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依人在歐陽秀芙的房里,與歐陽秀芙睡同一張床,睜眼許久,完全沒有半點睡意。
其實歐陽秀芙根本沒有作惡夢,是喬依人要丫鬟編的謊,只要她一避到歐陽秀芙這里,她想歐陽名哲十之八九就不會過來了。
歐陽秀芙也知道喬依人還沒睡,她睜開眼睛,關心地問:“小娘,你在和爹爹鬧脾氣嗎?”
“秀芙乖,沒事的,快快睡。”喬依人笑著安撫她,不想讓孩子擔心。
她在鬧脾氣嗎?或許吧,只要一見到孫雨眉老是找機會接近歐陽名哲,她就胸悶、心悶、全身都悶。而只要歐陽名哲一靠近她,她也會想到孫太后說哪個王公貴族沒有三妻四妾的事,忍不住心煩意亂,干脆暫時避開與他獨處。
如果他不是王公貴族,只是個平民老百姓,是否就能與她一夫一妻地安分過日子,不會有這些煩惱存在?
她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心情面對他,所以只能暫時避開他,只不過到底能避多久,她也不知道……
“小姐、小姐!”小絮急急進到房內,點亮燈火,已經顧不了歐陽秀芙睡了沒,一臉擔憂地來到床邊!巴鯛斉扇诉^來傳話,要小姐即刻去后花園見他,聽來傳話的人說,王爺現在很氣惱!
喬依人訝異地起身!笆前l生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聽說……孫姑娘也在那兒。”
不知為何,喬依人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先安撫歐陽秀芙繼續睡覺,之后才下床穿衣,由小絮陪著到后花園去。
她們一來到后花園的花亭外,就見歐陽名哲臉色不悅地坐在亭里等待,孫雨眉則一臉驚惶地避在一旁,眼角含淚,不斷揉著自己的手腕,像是受到不小驚嚇。
這是怎么一回事?喬依人不解地瞧著他們倆,現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
歐陽名哲一看到喬依人出現,馬上從椅上起身,指著孫雨眉氣惱地質問:“喬依人,這就是你對我的心意,放任意有所圖的女人靠近我?你哪時當起牽紅線的媒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剛才只是施點小伎倆,扣住孫雨眉的手腕威脅她,她就嚇得什么都招了,原來母后有意要他納孫雨眉為妾,讓她先過來與他“日久生情”。母后會做這種事,他不怎么訝異,真正讓他震驚、氣憤、不敢置信的是,喬依人居然允許這種事發生,這段時間還刻意疏遠他,存心由著孫雨眉靠近他——
她怎狠得下心做出這些事情?如果她真的愛他,怎可能忍受得了他被其他女人覬覦,甚至退到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
既然他都知道了,喬依人也不好再隱瞞什么,就實話實說了!斑@是母后的意思,母后都說了,這都是為了你好、為了耀王府好,我還能拒絕嗎?”
“所以你就甘心幫著她們,就這樣把我讓出了?”歐陽名哲陣光冷冽地問!耙蝗晃疫能怎么著?我只要一拒絕,就會被指責我不是個稱職的妻子,我沒有當家主母容人的雅量,除非照著吩咐做,要不然無論做什么都是我不對!”喬依人激動地回答,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出來。
她有多么不情愿,多么煎熬,他又哪里懂了?他只會指責她,卻不曾以她的立場想看看,她到底有多么難為?
“所以你為了稱職的妻子、當家主母的雅量這些狗屁虛名,寧愿舍棄咱們倆的感情,讓其他女人介入?”歐陽名哲突然狂笑出聲,覺得荒謬到了極點!肮@真是我活到現在,聽到最大的笑話!”
這些虛名難道會比他們倆得來不易的情感重要?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最珍貴的東西?就算她真的無法違逆母后的意思,難道她不能私下與他商量,看要如何推掉這一個麻煩嗎?
在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她居然選擇隱忍退讓,這完全不像原本的她,她真的太讓他失望了!
歐陽名哲不想再繼續爭執下去,帶著一身怒火離開花亭,從喬依人身旁疾走而過,不再看她半眼。
喬依人由著他憤怒離去,眼眶強忍的淚意終于浮現,胸口也痛了起來。
算了,他要走就走,這樣把話說開也好。
至少,她不必再勉強自己強顏歡笑了;至少、至少,她可以趁這時間好好想一想,未來到底該怎么辦?而她,又究竟該往哪一條路走……
歐陽名哲當晚就帶著仆人離開耀王府,到隔天早上也沒有回來,喬依人知道他在賭氣,而她自己也有一些坎過不去,因此也只能由他去了。
本以為他只是賭氣一下,隔日便會歸返,沒想到接下來這幾日,歐陽名哲依舊沒回府,喬依人雖然開始擔心,但想起兩人的爭吵、想起太后那日對她沒有容人大度的指責,也始終拉不下臉要人去尋找他的行蹤。
不過縱使她能忍,府內其他人也已經按捺不住了,伍總管見情況不妙,偷偷派了幾個下人去外頭探聽消息,結果這一打探下去,可不得了,原來歐陽名哲“故態復萌”,這幾日都流連在青樓里,與花娘玩得不亦樂乎,似有回歸過去“渣王爺”的傾向!
“王妃,您……不趕緊想個辦法,把王爺給喚回來嗎?”
伍總管見情況越來越糟,特地到喬依人的院落來,將他們打探到的情況告訴她,就怕情況再糟糕下去,兩人會徹底決裂,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他又到青樓去鬼混了?這是真的嗎?”喬依人訝異地皺起眉頭,不太相信現在的歐陽名哲會做出這種事情。
如今的他,是個潔身自愛的男人,不會隨意親近女色,雖然孫雨眉剛進府時,她也對他的定力不免有些懷疑,但這段時間下來,也讓她明白自己的多慮。要不然孫雨眉早就開開心心入府做妾了,哪里輪得到青樓花娘近他的身?
“當然是真的,他已夜宿“雨花閣”多日,都不曾離開過,這事已經在京里傳開,大家都說過去那一個……那一個王爺又回來了!彼刹桓抑焙糇约旱闹髯印霸鯛敗,只好含蓄帶過,心想喬依人應該明白意思的。
喬依人的心微沈,還是不太想相信,只能表情凝重地點點頭!拔抑懒,你先下去吧,讓我想想。”
伍總管離開后,喬依人就開始愁眉不展,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前幾日不是還氣她讓孫雨眉靠近他,怎么轉眼間,就自己去青樓尋歡作樂,重新開始荒唐的行徑了?
他這樣做,是真的回到過去那一個“渣王爺”的性子,還是根本就在故意氣她,刻意要她不好受的?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他在搞什么鬼!”喬依人沒有考慮太久,很快就從椅上起身,打算親自去雨花閣看看。
“小姐,這樣不好啦!毙⌒鯎鷳n地趕緊阻止!澳弦换厮阶匀デ鄻,才被王爺訓了一頓,這一回再去,該不會又要鬧得風風雨雨了吧?”
“上一回和這一回情況不同,怎能相提并論?”喬依人行動力驚人,開始在衣箱找起預藏的男裝。
“可現在都要入夜了,入夜進到青樓里,很危險的!”只要一想起夜里的青樓有著滿坑滿谷的尋芳客,小絮就開始頭皮發麻。
“那就找幾名男仆陪著一道去!眴桃廊祟^也不回地說。
小絮還是不死心!扒鄻抢稞埳呋祀s,要是碰到什么事情、惹了麻煩,單純的男仆怎有辦法解決?”
“那好呀,我找于凌來陪著,有他在,無論出現任何麻煩,他都能擺平!狈凑还苄⌒跽页鲈俣嗬碛,都阻止不了她非去不可的決心!
“……”這下子小絮還真是無言了,拿喬依人沒有任何辦法。
最后,喬依人還是扮起男裝,帶著府內兩名男仆出門去,并找了于凌,請求他一同到雨花閣探探情況。
于凌在知道原委后,很爽快地答應了。一方面他也聽聞了最近的傳言,想一窺真假;另一方面,他的確也不放心讓喬依人貿然闖入龍蛇混雜的青樓內,這一回與上一回的情況可大大不同。
就這樣,主仆四人即刻前往雨花閣一探究竟。
“大爺,有看到順眼的姑娘嗎?還是需要幫您介紹一下……”
“您是生面孔耶,不常來玩嗎?呵呵……”
喬依人第一次在青樓正熱鬧時進來,果然“大開眼界”,尋芳客與花娘間不只說話毫無節制,更在大庭廣眾下公然毛手毛腳,果然是百無禁忌。
于凌見有花娘似乎對看起來生嫩的喬依人感興趣,想靠過來搭訕,趕緊將她拉近自己身邊。“緊跟著我,別離得太遠!
“嗯!眴桃廊它c點頭,心想沒帶于凌來還真不行,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應付這些萬分熱情的花娘們。
不過關于這一點,于凌簡直是駕輕就熟,三兩下就甩掉不斷靠過來的人,接著攔下一位負責送酒菜的丫鬟,給她些銀兩,詢問歐陽名哲的所在處,果不其然,丫鬟即刻笑意盎然地幫他們引路。
他們跟著丫鬟走上樓,一路上到四樓,在一間廂房前停了下來。只站在廂房外頭,就能聽到里頭歡樂嬉笑的聲音,而且聽起來人數還不少。
丫鬟帶完路后就離開了,而喬依人站在門外,聽著里頭嬉笑不絕的聲音,內心感受非常復雜,遲遲沒有推門的動作。
都已經來到這里,沒想到她卻膽怯了,害怕歐陽名哲如果真變回原來那一個渣王爺,那她該怎么辦才好?
她有辦法接受過去的他嗎?那一個視女人為玩物、對她完全不屑一顧、讓人氣憤到想將他推下湖的他?
她好怕、好惶恐,所以她……膽怯了……
于凌見她似乎退卻,便非常爽快地說:“你不開嗎?不要緊,我幫你開!
“什么?”喬依人從凝思中回神,心慌意亂地想阻止。“等……”
于凌不讓她有猶豫的機會,雙手猛力一推,就將廂房的門大大推開,里頭的情景也跟著映入喬依人眼里,讓她想避都避不了。
就見歐陽名哲坐在長榻上,胸前衣襟半敞,左右各有一名嬌艷的花娘緊緊依偎著,另有三名只穿肚兜及下裙的花娘在他面前翩然起舞,不時掀起裙擺,露出纖白的小腿,姿態放蕩。
歐陽名哲及花娘們本來笑得非常開心,但在廂房門被打開后,笑聲驟停,就連本來在跳舞的花娘也停下動作,納悶地瞧著門外的人。
歐陽名哲見到喬依人出現在門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便像沒看到她一樣,轉頭對身旁的花娘笑道:“換你為本王舞一曲吧,本王想看看,你的嬌媚能勾引本王到什么程度?”
“好呀。”花娘也不再理會門外的人,笑著起身。
“那么奴家就為王爺……”
“歐陽名哲!”喬依人終于還是忍不住沖進來,憤怒地質問他!澳愦嫘膶ξ乙暥灰?你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就看到她了,為什么還能滿不在乎地將頭偏過去?他可知道,這簡單的一個動作,對她的傷害有多大?
歐陽名哲面露厭煩地睨了她一眼,講話非常不客氣!澳阋怀霈F就壞了咱們的興致,我又何須理會你?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府去乖乖待著!
喬依人心一驚,他此刻的輕慢姿態、不屑眼神真的與過去的渣王爺如出一轍,另一個愛窩在工房內做機械的王爺已然消失無蹤。
他真的變回去了?她還是不太愿意相信,只好鼓起勇氣,繼續勸道:“然后由著你在這里墮落喪志?我辦不到!”
雖然親眼看到他與花娘們卿卿我我的模樣,她還是想把他帶回耀王府,不希望他再繼續墮落下去。
他都可以從渣王爺變成正經的好男人了,再來一回也是可以的吧?只是看他愿不愿意罷了。
“我愛待在哪里,是你管得著的嗎?”歐陽名哲此刻的表情更多了些鄙夷,對她絲毫不留情面!澳銗酃芫涂鞚L回王府去管,看你要如何做一個當家好主母,隨你去,就是別待在這里掃我的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