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某人已經離開幽州了,陳瑾曦可以大大方方展售牡丹花神圖,可是一想到牡丹花神是某人的化身,還是收回來比較妥當,可沒想到管掌柜已經賣掉了,還真的賣了五百兩。
“我不是叫管掌柜先收著不要賣嗎?”陳瑾曦如今的心情只能用晴天霹靂來形容,往后只要一想到那幅畫,她肯定天天作噩夢。
“這是成子的疏忽,不小心將那幅畫送到客人面前,對方瞧上眼了,若是我們反悔說不賣,反而會得罪客人!睂τ谶@樣的失誤,管掌柜當然過意不去,但是能如此順利遇到買主,他也覺得是好事。
沒錯,若不想賣就不應該送到客人面前,人家看上眼了卻說不賣,這不是存心找茬嗎?不過一想到那幅畫……
陳瑾曦不放棄的道:“這幾日我想畫一幅蓮花花神圖,我可以用蓮花花神圖跟對方交換,如何?”
“表姑娘,對方與牡丹花神圖有緣,但不一定看得上蓮花花神圖!
“若是他瞧滿意再交換,不行嗎?”
管掌柜苦惱的搖搖頭,“表姑娘可知道對方是誰?”
“是誰?”
“寧王世子!
陳瑾曦瞬間呆若木雞,這個身分會不會太貴重了?
“寧王世子能夠看上表姑娘的畫,這是表姑娘之福,往后表姑娘的畫將會水漲船高,表姑娘可不能在此時得罪寧王世子!
當時她真應該將畫收回來的!可惜這會兒說什么都來不及了,她只能拿了銀子離開。
陳瑾曦覺得今日真是諸事不順,一早起來先是踩空跌一跤,接著用早膳的時候不小心咬到舌頭,疼得她眼淚都飆出來了,這會兒好不容易決定收回滿意之作,卻已經來不及了……
感覺真是不妙,好像還有什么事等著她。
抬頭看了一下天色,為何黑夜不趕緊來臨?陳瑾曦嘆了聲氣,舉步跨過二門。
“你終于回來了!标惷鬈幰豢吹疥愯亓⒖虥_過去。
陳瑾曦不自覺的抖了一下,“怎么了?”
“定國公府又來人了,這一次要我們回京!
陳瑾曦臉色大變,“什么?他們真要將我送進宮?”
陳明軒連忙搖頭,“你別急,這事還未決定,只是先讓我們回京。”
陳瑾曦嗤之以鼻,“若不是要送我進宮,干啥叫我們回京?”
“陳管事對天發誓,大伯父不敢違背祖父的意思擅自行動,不過世初選過了,你的親事已經由不得爹娘作主了!
陳瑾曦冷哼一聲,“你真的相信這些說詞?”
略微一頓,陳明軒老實道來,“我們多少心里存疑,但也相信初選過了皇上要給定國公府面子,你不可能未過初選就刷下來,而待在宮中的日子若不走關系,或者在背后使力,往往只是走個過場,最后還是送回家自行婚嫁!
沒錯,她知道最終審核至少會淘汰三分之一的秀女,可是這世上有一個令人難以招架的詞——意外。
“你能保證大伯父不會背著祖父搞鬼?”
“大伯父不敢得罪爹,總不能因為送你進宮反而給自個兒添了一個仇人!
這一點陳瑾曦倒是同意,又不是自個兒的女兒,得罪了可不是幾句話就能抹平。
“如今我們不想回京也不行,只是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真是討厭!
陳瑾曦蔫蔫的點了點頭,確實很討厭。
“娘很生氣,堅持不肯回京。”
聞言,陳瑾曦心里一片柔軟,這是一個真正疼愛女兒的母親,不愿意將女兒置于危險之中。
進了宮每個人都是對手,即便你表明心跡,人家也不會相信你真的無慾無求,因為通過初選的秀女或多或少都有背景,而每個人身后的家族都期待更上一層樓。
“不是說不想回京也不行,娘反抗有用嗎?”
“若是你病了,或是全身起疹子,大伯父倒可以上書告罪!
“原來如此!
“不過,這會誤會了你的名聲,你的親事就更難了。”
陳瑾曦不在意的擺擺手,“我又不是非嫁人不可!
陳明軒惱怒的一瞪,“別胡說八道!
陳瑾曦張開嘴又閉上,跟一個正統古人討論單身的美好,著實很蠢。
“這幾日你乖一點,別再往外跑,至少等到爹娘有了決定!
陳瑾曦百般不愿的點頭嗯了一聲。
陳明軒輕拍了拍陳瑾曦的肩膀,“你直接回房,別在這個時候撞上去,無論是爹或娘,你站在哪一邊都不對!
陳瑾曦也明白這會兒當然是離暴風中心越遠越好,很識相的馬上窩回自個兒的房問,靜待家里做出決定。
夜深了,陳瑾曦郁悶的坐在門廊前的臺階上,吵了一日,娘終究是妥協了,至于妥協的原因她不清楚,總之,十日后他們一家搭船回京。
其實撇開進宮這件事,回京對她來說不見得是壞事,她一直很想解開那個糾纏不去的噩夢,可是夢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又告訴她,這其中暗藏危險,說不定她還來不及解開噩夢,小命就沒了。
“怎么還不睡呢?”陳明蕭沿著門廊走下臺階,挨著她坐下。
“我想到要回定國公府就不開心!
雖然在定國公府待的時日不多,但足以教她看出各房關系冷淡,這也難怪,當家的人行事只講面子、名聲,感情能不單薄嗎?
陳明蕭也不喜歡定國公府,但沒分家之前,他們這一房回京只能住在定國公府。“你怪爹娘?”
“這倒沒有!彼鋵嵲缇皖A料到結果了,娘不愿意她進宮,但毀了她的名聲,影響她一輩子的姻緣,這個代價更大。
“真的?”
“真的。大哥,我懂得,娘不可能跟定國公府對著干,我不能不給皇上面子,選秀非去不可!标惷魇捲诙▏哪袑O輩中行五,但陳瑾曦私下習慣喚他聲大哥。
陳明蕭摸了摸她的發,“是啊,到時我們想辦法讓你無法通過審核,不過你可能受點苦,畢竟想要被刷下來下來只有兩種情況——犯事或者病了,犯事會壞了你的名聲,病了不過是教人覺得你的身子骨太荏弱!
“我知道!笨傊褪且茏。
“回京之后你要記住一件事,無論人家說什么都不必在意。”
陳瑾曦點頭表示明白,從父母和兩位兄長的言談之間,她對定國公府多少有些了解。
定國公府四方都是新兄弟,可惜老大不出色,立不起來,卻又自以為是,老是壓著下面的弟弟,久了兄弟便心思各異,無法擰成一股力量,人人眼中只有自個兒的小家。
祖父恨鐵不成鋼,但是明白既然后繼無人,太大的野心只會將整個家族置于險境,還不如守成。
“你不必擔心,祖父目光如炬,為人公正,他不會插手你的親事,只會關心一下爹娘為你挑選的人家,避免牽扯到幾位皇子的母族。祖父是個了不起的人,該進該腿,他心里有一把尺,正是因為如此,爹才敢帶著我們一家回京。”
聞言,陳瑾曦忍俊不住的笑了,“大哥,我真的不怪爹娘,我雖然不淸楚朝堂上的利害關系,但也知道爹娘都不是糊涂人,要不恨不得送我進宮就不是大伯父,而是爹娘了!
這會兒陳明蕭終于放心了,“我們一家都不是糊涂人!
陳瑾曦不再言語,抬頭看著月色。接下來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有人敢算計她,她也不會客氣。
一回到京城,周云澤連郡王府的門都沒進,就直接進宮面圣,細細交代幽州之行。
雖然先前他陸陸續續給皇上送來消息,但都只是片段,無法說清楚事情的全貌。
皇上沉默了許久,神情凝重的道:“你懷疑寧王的那個侍妾是前朝余孽?”
“說是前朝余孽,還不如說是一顆棋子,使用魅香之人通;畈贿^三十!
李晟風向他透露,魅香危害的不只是上癮的人,也包括使用的人,換言之,這是一把雙面刃,剮人的同時,香姨娘自個兒也一點一滴的遭到凌遲。
“那個魅香真有那么可怕嗎?”
“根據逍遙的說法,魅香會使人的身子越來越好!
這不是廢話嗎?皇上白了他一眼,“身子都被掏空了,還能好得了嗎?”
周云澤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
“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一刀將人了結了。”
皇上忍不住皺了一下眉,“朕知道你喜歡簡潔有力,但也不能如此粗暴啊!
“這是救寧王叔最好的法子!
“可是如此一來,豈不是打草驚蛇?”
周云澤早就預料到了,皇上首先考慮的絕對不是兄弟,而是敵人。
“若不想打草驚蛇,那就想法子找出他們的窩。”
“你皇祖父曾經大肆搜索前朝余孽,卻一無所獲,由此可知他們藏得很深,若想不動聲色找到他們的下落,恐怕有困難!
“我以為寧王叔不是唯一被盯上的人!
略一思忖,皇上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傳遞消息的地方可能是秦樓楚館!
“是,不過這些秦樓楚館很可能只是遭到利用!
雖然透過秦樓楚館很容易將棋子送到藩王或者高官權貴身邊,可是棋子的身分一旦露餡,也會將秦樓楚館曝露出來,換言之,這種地方只能傳遞消息,不適合藏匿的老窩。
皇上再三琢磨之后,做了一個決定,“朕會讓錦衣衛暗中上各個青樓安插,并一一清查藩王、權貴大臣、將領身邊的侍妾!
當初在幽列,周云澤花了不少心思查探紅袖樓,但什么也沒有發現,后來李晟風跟著暗二走了一趟紅袖樓,只得了一個結論——那兒的香味亂七八糟,不到半個時辰就坐不住了。
換言之就是依然沒有發現。
不過,他也贊成查得越仔細越好,寧可多事,也不要錯過一丁點可用的線索,不過查前朝余孽是皇上的事,他可不管,就不多嘴了。
“好啦,我們該說正事了。”見周云澤一臉傻相,皇上懊惱的拿起書案上的奏疏砸了過去,“你又想跟朕裝傻了嗎?”
周云澤看了一眼腳邊的奏疏,覺得這位大臣真是可憐,辛辛苦苦呈給皇上的文書竟然遭此對待,不過他更無辜,“正事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皇上氣得咬牙切齒,“你的親事!
“哦,那個啊……就定國公府的六姑娘吧!彼讼肴⒄l有必要向皇上交代一下。
怔愣了下,皇上完全沒料到這個人選,可是更令他驚訝的是——“你真的要成親了?”
周云澤很想翻白眼,“皇上不希望我成親嗎?”
皇上沒好氣的一瞪,“朕早就盼著你成親了,可你何時當一回事?”
“我想明白了,為了不讓皇祖母和皇上一直掛念,我還是趕緊成親吧。”
“為何是定國公府的六姑娘?”
“我瞧她最順眼。”
唇角一抽,皇上戲謔的道:“能夠教你瞧順眼可真是不容易啊!
“這是老天爺的意思,她勉強合了我的眼緣,不過皇上不必急著下旨賜婚,只要先透個消息給定國公府!
“這是為何?”
“皇上就是急著叫我成親,也要等人從幽州回京啊!
皇上同意的點點頭,幾位皇子的正妃和側妃也都還沒定下,確實不必急于此時下旨賜婚,不過他總覺得這小子不會太安分。
“你不會又在玩拖延戰術吧?”
“皇上未免太小瞧我了,我不想成親就不想成親,犯得著玩拖延戰術嗎?”
這倒是實話,這小子霸道得很,若是瞧不上眼,他會一個一個點名指出她們如何礙眼,然后堂而皇之說他不娶。
“你記得跟你皇祖母說一聲,好教她老人家別再為你操心!
皇上顯然對他不耐煩了,說完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周云澤樂得趕緊告退走人,轉去慈寧宮討好皇祖母。
雖然食物的香氣不斷撲一鼻而來,可是周云澤似乎對街上的人來人往更感興趣,趴在窗邊看得目不轉睛。
“你是來這兒吃飯,還是看熱鬧的?”李晟風喜歡美食,但一個人吃飯很無聊。
周云澤回頭看了李晟風一眼,“你知道為何我特別喜歡上香滿樓吃飯嗎?”
“香滿樓的爐焙雞好吃!崩铌娠L隨即夾了一塊肌肉吃了起來,味道咸酸、酒香撲鼻,別具風味,贊啊!
“爐焙雞好吃,但要配上人生百態!
“你看到什么人生百態?”
“我所見的未必與你一樣,你還是自個兒來看吧!
李晟風拿起巾帕擦了一下嘴巴,起身走到窗邊,側著身子靠著墻邊往外瞧,半晌,搖了搖頭,“我只看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不愧是繁華熱鬧的京城!
周云澤斜睨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看人有獨到的見解。”
李晟風搖了搖頭,懶得理他,正準備轉身走回位子,驚叫聲此起彼落響起,他趕緊又退回來往外看。
只見一匹馬失控的狂奔而來,路人跌跌撞撞往兩邊閃躲,有個婦人原本抓在手上的孩子摔倒在地,待婦人發現想回頭拉孩子已經來不及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名壯漢宛若一陣狂風掃過,同時卷起孩子,失控的馬匹突然前腳一彎,接著癱倒在地。
周云澤很快就發現馬匹的前腳被利刃割傷,顯然是那位壯漢在救起孩子的同時出手傷馬,這樣的身手只有大內高手才能與之相比。
他對高手最感興趣了,目光連忙轉向壯漢,然后他就看見此人手腕上的刺青。
距離點遠,他無法看清楚刺青的圖騰,但直覺告訴他與陳瑾曦畫給他的刺青一模一樣,他連忙看向對方的容貌,不是在安云城見過的刺青男子。
“小順子,向伙計要文房四寶!敝茉茲傻吐暤。
小順子怔愣了下,連忙應聲退出雅間。
“怎么了?”李晟風看了一下他的神情,又看向窗外的街道,怎么也看不明白。
小順子很快拿了文房四寶回來,還磨好墨了。
周云澤坐回桌邊,小順子已經將紙鋪好了。
閉上眼睛回想了一遍,周云澤眼睛一張,便迅速執筆蘸墨,在紙上繪下剛剛見到的人,不過他的功力遠遠不及陳瑾曦,無法將人畫得很細膩。
“這是剛剛那個人?”李晟風很快就認出來了。
“你覺得我畫得像嗎?”
“大約五六分,不過若他有心在臉上動手腳,很可能認不出來!
“我盡力了,我又不是那丫頭,沒她的本事!彼哉J為瞧得很仔細了,可是相隔一段距離,終究無法捕捉到對方的神韻。
李晟風戲謔的挑起眉,“那丫頭究竟何方神圣,教你如此念念不忘?”
“她是我未來的郡王妃!
“……什么?”李晟風懷疑自個兒聽錯了。
周云澤惱怒的一瞪,“她是我未過門的郡王妃,你有意見嗎?”
李晟風嚇了一跳,這是認真了嗎?他連忙搖搖頭:“沒沒沒,我豈敢有意見?”
周云澤將畫像遞給小順子,“交給暗二,留意此人,一有消息立馬傳上來!
小順子應聲將畫像收起來。
“這個人有問題?”李晟風回想剛剛的場景,好像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他手上有刺青!
“我怎么沒瞧見呢?”
周云澤笑而不語,他們遇事關注的焦點不同,看見的當然不一樣。
李晟風也不在意眼睛沒有好友犀利,一個習醫,一個習武,各有各的本事。
“若此人是……可要小心一點,他身上說不定有很多秘藥!崩铌娠L提醒道。
周云澤看了小順子一眼,小順子點頭表示知道了,他會提醒暗二留心。
“你何時成親?”李晟風更關心好友的親事。
“待皇上下旨賜婚,禮部挑好吉日也要明年了,你先回西北吧。”這小子在這兒只有湊熱鬧的分,他可沒有閑功夫應付。
李晟風沒好氣的撇了撇嘴,“你真小氣,舍不得讓我看你的郡王妃,也犯不著急著將我趕回西北吧!
“她又不會跑了,你遲早見得到人!
“我想早一點見到人!崩铌娠L不是那種好奇心旺盛的人,但是某人如此費心隱藏佳人,他的心能不癢嗎?
周云澤懶得理他,重新回到窗邊,繼續觀賞人生百態。
時間過得真快,陳瑾曦覺得自個兒都還沒準備好,他們搭乘的官船已經抵達通州碼頭,她也只能匆匆收拾思緒,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不過,還沒真正進入“戰場”,定國公世子就親自上碼頭迎接他們一家人,這可嚇壞她了。
難道因為過了初選,定國公府就如此慎重嗎?還是情況生變,準備直接將她送進宮?
陳明蕭一眼就看出她的擔憂,安撫的看她一眼,用唇形道:選秀還未落幕。
陳瑾曦頓時心定了下來,大哥一下船就尋碼頭的人打探京中的消息,如今正值選秀期間,關于選秀的消息,酒樓茶館日日有人掛在嘴邊,市井小民都很清楚選秀進行到哪兒了。
可是在未確定定國公府何以如此慎重之前,陳瑾曦總是有些不安,果然,一回到定國公府,驚天動地的消息就砸了過來——
皇上有意將她指給?ね。
雖然不是進宮當皇上的女人,卻是郡王妃,還是手握實權的睿郡王,難怪定國公府對他們四房的態度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人人都是巴結的嘴臉。
這一日下來,陳瑾曦覺得腦子一直處在很混亂的狀態,她知道選秀不一定是進后宮,有時候時給皇子選妃,可這樣的演變是出乎她的意料。
總之,她不必進宮參加審核,無需絞盡腦汁想法子被刷下來,只要靜待皇上下旨賜婚,這讓她松了口氣,不過并不代表她撿到天下掉下來的餡餅。
論身份地位,睿郡王妃絕對是餡餅,但若是真正的餡餅,早就有人撲上去搶食了,怎能輪得到她這個什么都不是的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