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那日,你那般維護二哥,”端泊鳶又道,“讓我好生嫉妒!
“有人陷害我的夫君,難道我會坐視不理?”楚音若輕輕挑眉。
“若換了從前,你只會袖手旁觀,”端泊鳶道,“音若……什么時候,你變了?”
不得不承認,他長了一雙漂亮的眼睛,此刻閃爍著光澤,好似傷感欲淚,足以讓普通女子意亂情迷。
“我已是陵信王妃,”楚音若背過身去,淡淡道:“身分變了,一切自然也變了!
“也不知楓丘如今變成怎樣了?”他忽然道,“春天到了,很想去看一看。春天的楓丘,從前是很美的。”
楓丘?哦,對了,就是端泊容提過的,從前御學堂曾去踏春的地方……想必,也是從前的楚音若與端泊鳶的定情之處吧?
“過幾天,我會去楓丘看看,”端泊鳶繼續道,“音若,我在那里等你!
呵呵,這么明顯的挑逗,想勾引她這個有夫之婦嗎?楚音若心中冷笑,卻沒有流露任何情愫,只是轉身徑自踏進了添福樓。
崔管事在客棧的大堂里等她,一看她到來,立刻迎上前來,卻同樣在看到端泊鳶時怔了一怔。
“給王爺請安——”崔管事上前道。
“老崔也在?”端泊鳶笑道:“想必你已經跟易老板約好了吧?”
“易老板就在樓上,”崔管事道,“今天本是約了咱們家王妃的!
“正巧,本王也想會會那易老板,不如就隨你們一道兒吧,”端泊鳶故意問道:“老崔,你不會不答應吧?”
“小的豈敢?”崔管事看了楚音若一眼,“只是還得先問過我們王妃!
“皇嫂,你不會這么小氣吧?”端泊鳶對她換回了場面上的稱呼。
“王爺若不介意,就一道兒吧!背羧舻,“有些話,大伙兒當面說清楚,或許更好!
崔管事無奈,只得恭敬地引路,不一會兒,便將楚音若與端泊鳶帶進了二樓的雅間。
一桌子美酒佳肴前,坐著一個商賈模樣的中年人,便是易老板。
“給陵信王妃請安。”易老板見楚音若隨崔管事進來,立刻猜到了她的身分,起身施禮道。
都說這易老板不太看得起女人,但畢竟楚音若有王妃的身分在,他也不敢怠慢,禮數也算周全。
“易老板,”楚音若微笑道:“今日還有一位貴客與我一道兒,還望易老板不要覺得唐突。”
“這位是……”易老板迷惑地看著端泊鳶。
“端泊鳶。”端泊鳶一副隨和的模樣,“聽聞皇嫂要跟易老板學做稻米生意,本王也想摻一份,便厚著臉皮跟著來了,還望你不要介懷!
易老板不由錯愕,“草民實在不知比南王爺駕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易老板多禮了,”端泊鳶笑道,“本王不是喜歡繞圈子的人,也就實話實說了。今日本王與皇嫂一樣,也是想入伙做這稻米買賣,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易老板一怔,“比南王爺與陵信王妃,如此抬舉草民,實在讓草民忐忑。只是草民的米行開在江南,與江北相距甚遠,怕是做起生意來也不太方便!
“易老板就不必推托了,”端泊鳶道,“不如這樣,由本王出面,去向父皇請命,特許易老板在江北也開設米行,如此不就方便了嗎?”
易老板聽言,眉心緊蹙,躬身道:“江北向來不是稻米盛產地,況且天子腳下,規矩頗多,草民并無如此狂妄之心,膽敢在此謀財!
“說來說去,易老板就是想拒絕本王嗎?”端泊鳶挑眉道。
“不敢,實在不敢!币桌习暹B連道,“還請王爺體諒草民顧慮諸多,容草民再思忖一段時日!
“好吧,今日便不談此事,”端泊鳶轉了話題,“聽聞易老板的夫人生得傾國傾城,此次進京,希望物色一名畫師為尊夫人做畫,以賀夫人華誕之喜。本王已命宮中畫師待令,先生可任挑一名替夫人畫像,也算是本王的一片心意!
“這……”易老板忙道:“王爺一片心意,草民感恩涕零,只是拙荊性子怪得很,不瞞王爺說,宮中的畫師她已見過幾個,像也畫了幾幅,但她實在挑剔,都不甚滿意……恐怕王爺這美意,拙荊是無福領了!
“宮中的畫師若不滿意,本王還可以為尊夫人物色其他的畫師,”端泊鳶堅持,“總之一定讓尊夫人滿意。”
“易老板,”楚音若一直在一旁不曾開口,此刻笑盈盈插話道:“說來也巧了,我少時曾學過畫,閑時也喜歡舞弄幾筆。不如,讓我替尊夫人畫一幅肖像,如何?”
“豈敢,豈敢,”易老板更是吃驚,“豈敢勞煩陵信王妃?”
“不如將尊夫人請出來,我當場作畫。”她并不輕易放棄
端泊鳶意外地看著楚音若,大概是沒料到她會使出這一招,他眉心若蹙,輕笑道:“皇嫂不必強人所難吧?若是易夫人不滿意,會好意思當面說出來?”
“易夫人若不滿意,就當一個消遣好了。”楚音若笑道,“一幅畫而已,多大點事兒?易老板,你說呢?反正我是不會介意的,易老板若推辭,倒是顯得不夠大方了!
她既如此說了,易老板自然不敢再拒絕,當下頷首道:“陵信王妃說得不錯,就當是一個消遣,拙荊也肯定求之不得!
言畢,他吩咐下人去請夫人。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易夫人才姍姍而來,果然是個沉魚落雁的美人,且臉上神色淡淡,頗有些孤高之態。
“給比南王爺請安,給陵信王妃請安!彼龑Χ瞬带S與楚音若施禮道,“王爺與王妃忽然召見,民婦措手不及,方才梳妝了一番,所以遲來,還望王爺王妃見諒!
“既是為夫人畫像,夫人梳妝打扮一番,也是常理!背羧粜Φ,“還請夫人坐到窗前,容我準備紙筆!
“王妃親自為民婦畫像,民婦心中感恩不已,”易夫人道,“只是民婦向來有些不識好歹,雖懷感激,但若畫像不似民婦所期,民婦也斷說不了溢美之辭,還望王妃恕罪。”
這位易夫人算來也是天下首富之妻,想必易老板平時把她寵得上了天,所以面對皇親貴胄,也這般無所畏懼,楚音若忽然倒有些羨慕她。
“夫人放心,若畫得不如夫人所愿,我也斷不會強迫夫人認可!背羧袈冻鰷睾托θ,“夫人請坐!
易夫人仍有些猶豫,看了易老板一眼,易老板給她遞了眼色,她才遲疑著坐到窗前。此時春日已至,窗前一片綠意,映著易夫人白雪似的肌膚,越發顯得她明艷照人。
楚音若亦回頭向紅珊示意,紅珊立刻捧上紙筆。這紙筆剛一攤開,四周諸人皆有些楞怔,因為,這與蕭國素來用的筆墨紙硯皆有不同。
紙,是極厚的紙。筆,則是炭筆。這些是玄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替楚音若弄到的。
沒錯,她沒打算畫古代傳統的水墨白描,那些在蕭國司空見慣的畫技,肯定打動不了易夫人。要出奇制勝,就得搬出她的西洋素描來。
幸好,她小時候有一些繪畫的功底。那日派崔管事去打探,得知易夫人希望得到一幅中意的肖像之后,便靈機一動,覺得這小時候用來陶治性情的才藝,大概可以派上用場。
易夫人看到她所用的紙筆不同尋常,頗有些好奇,“王妃所用的文房四寶,甚是稀罕!
“今日來得匆忙,也不曾備有丹青,”楚音若道:“只做白描一幅,望夫人不要介意。”
“民婦期待王妃大作。”易夫人的態度似乎沒有之前冷淡了,大概,是被楚音若的別出心裁給吸引住了。
楚音若開始作畫,沒有橡皮擦,她一筆一劃必須謹慎,但如有天助一般,今天的畫作相當順利,不到半個時辰功夫,便全然完成了。
古代畫作力求寫意,西洋素描重在寫實,楚音若自認把易夫人的樣貌都盡量還原在紙上,連發絲都根根分明。其實這幅素描算不得上乘,任何學過幾年美術的人都有這樣的水準,但也足以糊弄古代人了。
“天啊,好像是在照鏡子一樣——”當易夫人捧起那幅肖像,立刻驚呼道。
一旁的端泊鳶與易老板亦是半晌無聲,大概是看得呆了。
楚音若揉了揉略微發酸的手指,好久沒有作畫,技法其實都已生疏,但得到這樣的稱贊,她也覺得滿意。
“真是稀世罕作!”易夫人嘆了又嘆,如獲珍寶似的一臉驚喜。
“夫人喜歡就好,”楚音若鎮定如常地笑,“也不知比起宮中的畫師,我這拙作如何?”
“宮中的畫師哪里能與王妃相提并論?”易夫人看向易老板,“夫君,你說是不是?”
“王妃之神作,實在令草民大開眼界!币桌习暹B連頷首。
“夫君,既然王妃待妾身以厚愛,咱們也應該好好報答王妃才是。”易夫人倒也是知恩之人,當下提醒易老板道。
“對,對,”易老板果然很聽老婆的話,立刻對楚音若施禮道:“王妃所托之事,易某定當盡力!
“有勞費心!背羧糨笭柕卮。
所以,這一局,她算勝了嗎?悄悄瞥見端泊鳶略顯失落的神情,她心下頗有些得意。
端泊鳶以為凡事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嗎?她偏偏不讓他如愿,否則,她怎么對得起另一個楚音若?
他以為他略施美男計,她就會被迷得暈頭轉向嗎?他也太小瞧了她,也太高估了從前的那些虛情假意。
從今以后,她要一步一步,收復失地,為了另一個楚音若,也為了端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