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姬是真的懷孕了,但所謂的小產跡象不過是故意唬人罷了,胎兒健康得很,經太醫把脈開方,薄姬吃了幾副補藥之后,變得神采奕奕的。
端泊容每天晚上都去陪她,以免她又心緒不寧,徒生變故。如此薄姬更加得意,府中吃穿用度,任由她支取,再不必經過賬房。陵信王府儼然成了她的天下。
楚音若以為自己不會在意,但到頭來竟發現,心中還是會微微酸澀。
薄姬懷孕兩個月,那孩子就是她在水沁庵的時候有的……她一個人待在水沁庵那么清冷的地方,端泊容卻與薄姬在此夜夜歡好……
楚音若搖搖頭,覺得有點可笑。她是入戲太入深了嗎?她又不是真正的陵信王妃,端泊容與誰歡好,關她何事?用得著她來吃這不相干的醋?
可是,為何她一憶及他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她就這般難過?好吧,從前追韓劇的時候,她喜歡的“歐巴”如果與哪個女明星傳緋聞,她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感受,就當她追了一次星嘍。
“王妃,雙寧回來了!奔t珊稟報道。
永明郡主疼愛女兒,時不時都會派人送些東西來王府。楚音若對母親說,不如讓她的丫鬟定期回太師府去取,有什么特別的口信也可順便捎過來。
說話間,雙寧領著三兩個仆婦進來請安,小廝手里皆提著大包小包的,隨后與紅珊一陣忙和,將東西安置在案幾上。
“母親可有帶什么話?”楚音若問雙寧。
雙寧猶豫了一陣,臉上似有難以啟齒之色,好半晌,才緩步走到楚音若身邊,輕聲道:“夫人已經聽聞了薄姬有孕之事……”
“想必,這京中早傳遍了吧!背羧粑⑽⑿ΑJ前,太醫都請了,還有什么能瞞得住了?想必此刻,陵信王妃又成了京中貴婦們茶余的笑話,都說她拴不住老公。
“夫人說,王妃還是得放低一些身段,先抓住王爺的心要緊!彪p寧道,“只要王妃與王爺和睦,孩子遲早也會有的。一個妾室,動搖不了什么根基!
“明白了!背羧舻。
母親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句話,所以是暗示她動用那宕春丸嗎?那怎么能叫“抓住男人的心”呢?那是“抓住男人的身”還差不多。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要抓住他們的身還不容易?可是,這能改變什么?這能讓薄姬徹徹底底從她和端泊容之間消失嗎?能讓端泊容真正愛上她?
“王妃,這次太師府送來不少山珍海味,”雙寧又道,“不如讓奴婢下廚,給王妃做幾個好菜,晚上請王爺過來用膳吧。”
“對對對,”紅珊在一旁道,“幾天沒見王爺了,王妃可不能縱容了那薄姬。好歹得讓王爺到咱們這兒來吃頓飯,否則薄姬眼里還真沒人了!
楚音若思來想去,也是該采取些行動,否則薄姬在這府里橫著走,她和雙寧便要受那些勢利眼下人的氣。
“晚上我親自下廚,給王爺做幾個菜!背羧舸鸬。
“王妃你……親自下廚?”紅珊與雙寧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哦,對了,也不知太師府的千金會不會廚藝……不管這么多了,反正這會子她也豁出去了。
“不是還有你們兩個在旁邊幫忙嗎?”楚音若笑,“想來我也能炒個小菜吧?”
其實,她對中餐不太在行,西餐倒是學過一些,還會烤些點心什么的。不過在古代,沒有專業烤箱,但也沒關系,她心中早打定了主意。
于是她換了身輕便衣服,就在這東院后面的小廚房里忙了一個下午,還真的頗有些成績。待到傍晚,她沐浴梳妝完畢,方叫紅珊去把端泊容請來。
“好香啊——”端泊容一進屋子,便有些詫異,“聽聞王妃親手做了些好吃的,也不知是什么?”
“王爺。”讓伺候的人退下,楚音若上前施禮道,“王爺親自揭開碗蓋,不就知道了?”
端泊容抬眸看了看她,此刻她周身光潔明麗,烏發帶著些水珠,半纏半繞地盤在頭上,用珠釵簪出一個斜髻,頗有些撩人之態。他倒沒有說什么贊美之辭,只是略微笑了笑。
“燒雞?”端泊容揭開第一只盤子。
“栗子雞!背羧舻。
“栗子在哪里?”端泊容不禁一怔。
“雞的肚子里!背羧粲脗浜玫男〉叮瑢㈦u腹輕輕剖開,金色的栗子透著甜香,綻現眼前。
“這個做法倒是新鮮。”端泊容恍然道。
“府里的雞不如田莊的新鮮,所以就用了這個法子,讓這道菜看著別致一些。”楚音若道。
其實,這是西洋的烤雞做法,原是把雞肚子里填滿了香料,改用栗子算是她的巧思。
“這個呢?又是什么別致的玩意?”端泊容掀開另一只碗蓋,卻怎么端詳也不認識,
“像是道點心?”
“蛋糕!背羧糨笭柕。
“糕餅嗎?”端泊容當然也沒聽過蛋糕。
“用雞蛋和面粉做的。”楚音若道,“哦,還加了一些酥酪!
古人所說的酥酪,就是凝凍狀的牛奶。至于這蛋糕,本該用烤箱烤的,但楚音若曾在網路上看過有人做水蒸蛋糕,即用一般的平底鍋也可以,她得感激自己從前喜歡在網路上亂逛。
“很不錯啊,松軟柔滑,”端泊容嘗了一口蛋糕,“本王從小到大,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點心。”
“以后妾身天天給王爺做,”楚音若笑道,“王爺就天天到妾身這兒來用膳,可好?”
“王妃怎么忽然這般殷勤起來?”端泊容頗有些意外地瞧著她,“該不會是因為薄姬有孕,王妃著急了吧?”
他說得如此直白,倒叫她不知所措。
“世人都說,假如夫君不疼愛妻子,多少有些妻子本身的過錯!背羧趱獾蕉瞬慈萆砼希o他斟一杯酒,“妾身近日反省,確實是待王爺不夠周到,不如薄姬那般惹人疼愛,妾身還盼王爺多給一些情面,以免被人議論……”
端泊容不語,只是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楚音若猜不準他此舉是什么意思,亦將自己杯中的酒也飲了。
或許她平時不太喝酒的緣故,此刻像有一團烈焰灌入腹中般,雙頰馬上就嫣紅起來,全身也微微發燙,四肢有些綿軟。
她不由得扶著椅子坐下,隔著桌子,凝望著他。
她總覺得他沉默的時候,格外誘人,就像電影里酷帥的明星一般,燈光在他四周半明半暗,映出星輝,畫面厚重而有質感。她真的想好好欣賞他,可惜此刻不知為何,腦袋昏昏沉沉的,她整個人都無力得幾乎要趴倒在桌上。
“這酒……”端泊容也似乎有些酒力不支,“哪兒來的?”
“什么?”他的聲音變得有些遙遠,她聽不真切,“就是府里的酒啊,什么從哪里來的?”
“好似味道有些不太對!倍瞬慈莸馈
“哪里不對?挺好喝的……”楚音若微醺地笑,“若不是妾身不勝酒力,還想再喝一杯呢……”
“王妃,你還好嗎?”端泊容關切地看著她,怕她真的醉了。
“王爺……妾身想問個問題,”楚音若覺得自己有些語無倫次,“王爺心里可曾有過喜歡的女子?”
“什么?”他眉一凝。
“薄姬是王爺最喜歡的女子吧?”楚音若道,“王爺從來沒有像喜歡薄姬那般,喜歡過妾身吧?”
“喜歡過的……”他低聲答。
“喜歡過什么?是有過真心喜歡的女子?”她完全沒聽明白。
“從前……在御學堂,有過喜歡的女子……”
他的聲音像夜風一般,悄然吹入她的耳際。
“是嗎?”她歪著腦袋瞧著他,“誰?哪位貴女?為何沒有娶她?”
他垂下眼,似乎不想再回答,他的臉色卻不同于她的緋紅,一陣微青后,又是一陣煞白。
他像是比她還要難受。
“來人!”忽然,他高喚道,“快來人!”
“王爺,咱們再聊聊吧……告訴我,她是誰……”楚音若仍舊八卦地打聽。或許,八卦只是一個借口,她只是想再跟他說說話。
或許,她只是想讓這獨處的時間再延長一些,她還沒有看夠他。
她腹中的烈焰,此刻如野火燎原,蔓延到她的每一寸肌膚,讓她有一種極致的痛楚。她期盼有人來抱抱她,給她清涼的慰藉。她希望這個人,就是眼前的人……
看來,她真的醉了,所以才會有如此瘋狂的念頭。生平,還是第一次,如此渴望一個男人。
她真不該陪他喝什么酒……
“你喜歡上他了!毙A道。
楚音若難以置信地望著玄華,仿佛沒聽清他的話,“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你喜歡上端泊容了,”玄華攤攤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胡說!”楚音若不由瞠目,“我……我都沒跟他說過幾句話!
“這跟說不說話有什么關系?”玄華輕笑,“男歡女愛又不一定要說多少話!
“那要什么?”楚音若覺得自己太天真。
“看臉!毙A道,“看身材。”
“那是你吧,江總!背羧魧τ诨ɑü拥难哉摬桓移埻。
“我從前在酒吧認識的女孩,一般都沒說上幾句話,就帶回家了!毙A回憶從前的光輝戰績,洋洋自得。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背羧舴籽,“我還是要一個能跟我多說話、有心靈交流的人!
“我跟你說這么多話,有這么多心靈的交流,你愛上我了嗎?”玄華忽然問。
楚音若一怔,隨即搖頭。
“為什么?”他復問。
“你……不是我喜歡的型!背羧舸。
“你看,說來說去,還不是要看臉!”玄華嘲笑她。
“不是這個意思……”楚音若發現自己百口莫辯。
“那我再換個問題,你跟端泊鳶也沒說過幾句話吧?”玄華道,“請問你對他有產生像端泊容那樣的感覺嗎?”
“沒有!背羧舸鸬煤芸隙ā
玄華道,“你這就是愛上端泊容了。”
“為什么?”楚音若還是費解。愛情為何來得如此輕易,與她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愛情哪有什么道理?”玄華嘆氣,“有時候,就是一種感覺,虛無飄渺,卻能讓你為之犧牲。這就是愛情啊!
她沉默思忖,還是無法明白。從小到大,她都不曾談過戀愛,最多追追韓劇紙上談兵,韓劇里確實也有一見鐘情的橋段……但她對端泊容,又不是一見鐘情。
她很奇怪。
“出來兩個時辰了,我得回去了!背羧羝鹕韺πA道。
“回去再仔細想想,我說的有沒有道理!毙A對她眨眨眼睛。
“我還是覺得你在胡說。”楚音若瞪著他。
“嘴硬!毙A哈哈大笑。
她懶得再跟他啰嗦,快步出了品古軒。這些日子,她對品古軒已經熟門熟路了,一遇到些心事喜歡跑來跟玄華訴苦。沒辦法,誰叫玄華是她在這個時代唯一的熟人呢?
玄華也挺有耐心,總是笑嘻嘻地聽著,給出一些看似頑皮、實則挺有道理的建議。但今天這番話,她希望是玄華在信口開河。
假如她真的愛上了端泊容,那就惹上了大麻煩,回到現代,她會因為思念他而傷心,留在古代,她會因為卷入可怕的宮斗與宅斗而傷神。怎么想,都覺得恐怖。
她希望自己現在能夠心如止水,然而,心湖似被吹起漣漪,再也平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