好戲,自己缺少浪漫就愛看別人瘋狂,就當過過干癮,啊,熱情如火的戀愛,都不知離得多遠了。
安德烈為了這句話沉默,他也在想,真感情一定會著火,那么他們何時能重燃愛火呢?
法克悠沒吭聲,他明白奧斯卡說得對,感情這回事瞞不了多久,只希望被揭發的那天,他還能稍稍保住顏面,一個從未真正愛過的男人,事實上是很膽怯的……
。
幾天后風波漸平,沒人再談起這回事,畢竟工作大于一切,很快又該出四月份雜志了,一年到頭趕進度,就是編輯們的宿命。
這天的午休時間,吳夢潔走向法克悠說:“總編,不好意思,我明天想請假!
“什么原因?”法克悠頭也不抬地問,故意撇清關系,他對這女人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雖然昨晚他不小心又夢見她,那只是命運捉弄,跟他本人意志毫無關系。
“事假!彼p手交握在背后,嗓音中有掩不住的緊張。
“什么事?”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就是想問。
“私事!彼龑嵲陔y以說明,太丟臉了。
“喔,好。”他似乎無權過問,她上班以來表現良好,請假一天又不會怎樣,追問下去似乎很機車,但不問又讓他掛心……不對,他是在掛心個屁?他可不是那種一吻定江山的純情男,都不知接吻過幾百幾千次了,區區一個吻算得了什么?就算他還想要她的第二個、第三個……無數個薄荷味的吻……反正是不可能的啦!
總編不再多問,其他人反倒浮現好奇心,尤其是神經纖細的奧斯卡,立刻憑第六感猜出內情:“小夢夢要請事假。吭摬粫侨ハ嘤H吧?”
“我……我……才沒有呢!”吳夢潔立刻否認,但是她羞紅的表情、慌亂的聲音,已泄漏了天機。
相親?!這兩字像鐵槌般敲進法克悠的腦中,忽然他覺得頭好痛、身體好虛,他需要吃山東大饅頭才能恢復神智……醒醒吧,他真想打自己幾個耳光,他的人生不能因饅頭而走偏了!
其他人一聽精神都來了,苦悶工作之余,最需要的就是桃花新聞,雖然這故事才剛要揭幕,但他們絕對不甘于只做觀眾,怎么說也得湊個配角來過過癮。
事關干女兒的終身幸福,山姆自告奮勇道:“爹地陪你去鑒定一下如何?我會躲在角落處,絕對不會被發現,我很渺小的!鄙砀咭痪拧、體重一百的他,很明顯在睜眼說瞎話。
“不用了……其實我爸媽都要來!卑謰屢彩亲蛱觳鸥嬖V她,時間、地點、對象都約好了,他們今天就要從宜蘭來臺北,住宿飯店也訂下了,叫她怎么拒絕?
其實她才二十三歲,爸媽根本不用急,但他們拿了她的生辰八字去算命,大師說今年就是她的正桃花年,萬一錯過就得再等十年!這下可急壞了吳家夫婦,四處拜托媒人介紹,敲定相親行程,無辜的吳夢潔只得乖乖聽命。
“連你爸媽都來了?天啊,好傳統的相親!”安德烈做了個不可置信的鬼臉。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奧斯卡已把小夢夢當成好姊妹,拿出紙筆開始紙上談兵:“你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化怎樣的妝?走哪種風格?現在就來討論,這可是相親大作戰,只有你拒絕別人的分,一定要讓對方對你傾心到五體投地!”
“我沒什么化妝品……”她只有乳液和護唇膏,真對不起砸大錢做廣告的化妝品公司。
“我借你就得了,別客氣,我這里剛好就有一套!眾W斯卡為何沒去做男模特兒呢?因為他的興趣是男扮女裝?此麖某閷系讓幽贸龌瘖y箱,里頭一應俱全,其他人毫不意外,這家伙若生在泰國絕對是變身皇后。
既然有了化妝師,安德烈針對服裝提出建議:“我喜歡小夢夢穿短裙,但相親不用太短,選套裝好了,萬無一失,還可以小露乳溝喔!保證對方看到眼睛掉下來,贊!”
山姆沒辦法幫上什么忙,只好說:“我去給你們泡咖啡,順便訂個蛋糕來吃好了,相親就是作戰,作戰就需要體力,加油!”
“謝謝你們……”有這群好朋友的相挺,吳夢潔頓時安心許多,雖然她外表已有所改變,心底仍是那個缺乏自信的女孩,萬一對方看到她拔腿就跑,爸媽不知道會有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