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秋風徐徐。
福王府的后花園里,云福晉邀老夫人賞月,一張圓石桌上備有糕餅小點及一壺清香茗茶,兩人喝著、聊著,但每每要碰觸一個話題時,云福晉總是欲言又止。
老夫人微微一笑,替她開了頭,說:“上弦賣身葬夫一事,的確是我要求她去做的。”
“真的?!”稍早,她從媳婦兒那里問到了答案,但她一直不相信,實在無法理解,“為什么?萬一觸霉頭該怎么辦?”
“你那個寶貝兒子不用這個方法刺激一下;永遠只會把上弦晾著。”
“怎么會?她現在可是蘇州第一美女!
“那又如何?”老夫人搖搖頭,“律兒這孩子生來反骨,拱著他的美女偏偏又太多,上弦若跟那些姑娘同個樣,她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娘的意思是?”
“我要她成為律兒的惟一。”這也是她對至交好友的承諾。
云福晉怔愕的看著面色慈善的婆婆,“可……不是我對律兒沒信心,而是律兒天生風流,生得一張女子臉,桃花又多,怎可能只對一名女子忠誠?”
“我有信心,你就拭目以待吧,”她站起身,“我該去佛堂念經了!
“呃,是。”
看著婆婆在老嬤嬤的陪同下離開涼亭,云福晉眸中仍是困惑。她不懂老人家對媳婦兒上弦怎么這么有信心?
她輕嘆一聲,步出涼亭,卻見兒子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此時,夜風拂至,一陣濃烈的酒意撲鼻而來,她柳眉一皺,“怎么喝那么多?又在氣什么?”她注意到他的神情鐵青。
“奶奶呢?”他氣憤的叫囂著,“我要找她理論!”
“胡鬧!”云福晉擰眉,回頭喊人,“來人,扶貝勒爺回房。”
兩名小廝馬上過來,但立刻被他踢開,“回豬舍?那臭女人不讓我進屋去!”
她柳眉擰得更緊,費力拉著微醺又火冒三丈的兒子往回走,“什么豬舍?快回房去,你喝醉了!”她使眼色要小廝們再過來,但兒子一瞪,沒有人敢動。
“我沒醉!我要找奶奶問清楚,她何必改造岳上弦,好讓她來忤逆我?!”
“是你脾氣太壞,目中無人!彼稽c也沒偏袒。
“那她就可以咒我死,來個什么賣身?!她是我妻子!”
“那也不是她的錯,是老奶奶要她做的——”云福晉脫口而出,但一出口便后悔了。
果然!
“該死的老太婆!”胤律怒氣沖天,跌跌撞撞的直沖老夫人的真礜樓。
云福晉急忙叫小廝們上前攔阻,可沒人拉得住憤怒的脫韁野馬,她急得要眾人再追上前去,自己也提起裙擺趕上。
“老太婆,你干么咒我死?”
胤律挾著熊熊怒火直奔真礜樓,一聽佛堂傳來敲木魚的聲音,他立即拐進那一間入門就寫著大大“佛”字的佛堂,哪管祖母還在敲木魚念經,他大手一拍,掌下木魚立即成碎屑。
但老人家還是沒啥表情,口中繼續念著佛經。
他氣得咬牙怒吼,“老太婆,我聽額娘說了,是你要岳上弦搞那賣身葬夫的缺德事的,是不是?!”
老人家還是面無表情,“你死了嗎?”
“當然沒有!”
“那你想以牙還牙?”
“當然不是——”
“是想對上弦頤指氣使,消消怒火?奶奶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胤律愣了愣。他醉了嗎?是誰迷糊了。
“你不就是不甘愿、面子受損,奶奶就幫你把面子討回來如何?”
老夫人可不管他那瞠目結舌的表情,將她的計劃二說給他聽,“要做不做隨便你,我可要念經了。”
說完話,她又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另一只木魚,叩叩叩的敲起來。
他瞪著她。這死老太婆葫蘆里賣什么藥?!她不是站在岳上弦那一邊?
管他的,如果她的方法真的行得通,岳上弦就不會再對他視而不見!
“好,就這么辦!”
云福晉氣喘吁吁的追到佛堂前,卻只看到一群奴仆杵在外頭不敢進去,她喘口氣,走進佛堂,卻見祖孫倆笑顏以對,又見兒子嘴角含笑的越過她。
她不解的看著婆婆。
“沒事,你也去休息吧。”語畢,老夫人繼續叩叩叩的敲木魚念經。
云福晉雖感困惑,但也不好打擾,只能欠身離開。
*
山,在虛無縹緲間,濃濃的霧氣掩蓋了山徑,山風拂來,褪去一些霧氣后,峰巒樹影乍現,下一秒,云霧漫至,四周再次陷入一片茫茫白霧。
小梅緊張害怕的緊抓著岳上弦的手,“小姐,我說不能來,你偏要來,這下怎么辦?我們連方向都找不著了。”
她拍拍她的手安撫,“沒關系,待太陽升起,云霧散去就看得清了!
“可是……”
“我看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往前找去!
“不要嘛,小姐!”
但小梅再叫也沒用,岳上弦已放開她的手,隨即沒入一片白霧中,她伸手不見五指,急得都哭出來了。
臭貝勒爺,萬一小姐有什么不測,她小梅一定會替小姐報仇的!
老夫人這幾日身體欠安,也請過大夫把脈開藥單,胤貝勒卻跟小姐說人老了,來日不多,真要延年益壽,得在晨曦乍現時到這座福山才有機會覓得萬年靈芝,還鬼扯說什么靈芝已成仙,食之得增天年……
她壓根就不信,但善良的小姐竟然瞞著眾人,大半夜就開始上山。
“小姐,你在哪里啊?”
小梅憂心忡忡的對著白霧大喊,但回應她的除了山林鳥鳴,啥也沒有。
另一邊,岳上弦喘著氣兒,小心翼翼的走著、摸著,利用風來時,視野的瞬間明朗,看清路徑后,繼續往上爬。
雖然她只有三腳貓功夫,但多少讓她的膽子壯大不少,何況愈往上爬,愈能感覺到陽光的熱度,視野也愈來愈清澈,驀地,天朗氣清,就在不遠處一個高高的巖層細縫里,一株黑得發亮的靈芝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肯定就是它了!
她笑開了嘴,加快腳步,但同時間,幾個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另一頭傳來,她一拾眼,竟見三名陌生男子快步的也往巖層上沖。
要搶嗎?她急急的拉起裙擺快跑,眼見三人已早她一步就要碰到靈芝了,不管她的三腳貓輕功有沒有危險,她身形一閃,直直飛掠到巖層上,身子卻搖搖晃晃的站不穩,眼見就要摔落山谷時,一個身影突地飛掠而來,一手抱住她,另一手摘下靈芝,再一個縱身,停在三名男子身前。
岳上弦一陣頭暈目眩,在看清楚擁著她的人是誰時,不由得錯愕的瞪大眼。
“是你?!”
“不然還有誰?!”胤律很沒好氣的瞪著她,再想到剛剛那個驚險場面,他的心又是漏跳好幾拍,“不會輕功就別想飛天,你差點跌斷自己的脖子了,白癡!”
由于兩人靠得好近,他這火爆怒吼近在咫尺,她耳朵差點沒給震聾了。
正想開口,卻見三名男子目露兇光,她急忙指向二人,“先搞定他們吧!”
三名男子一見靈芝被半路攔劫,眼睛冒火,拔刀就向胤貝勒砍去。
胤律為了護住她,一個轉身,左手竟硬生生的被削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注。
“該死的!”他咬牙怒吼。居然來真的!
他火冒三丈的出掌回擊,原以為三人演完戲應該會假裝抱頭遁逃,沒想到他們竟不怕死的欺身前來,刀光劍影,凌厲逼人。
有沒有搞錯,奶奶干么安排這么兇猛的人過來?像真的要砍殺他們似的……思緒起伏間,他一手緊抱著岳上弦,一邊閃避攻擊,但少了一臂又要護花,驚心動魄的危險場面一再出現。
“我也會功夫,你快放開我!痹郎舷乙彩切捏@膽戰。
“你那叫功夫?”
“可是你的手——”
“閉嘴,別讓我分心!”
她只好閉上嘴巴,看著他專心應付那三名纏斗不休的男子,而那黑眸中的憤怒眸光其實很有魄力、很吸引人。
“噢!”此時,一名男子中了胤律一掌,口吐鮮血的跌坐地上,另外兩名男子本想再欺身向前,但一見他那雙狂怒的黑眸,不由得心頭一驚,一人一手的抓起受傷同伴,展開輕功離去。
胤律這才松開她,濃眉糾緊的看著皮開肉綻的右手臂。死奴才,下手這么重,待他回頭見到三人,不將他們踹飛去見閻王才怪!
好在……他關切的目光回到岳上弦身上。那三個笨蛋沒對她下手,不然,他肯定要他們生不如死!
岳上弦沒看到他的眼神,她急著拿起絲帕將見骨的傷口先行包扎,“我們得快點回……”她抬頭看他,心臟卻猛地一震,因為那雙黑眸正直勾勾的凝睇著她,眸中有種她形容不出的思緒,令她心慌意亂。
“你很擔心?”他的胸口泛起一絲得意的甜意。
“我?當然!币皇且驗樗,他不會受這一刀。
“你要怎么謝我?”他的眼神仍然專注。
這個人……她臉頰泛紅,吶吶的問;“我……你想要我怎么謝你?”
他勾起嘴角一笑,灼熱的黑眸突地定視在她那誘人的櫻唇,她心一驚,嚇得想退后,但腰部猛地一緊,下一秒,她隨即發現自己已被他擁入懷里,臉紅心跳的看著他一吋吋接近她的唇瓣——
“小姐!”小梅開心的叫聲陡起。
胤律低低的粗咒一聲,看著岳上弦驚慌失措的推開他,而她那雙該死的小手還好巧不巧的就碰在他受傷的手臂上,他痛呼一聲,她嚇得臉色蒼白,急急低頭看他的手,“對不起,對不起……”
“你這笨手笨腳的小白癡!”他咬咬牙,忍不住又吼了她.
“貝勒受傷了!”小梅一看見那駭人的鮮紅,差點沒口吐白沫的昏過去.
“敢給我昏過去,我就直接將你踢下山!”
吼聲再起,小梅嚇得不敢昏倒,只能緊緊拉著小姐的手。
“我們回去了。”他抿抿唇,冷眸瞪向岳上弦,她呆呆的指著自己。
這么笨!胤律氣得以下巴努努他那受傷的手臂。
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挨到他身邊攙扶,小梅也想繞到另一邊幫忙,但胤律直接將那株故意買來擺放在山崖間的鬼靈芝扔給她,再心滿意足的讓妻子小心翼翼的攙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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