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辦第二回成親禮的這三日,蕭陌這個“甩手新郎官”已把北境軍務調度重整。
此次奉召回京,他的四名心腹副將趙大多、巴力、馬老六、商野全數留守,待封賞有功將士的請旨一過,皇上論功行賞,四大副將應能全數晉升二品將軍頭銜,之后責任更重,而他肩上重擔倒是能減輕許多。
辦完成親禮的隔日,未到午時,蕭陌便下令馬隊啟程。
全隊兩百名親兵鐵騎,押解蒙剎國主以及北方諸部幾位首領進京獻俘,前來北境宣旨的卓昔年一干人等自是隨隊返京。
暖日暢風中,大旗飄飄,眾人精神抖擻,連馬匹都昂揚嘶鳴充滿活力。
全隊僅有一人彷佛操勞過度、提不起力氣般歪躺在鋪就厚厚軟墊的馬車里,任身邊三名仆婦和婢子們喂食喂茶兼捶膝揉腿。
“看來夫人昨兒個沒睡好?”睡飽飽的小丹魄笑嘻嘻問,按揉主子小腿的手勁用得恰到好處。
“嗯……”喬倚嫣事先當然知道今日需啟程返京,她以為能輕易應付,豈料是太瞧得起自己,也是太看輕蕭陌,體力還是太弱啊,一早睡到日上三竿仍不見醒,是芳姑姑硬把她挖起來梳妝打扮,送出大門。
她這個“侯爺的新婦”撐著跟內侍大人卓昔年見禮,打過招呼,再被對方顯示親近般帶笑調侃幾句,終因“臉皮太薄”羞澀地逃上馬車……卓昔年還在馬車外向蕭陌道喜,她早像沒骨頭似的倒臥在軟墊和幾顆柔軟迎枕上。
此時聽她懶洋洋哼聲,丹魄嘿嘿又笑。“所以夫人昨兒個真把‘陰陽合歡散’用上了?啊嗚!”額頭被一旁的素心直接拍了記鐵沙掌,拍得她整個人往后倒。
正收拾著茶具的芳姑姑再次慶幸昨夜那時段負責留守的是素心,若是丹魄也在,當著冷峻侯爺的面,都不知要鬧騰出什么。
這一邊素心還沒來得及開罵,丹魄揉著紅腫額頭已無辜輕嚷——
“就好奇問問嘛!問問也不成?”
“就不成!”素心秀白的臉蛋惱到發紅。
“夫人說過,遇到不懂就問,問了自然就懂,懂了自然就聰明,聰明自然就厲害,我立志當個厲害人物,哪有像阿姊你這樣,都不給問!”
“你還有話了?”素心再度出手,被格擋回來,姊妹倆于是下盤坐定不動,四臂近距離相互擒拿對方,一來一往變招迅速。
丹魄一張嘴沒想停,邊打邊說.“依我看,夫人要真用了“陰陽合散散”,那叫陰溝里翻船。瞧瞧候爺他一大早容光煥發、流星大步,走路有風呢,夫人卻像鄉野奇談里被美艷女鬼吸干精氣的可憐害生,欸欸,侯爺原來是千年老妖啊,這下咱瞧明白了……噢嗚!認輸認輸!我認輸!別扭我的手,還要干活呢!”
喬倚嫣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潮濕了。
她終于撐起身子靠枕而坐,示意素心收手,笑得巧肩猶在輕顫。“千年老妖嗎?唔……那侯爺肯定是只千年男狐貍妖,才會把我這般持身甚正、律己甚嚴的人迷得亂七八糟,欸,這下真明白了,不是我的錯,都怪他太妖孽!
在貼身伺候的三人面前,喬倚嫣這個主子從未掩飾對蕭陌的喜愛,芳姑姑更是清楚當中緣起,畢竟當年天元糧莊陷險,當時候她亦是緊跟在喬家老祖宗和小姐身邊。
丹魄打輸了仍舊笑呵呵,芳姑姑忍不住搖頭笑嘆,素心則是深覺好氣又好笑又……反正三人臉蛋全都紅撲撲,是被自家小姐坦率到過分的傾慕之情給弄到臉紅紅。
這一路往南,路上平靜得很。
北境大軍屯堡到帝京,若以六百里加急傳送消息之速,快馬加鞭、沿途換馬不休息,僅需跑上三天。蕭陌沒打算那樣凌虐眾人,也凌虐不起,到底奉召回京的隊伍里拖著幾輛鑄鐵打造的囚車,還有絕對耐不起行軍操練的卓昔年,更有他蕭陌的家眷。
……家眷。他的。
腦中頭一次浮現這個詞時,他愣住,是很自然而然跑出來的,先是令他怔然,而后訝然,最后明白過來,他是真的擁有家眷了,貨真價實。
回京路上的頭一晚,他令整隊人馬進入一座巨大的天然洞窟內就地歇息,洞窟內四通八達,有幾座天然泉池,蕭陌的那兩百名親兵熟門熟路得很,該將座騎綁在哪兒、該在哪兒生火造飯等等,全訓練有素,各就各位,顯示此地早被這群精銳探勘過無數次。
至于喬倚嫣這個“小老百姓”,初次造訪,對這座洞窟可就好奇極了。
在馬車上窩了好幾個時辰,時不時被芳姑姑喂食,此際根本也不覺餓,她被婢子扶下馬車進到洞窟中后,就耐不住性子到處探索。
總之不會迷路,只要尋著火光和聲音就能回到眾人駐扎之處,連素心和丹魄都被她趕回去跟芳姑姑一塊兒用飯。
但她沒料到竟在彎彎繞繞的洞中遭遇“綁架”!
“綁匪”在某個洞口轉角出手,一條鐵臂從她身后探來箍住她的腰,一只粗獷大掌瞬間捂住她驚張的小嘴,將她帶進暗處。
她心肝倶震,然鉆進鼻中的是日漸熟悉的氣味,令她繃緊的身子一軟。
“是我!笔捘霸谒系统镣抡Z。
小小被嚇著的喬倚嫣狼掐他臂膀一記作為報復,結果硬邦邦根本掐不下去,不過倒是讓他很快地撤了擔住她半張臉的大掌。
喬倚嫣在他懷里轉過身,嬌嗔地拍了他胸膛一下!昂顮敍]在前頭應對卓公公,倒躲起來嚇妾身?”
蕭陌道:“卓公公注重保養,正讓隨行的徒弟為之熏香敷臉,晚上亦不進食直接接一覺到天明,無需對付!
她嬌哼!八院顮旈e閑無事就來對付妾身?要我被嚇壞,瞧侯爺舍不舍得?心疼不心疼?”
一時間,蕭陌又有無言之感,暗自調息后才沉聲道:“跟我來!
根本不是“跟他去”,而是被他“挾抱帶走”,喬倚嫣完全沒有拒絕的權利……是說,呵呵,她也沒想過要拒絕啦。
足不沾塵被他挾著在洞窟中轉來繞去,約莫一刻鐘后,他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之處放她雙足落地,不讓她在無盡闐黑中感到害怕似的,一只溫暖大手一直托著她的肘。
擦啦!啪!轟隆——眼前猛地驟亮!
都不知他是怎么變出的把戲,手中竟多出一根熊熊燃燒的小火炬,瞬間照亮彼此,也照出她此時身所何在。
莫怪會感到陣陣熱氣,他們正站在一座溫泉池畔邊,地底涌出熱泉,形成一座約莫三個浴桶寬的圓型溫泉小池,相當適合泡澡,她不禁瞠圓眼睛。
蕭陌道:“下去把身子浸暖了,這里的熱泉具奇效,能松馳肌筋,我在邊上守著,不會有人闖進!
盡管男人語氣硬得像在發號施令,喬倚嫣剎那間卻心花朵朵開。
敢情他挾她來此秘境,只為讓她泡一場溫泉浴、好好舒松筋骨?
“為什么?”她偏要問,羽睫輕眨。
“昨晚……嗯,還有凌晨……”蕭陌盡可能面如止水,但著實不容易!鞍涯憷鄣煤萘,浸在溫泉中能仔細疏通氣血,想來會好些!
這個身為鎮北大將軍兼定遠侯的冷峻男子,今兒個在他自己的兩百名親兵以及卓公公那些人面前是沒怎么搭理她的,非常冷酷地維持著大將軍侯爺的本色,原本以為男人位高權重了就那副德性,但喬倚嫣真真沒想到,他心下竟悄悄替她琢磨了這些。
“謹遵侯爺之令!彼纹さ,隨即當著他的面解開腰帶、輕卸衣衫。
她只要一沒臉沒皮,他就臉紅心跳,加之兩人已有肌膚之親,見她立時卸衣,蕭陌氣息頓時濃灼,費了好大力氣才令自己調開目光。
“水雖不深,仍須留心腳底下,別踩滑!彼迩搴眍^叮嚀,并將小火把插進石壁上一道天然裂縫中。
喬倚嫣踏進溫泉小池里,甫坐妥便舒服地吁出一口氣,邊回眸往邊上看去,竟已不見那男人高大身影。
“我在。”沒入某處暗中的蕭陌察覺到她的心焦,在她喚他之前便先出聲。
喬倚嫣聽聲辨位,但任她雙眸張得再大,怎么看皆是黑黝黝一片,只除溫泉小池這兒留有火光。
“侯爺若把妾身落下在這兒,我膽兒小,只能放聲大哭了!毙陌擦,她在池里輕挪,找到最舒適的位置。
溫泉熱度偏燙,但又不會太燙,對她這一具剛識得魚水之歡又在馬車里顛了好幾個時辰的身子來說,此時能浸潤其中實在太美妙。
她的冷面侯爺其實對她很好啊……
暗中,男人低沉嗓音響起,徐聲道:“夫人膽子大得很,哪里小了?”略頓!敖袢赵谕局,恰尋到時候與你那位護衛教頭云大叔說上話,從他口中聽得更多當年蒙剎兵圍攻天糧莊的事。”
“那一日我家云大叔和他帶出來的那些人可厲害呢,要動員全糧莊堪用的人力,還得顧著我家老祖宗和我,云大叔他——”
“云教頭說,全是聽你指揮調度。”男嗓淡淡打斷她的話!暗谝粫r間他僅想護著老東家和你這個小小少東家逃跑,但你安排人手想將祖母送走,自己卻不肯跑,結果你家老祖宗跟你一樣固執,仍跑回頭尋你。”
“什么固執?不準你說我祖母壞話!”
周遭靜了會兒,蕭陌才又出聲,語氣柔軟些許。“是本侯有錯,不該議論長輩,回京會去她老人家面前磕頭!
喬倚嫣帶笑嬌哼!白匀皇且獛Ш顮敾亻T的。”
藏在暗中的峻龐勾了勾嘴角。
一會兒,他淡淡將話題繞回來!澳憧芍蓜x兵圍你天元糧莊那日,若無你坐鎮硬是讓眾人扛住第一波攻勢,待我領著三十名弟兄趕到之時,怕糧莊早被攻陷,莊子里的男女老幼很可能盡數遭屠殺。”
“妾身知道啊。所以大伙兒能堅持到你帶人趕來,足可說明我真真是顆定心丸,再有我真的也挺厲害。唔……不過我再厲害,都不去侯爺麾下啦,才不要被你管著……咦?”
有陰影罩落,她倏地側眸,男人無聲無息乍然現身在邊上。
蕭陌原本對她的“再厲害都不去他麾下”之說感到好笑,聽到最后一句,突然不太痛快,沒多想,人已從暗處躍出。
喬倚嫣剛好也覺得泡得差不多,氣血運行讓她渾身透紅,遂朝他伸出兩只濕漉漉的藕臂。“侯爺幫我一把!
蕭陌先是頓了頓,最后仍順遂她的請求探臂將她拉起。
但溫泉小池里的人兒偏愛鬧人,順著他拉動的力道往前撲跳,就賭他腰腿有力、鐵臂強悍,所以喬倚嫣頓時化身成八爪章魚,粉嫩臂膀牢牢抱住他的硬頸,兩條玉腿緊緊盤在他的腰間,濕淋淋又熱呼呼的赤裸嬌軀瞬間濡濕他的衣衫。
蕭陌之前之所以避進暗處,就是不想讓她察覺自己深受她影響。
口干舌燥、心跳加速氣息紊亂等等又等等的癥狀一個接連一個,他不想墜了男人臉面,結果現下……他挺立不動,雙掌扣住她細膩的蠻腰,她身上的熱氣和女兒家自然的身香漫入他鼻間、哄熱他的氣血,讓他身上某個男人才有的玩意兒也跟著直直挺立。
“欸,怎么辦?妾身把侯爺弄得好濕呢!
望者那張相距不過一個呼息的嬌顏,蕭陌厲目微瞇,摟著她一個旋身,健臂往旁邊一探,竟從某處“變出”一條干燥又干凈的棉布。
被棉布兜頭罩腦蓋了個徹底的喬倚嫣終于將雙腿從他腰際滑下,老老實實自個兒站妥。
“……竟然連棉布部備妥?唔,還是我尋常慣用的,連熏香都同樣,如此看來……侯爺老早跟我家芳姑姑串通好了對不?莫怪我想進洞窟里亂探,一向謹言慎行的芳姑都沒說話!彼骂^上棉布,裹住裸身,揚首朝他皺鼻。
蕭陌不答卻問:“不被本侯管著,夫人想被誰管?”
喬倚嫣喜歡聽他稱她“夫人”,就跟他之前曾怒到不行,會連名帶姓怒吼她“喬嫣兒”的感覺頗像,都給了她很親近的感受。
她笑了,反問:“就不能妾身管著你嗎?”
蕭陌一怔,聽她又道:“侯爺三餐不定,這習慣當真不好,該好好被管。天氣冷了也不知道要多加件衣裳,沖澡還用冷水,能不管管嗎?還有你體內形成多年的病灶,你不甚在意,妾身可不能放任著不管!睉械迷僬f,最后頭一甩,干脆拉起他的手把脈——
“侯爺反正是歸我管,我也管定了,嗯……等會兒回扎營的地方去,我就替你先扎幾針,還有在大軍屯堡時特意為你炮制的藥丹也已制成,今晚可以開始服用,能與針灸相輔相成,可收奇效,還有你唔唔……”喋喋不休的小嘴被驟然吻住。
喬倚嫣沒有抵拒,亦不可能抵拒,她很快陷入,柔軟身子偎進他懷里,全心全意投入這一場忘我的相濡以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