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臨,大雪紛飛,安氏傳來病重的消息,說是痰迷心竅,認不得人。
丁宣瑛心里實在掛念,便回了一趟開陽,云斂鋒因為接了大月國的一大筆訂單,出貨在即而留在云家莊坐鎮,他派了十八名保鏢護送丁宣瑛到開陽,小六、思秋沁冬、小青小紅、奶娘隨她回開陽,一行在開陽住了半個月,直到安氏身子稍微好轉才返回南泉。
馬車進了城門,丁宣瑛掀起簾子,見烏云低垂,天氣陰霾,也不是要下雨,但北風呼嘯,寒冷異常,她的心也跟著馬車顛簸。
“正奶奶怎么了?就快到了,怎么頻掀簾子?”思秋和沁冬與她同坐一車,見了她舉動,不解地問。
丁宣瑛凝視著眉心,“不知道,就是覺得心神不寧!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最靈,千萬不要好的不靈壞的靈……
“先到云家莊!倍伎斓皆聘锪耍K于還是吩咐車夫改道。
到了云家莊,果然有事,管事告之她倉庫起火了,所有的棉紗付之一炬,云斂鋒正在倉庫那里。
丁宣瑛臉色凝重地加緊腳步匆匆往倉庫而去,思秋、沁冬和小六寸步不離的跟著她跑,知道事態嚴重,沒人敢說話。
到了倉庫,氣息沉沉,云斂鋒果然在那里,還有兩名府衙官差跟幾個小兵丁,連龍逍都來了,而占地廣闊的倉庫已燒成了灰燼,連帶一大片樹林都燒焦了。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丁宣瑛也顧不得跟龍逍打招呼了,提了裙小心翼翼越過地上燒成炭的木頭,走到云斂鋒的身邊。
“怎么過來了?”云斂鋒見她來到也很意外,他掃了坤弘一眼!笆钦l這么多嘴通知你?老太君跟母親都在府里等你,回來應該先回府向她們兩位請安才是!
坤弘在旁邊苦著一張臉,心里喊冤枉啊爺,小的沒有跟正奶奶通風報信,是正奶奶自己神機妙算跑來的!
丁宣瑛忙道:“沒人跟我說,是我自己眼皮直跳才來的,等等就回去,你先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倉庫里的棉紗有多重要,那是大月國皇宮里的尚宮局特別訂制的,為了慶賀大月國君王娶后,皇宮上下都要換上新訂制的布匹,指定要她發想的漸層染,如今棉紗都燒光了,要如何在短時間內重新紡紗,再上織布機再染色,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夜里著的火,吹著南風,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留守的兩個人都燒死了,發現時火都燒盡了!痹茢夸h凝著眉說道。
丁宣瑛心里一沉,還出了人命?
龍逍彎了彎嘴角說道:“兩位官爺檢查了起火點,起火點在倉庫外,推測是由倉庫外的煙火炮燭等物開始燒起來,南風助長了火勢,棉紗又容易燃燒,才會整間倉庫不到一個時辰便燒個精光!
丁宣瑛一想,倉庫外是絕不會放置煙火炮燭,起火點又在倉庫外,怎么看都像是人為縱火,她忙問:“昨夜到今天可有下雨?”
云斂鋒搖了搖頭,隨即猛然一凜。
他的視線與丁宣瑛交會了,心里一動,驀地也想到了什么,丁宣瑛朝他點了點頭,知道兩個人想的一樣。“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除非他能飛天遁地,否則一定會留下腳印。”
龍逍也不是笨的,他也想到了,但他不認同。“就算找到腳印又如何?難不成能封了城門,把城里所有人都查一遍嗎?我說斂鋒,還是想想你近日有無跟人結仇吧,這還容易辦些!
“我沒跟人結仇。”云斂鋒很肯定這一點。
丁宣瑛忙插嘴,“還是在方圓找找,也可能會找到其他線索……而且鞋鋪多半會記下客人腳板小大,如果找到鞋印,咱們再到城里所有鞋鋪明查暗訪,一定要找出兇手,人命關天,不能讓兩個伙計白白死了!
龍逍還是不認同,“如果那人在城外做鞋呢?”
丁宣瑛一臉的堅定,“那么就連城外的鞋鋪也要翻遍!”
或許古代的人命不值錢,但她萬萬不能接受這個,何況不找出兇手來,還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云家莊的商譽將會毀于一旦。
“如果下雨就找不到線索了……”丁宣瑛焦急地道。
“坤弘!”云斂鋒揚聲道:“立即召集莊里所有人到方圓百里搜尋線索!”
同時官差也動了起來,也一起投入找線索的行列,又因為云斂鋒和府尹大人有交情,他們便主動又從府衙里調派人手過來幫忙找。
丁宣瑛的心稍微定了些,但此刻除了找兇手,還有當務之急。
“管事,你馬上派人逐戶高價收購棉紗,把整個南泉的棉紗都收購下來,這批貨絕不能延誤,一定要如期出貨!”
管事一聽,這果然是個應急的好法子,他們南泉是棉花之鄉,百姓家里都會紡紗織布,因此家里屯著棉紗是一定有的!笆堑,正奶奶,老奴這就去辦!”
龍逍一臉的折服。“斂鋒,瞧你娶的媳婦是什么神仙一般的人物啊,腦筋竟動得這樣快,龍某甘拜下風。”
丁宣瑛此時也沒心情領受龍逍的贊美了,所有人折騰了好幾個時辰,直到星星月亮都出來了,才終于傳來讓人為之一振的好消息。
找到腳印了,在樹林過去的小溪邊。
云斂鋒和龍逍要過去看,丁宣瑛堅持她也要去。
她會這么堅持也沒別的理由,總覺得自己是現代人,擁有較新的思維,或許能看出什么他們看不出來的細微枝節也不一定。
然而,當她看到那腳印時,便知道不需要她現代人的思維了。
云斂鋒登時面色如鐵。
云家莊的倉庫燒個精光,要運到大月國的布匹肯定是無法如期交貨了,這么一來云家莊不僅得罪了大月國,云家百年建立起來的商譽又會是怎樣的下場呢?云家在南泉可是百年簪纓、鐘鳴鼎食的大族,這大族未來會如何?
溫詠佩笑了起來,想到這她就痛快!
“平奶奶!”白蓮急急進來!奥犝f要到大月國的貨如期出船了!”
溫詠佩驚跳了起來,臉色一變,“怎么會?!”
“怎么不會?”
云斂鋒走了進來,后面跟著坤弘,手上捧著幾本冊子,連白蓮也嚇到了,忙退到旁邊不敢動。
云斂鋒臉色墨黑,眼神深沉,看得溫詠佩心里一跳,暗罵外頭守門的丫鬟死哪里去了?怎么沒先通報她?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夫君今兒個怎么會過來?什么風把夫君吹來了?”
云斂鋒臉上半點笑意都沒有,他冷冷的看著溫詠佩。“我在問你話,你憑什么認為不會如期出貨?”
這一個月來,光是城里城外收購棉紗就耗費許多時日,還要隱密的進行,就怕走漏消息會有人將棉紗哄抬價格。
“夫君可別誤會,妾身沒別的意思!睖卦伵鍝Q上一副笑臉。“是因為倉庫的棉紗都燒光了,妾身才會以為無法如期出貨,如今得知如期出貨,心中也很是歡喜,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妾身自然是為云家著想的!
云斂鋒冷笑,“既然你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那么為何還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溫詠佩心中一跳,強自笑道:“妾身做什么了?”
云斂鋒陰沉著臉!白约嚎础!
在他的示意下,坤弘把手中的帳冊放在桌上。
溫詠佩聽得心驚,她潤了潤嘴唇,不安的動手去翻那帳冊。
隨即她的臉色發白了,是她動過手腳的帳冊,乾坤大挪移的地方全被圈了起來,查得非常仔細。
“你還有什么話說?”云斂鋒走向她,眼里露出了一絲冷意!巴盗艘磺f兩不夠,還指使柳興縱火燒了倉庫,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發現那可疑的大腳印之后,他沉住氣,派人日夜盯著煙雨軒,也盯著白蓮,直到柳興出現,萬萬想不到他私會的人竟不是白蓮,而是溫詠佩,他自然是震驚無比。
那之后,他便派人盯著柳興和溫詠佩,果然給他查出了許多驚天內幕,發現溫詠佩的嫁妝早已偷運出府,她還把云家莊在寧安城的幾間鋪子轉到她兄長名下,也知道溫家當初把溫詠佩嫁給他是有目的的,溫家早就敗落了,想借著云家的財力東山再起,而柳興原是溫家家丁,和溫詠佩兩情相悅,被溫老爺生生拆散。
“原來你都查到了啊!”溫詠佩這才恍然大悟,不過她不怕反笑,笑得狀若瘋子!拔覟槭裁匆@么做,當然是因為我恨你!我得不到,那么我就要毀了你,讓姓丁的賤人也得不到你!”
云斂鋒平靜的看著她!傲d說你已有了身子,他求我放過你,如果我肯放過你,他就任憑我處置!
溫詠佩臉色驀然變得蒼白,“你想對他怎么樣?!”
云斂鋒盯著她!翱茨氵@模樣,是真的對他有情了?”
溫詠佩有絲不自在,但她傲然地道:“不能怪我,我原也想守在你身邊,克盡己職,相夫教子,是你拒我于千里之外,還與丁宣瑛那賤人好了起來,若我不為自個兒著想,誰會為我著想?至少阿興他……他是真心待我。”
“很好!痹茢夸h淡哼一聲。“那么現在你我兩不相欠,你還有什么話說嗎?”
溫詠佩聽得微怔,復又心里一陣害怕,她用力吞了一口口水!笆裁丛捳f?這是什么意思?等我說完要說的,便要將我推出去受千夫所指、讓眾人的口水將我淹沒是嗎?”
云斂鋒皺了皺眉!澳氵不值得我將事情鬧大,讓外人看我云府的笑話!
瞬間,溫詠佩身子晃了晃,她蒼白著臉,顫抖著道:“難道你要……要暗中將我殺了?!”
云斂鋒是什么人?是南泉首富云府的少爺,是云家莊的大當家,他是絕對丟不起這個臉,還有老太君,她不會放過自己!當初蕭姨娘那件事,老太君便恨得牙癢癢,還揚言要讓蕭姨娘暴尸荒野,要讓兩個哥兒流落街頭當乞兒才能消她心頭之恨,如今自己犯下這事比蕭姨娘大上了不只一點兩點,老太君又怎么會善罷甘休?
“你認為自己值得我殺了你嗎?”云斂鋒冷嗤一聲!澳阕甙!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
溫詠佩聽了這句話并沒有喜出望外,反而急道:“柳興呢?你要將他如何?”
云斂鋒聞言是氣,但他氣的并不是她在乎那男人,而是氣她在乎那男人勝于女兒。
他冷冷地道:“不如何,他同樣不值得我做任何事!
溫詠佩狐疑地看著他,潤了潤嘴唇!八,你不會報官抓……抓他?”
云斂鋒冷聲道:“他的幕后指使者是你不是嗎?既然你認為我虧欠于你,這就當還你了,不過你別忘記,嫁到云府是你爹促成的,云家沒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迫你嫁過來,縱然我無法傾心愛你,卻也沒虧待你,宣瑛本就是我的正妻,這點你嫁來之初便已知曉,如今不過是恢復她正妻地位罷了,你既是無法容忍,做出背叛我之事,那么便注定了你我夫妻之情已絕,日后會如何,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