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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亦重 第八章
作者:貓朵
  秋陽從白色蕾絲的窗簾探進,細細碎碎灑在床單上。不一會兒的時間,那金黃色的光芒已移到床上熟睡人兒的臉上。

  陽光有些刺眼,睡夢中的季深深下意識地往旁邊躲,這才發現好像少了什么。她伸手探向昨夜陪她入睡的熱源……不見了?

  眼皮彈開,她看了看身旁的空位……殷昊他人呢?

  不優雅地打了個呵欠,然后下床進浴室,簡單梳洗后,換上粉色及膝小洋裝。她不愛這種打扮,卻因為嫁作人婦,而且公公看來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總不好穿著以往她愛的牛仔褲,在這大屋子里到處跑吧?

  就算不為自己好,她也要幫殷昊做點面子,別讓人說他娶了個不懂事的老婆。

  在穿衣鏡前細細檢查著自己的儀容,才覺得滿意欲轉身踏出房門時,卻從鏡子里發現床頭柜上那幅四十吋婚紗照好像不太對……

  她往床鋪走近,站在床沿,仰首盯著照片。

  背景對的、衣服對的、新郎對的……咦?新娘子的臉為什么不是她?

  她揉揉眼,再細看一回。背景和昨天那幅一樣,新郎和新娘身上的禮服也和昨天那幅里的相同,兩人的姿勢也和昨天那幅中的新人一樣,殷昊的臉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殷昊……但為什么新娘子的臉不是她的?

  她閉眼、睜眼,再閉眼、睜眼……新娘的臉真的是別人,不是她!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婚紗公司拿錯?不對、不對,拿錯也不是這種錯法!

  是她記錯?不是、不是,再怎樣她也不會把自己的臉記錯!

  是……那是哪里出了錯?

  一股不安登時在她心頭亂竄,她隨即旋過身子,跑出房門,直接往一樓方向。

  殷昊呢?她要找他,她知道他一定知道原因!

  對對對,他現在是她丈夫了,她有事就是該找他!

  她跑過長廊,順著階梯下樓,直到她踩下最后一階,瞧見大廳旁那餐桌上正在共進早餐的三人時,她呆傻在樓梯口。

  向亦辰身旁坐了個看來成熟性感的女人,年紀該是與他差不多……他們看起來好相襯!

  不對、不對,她和他昨日剛完婚,要論相襯也該是她這個妻子呀!

  “好吃嗎?”向亦辰側首,輕貼性感女人的耳畔,柔聲問。

  “嗯,好吃。面包烤得剛剛好,我很喜歡。”女人甜甜笑著,像新婚中的妻子。然后嘟起紅唇,在向亦辰的唇上“!绷艘幌。“謝謝老公!”

  老公?!什么老公?

  盯著這一幕的季深深倒抽一口氣,她不明白現在是什么情況?為什么她的老公會用那樣親匿的態度對另一個女人?為什么那個女人喊他老公?為什么那個該是她老公的人,會讓另一個女人親他的嘴?

  聽見抽氣聲的向靂譚從報紙中抬臉,他冷淡地看一眼季深深后,疑惑地開口,“你……”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你不是昨天婚禮上那個伴娘嗎?怎么還在這里?”

  伴娘?!她睜著圓眼盯著眼前這個剛成為她公公的老人。他是年紀大了,所以認錯媳婦?

  “爸——”正當她想告訴公公,他認錯人時,性感女人打斷她的話。

  “深深,昨晚睡得好嗎?酒醒了沒?”性感女人走近她,勾住她的手臂,一副親匿模樣。

  “你是……”她疑惑地盯著性感女人的側臉。這女人……真的好漂亮!

  “呵!”性感女人掩嘴笑笑,“你還在醉呀?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吳慧蘭啊!”

  吳慧蘭?別說她沒聽過這名字,她身邊根本也沒什么最要好的朋友,若真要算,也只有林怡君一人.這個吳慧蘭是從哪兒跑出來的?

  “來來來,照你這情況看來,你一定也醉到認不出他是誰,對吧?”吳慧蘭領著深深走到向亦辰眼前!罢J出來了嗎?他是我老公向亦辰。你之前見到他時,還嚷著他好帥的呀!”

  季深深古怪地看著吳慧蘭。

  眼前這人明明是殷昊,是昨日和她結婚的殷昊,不是她說的向什么!現在醉的人到底是誰呀?

  “小姐,我想醉的人是你。我并不認識你,也不是你朋友,這男人名叫殷昊,我昨天才嫁給他而已,他是我老公!”深深走到向亦辰身旁,凝睇著他,期待他能有所回應。

  向亦辰目光復雜,只是靜靜地回望她。

  半晌,一旁的向震譚發出輕咳聲后,他才帶著冰冷的語調開口:“季小姐,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我是向亦辰,你好友吳慧蘭的新婚夫婿!痹捖洌酒鹕,走到吳慧蘭身旁,摟住她的腰。

  季深深瞪視著他的舉動,而后,仿佛想到什么似地哈哈大笑,“昊,今天不是愚人節,不要開這種玩笑了,一點都不好玩!”

  “開玩笑的是你吧?季小姐!贝业,向震譚拍桌大吼!澳阕蛞刽[洞房鬧不夠,還醉倒在新房,現在醒了,還要繼續鬧?我是念在你是慧蘭的好友,所以才讓你留下過夜,但你也該適可而止,別再亂了!

  “爸……我是深深啊,昨天婚禮上,你還——”

  “夠了,我不是你爸,我的兒媳婦是她,慧蘭!毕蛘鹱T拉過吳慧蘭,推到深深面前,“憑我的地位,我的媳婦該是慧蘭這種懂事、大方、美麗的,而不是你這種只會醉酒鬧事的小女孩。”

  深深瞪大眼看著眼前那一老一女,不懂為什么一旁的殷昊始終不出聲?“你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她側過身子,蹙眉對他。

  “季小姐,我很感謝昨日你的幫忙,但是我們真的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毕蛞喑筋D了頓,斂下眼,瞳仁中抹過痛楚。輕咳幾聲掩飾情緒后,再度抬眼面對她那張受傷的小臉!拔易屗緳C送你,你請回吧!”語落,他沉重地落坐餐椅上,不再看她。

  “我們怎么會一點關系都沒?我們昨天不是剛結婚?床頭上不是還擺著我們的婚紗……”婚紗照?她想起她剛才看到的照片,新娘的臉確實不是她,而是……吳慧蘭……

  不對、不對,全部都不對,誰來告訴她這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睡了一覺后,醒來卻已人事皆非?

  他說他不是殷昊,不是她新婚夫婿;公公說她不是他媳婦,她只是婚禮伴娘;那個吳慧蘭說她們是好朋友,可是她在今天之前真的沒見過那個吳慧蘭呀!

  她搖搖頭,試圖讓思路更清晰,猛然想起了信物。

  她從衣領中拉出紅繩,拿起玉墜逼近向亦辰,“殷昊,這是信物,你給我的信物。你說等我長大后要我當你的新娘,你說要是我們分開了,就用這信物認人……”用信物認人啊……他上次說他的玉墜在車禍中遺失了……現在就連這玉墜,也無法證明他與她之間的關系了嗎?

  她松手,玉墜乖乖躺回她的頸項。

  忽地,深深伸手去扯他的襯衫,“一定有、一定有,你身上一定有和我一樣的玉墜。”她扯落兩顆扣子,露出他小麥色的胸膛。她一看,他頸上沒有紅繩,胸上也見不到玉墜懸躺在上頭……

  “深深!”吳慧蘭走近,一把抓起季深深的手腕,“你別太過分了,他是我老公,你怎么可以這樣剝他衣服?你不想要我們這份友誼了嗎?”

  深深揮開手腕上的手,轉首瞪視著,“我從來就不認識你,哪來的友誼?你到底對他們父子倆做了什么?為什么他們變得像是不認識我似的?”她向前逼近吳慧蘭,直到一道黑影迅速靠向前,拉過吳慧蘭護在身后。

  深深瞪著那道黑影,“殷昊,你……要護她?”

  “夠了,季小姐,你還是回去吧!”向亦辰冷漠地看她一眼,隨即旋過身擁著吳慧蘭,“還有,我是向亦辰,請你別再喊錯!”

  “我沒喊錯!關于你的一切,我怎么可能記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把你放在這里,一直一直放在這里。”她走到他面前,指著自己的左胸口!澳闶且箨,是那個我從小就放在心里的殷昊。我不會忘,更不可能喊錯你的名、認錯你的人!殷昊,你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好嗎?”她軟化,幾近乞求。

  向亦辰蹙著眉,靜靜地看著她,他的瞳仁閃爍著不易察覺的心疼和……后悔。對,他后悔了,后悔當初沒事干嘛答應父親來進行這樣的實驗?他要不答應,今日也不會愛上深深,搞得自己難受,也把她傷得這么深。

  深深啊深深,這樣的名字該擁有男人深深的愛,而不是深深的傷害。

  他目光沉沉地睇望她一眼后,轉過臉頰,不再看她。然后,冷冰冰地開口:“季小姐,我再說最后一次。我是向亦辰,方向的向、亦然的亦、星辰的辰;厶m是我的新婚妻子,你是她的好友,也是婚禮上的伴娘。除此之外,我和你真的沒有交集,只能算是陌生人……你還是請回吧!”

  “不是!你的新婚妻子是我,季深深。”她走到他眼前,對上他閃躲的眼!澳憧辞宄。沂巧钌。”她揪住他的衣角。

  他眼角瞥見揪住他衣角的那只小手,心泛著疼。他收回視線閉了閉眼后,對著空氣喊:“王媽!”

  不知從哪個角落,奔出一個體型微胖的中年女人!跋壬?”

  “送季小姐!痹捖涞耐瑫r,季深深突然跑到王媽身前。

  “阿姨,你認得我嗎?昨晚婚宴后,是你幫我脫禮服的!碑敿旧钌钋埔娡鯆寱r,雙眼一亮,心喜不已。

  就目前的情況看來.也只有眼前這個王媽可以為她證明,她真的是昨日婚禮的新娘。

  王媽上下打量著她,良久后,迸出讓季深深幾乎崩潰的話,“小姐,我不認識你啊,我只是個幫傭,怎么可能認識先生的朋友?”

  聞言,深深發亮的雙眼登時黯下,她低垂螓首,任長發散落在頰邊,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驀地,她伸手至頸邊,抓住系在紅繩上的玉墜,用力一扯,扯斷了那條紅線。白皙的頸項慢慢滲出點點的血珠。

  她的力道之猛,讓在場四人見了都倒抽一口氣。一定很痛啊!

  向亦辰盯著她的頸子,臉色發青,難看至極!

  她舉高抓著玉墜的手臂,隔著王媽對向亦辰問道:“這個……是不是不算數了?”她聲音極輕,輕到像是已萬念俱灰.

  他的眸光在半空中與她的交會,凝睇甚久后,仍是不發一語。

  深深笑了笑,很甜美的一個笑容后,隨即九十度鞠躬,對著在場的人說:“我走了,請你們一定要過得幸福!”抬起臉時,她又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握著玉墜,踩著輕快的步伐往大門移動。

  她沒掉淚,沒大聲叫罵,倒是讓向震譚意外。女人不都愛一哭二鬧三上吊?

  現場看似恢復平靜,其實只有她自己聽到心掉到地上的聲音。

  而那頭的向亦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凝睇她的背影,痛恨自己的……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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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屋里踏出,抓著玉墜的季深深抬眼看了看晴空。

  大白天的,她應該不是在作夢;她沒有喝酒的習慣,也根本不可能有機會醉到迷迷糊糊,連自己的老公都認錯。

  她側過身子,再看一眼身后的大宅。

  沒錯啊,她昨天確實嫁到這里來,嫁給一個名叫殷昊的男人呀!

  但為什么……為什么那屋里的人都像是與她不熟似的?

  和傭人不熟,沒錯;和公公也算不上熟悉,沒錯;和那個名叫吳慧蘭的更稱不上熟,這也沒錯……可是,為什么殷昊也一副與她不熟,甚至當她在瘋言瘋語?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難道今天之前所發生的事,都只是她的夢境?所以一覺醒來,她也該夢醒,然后離開?

  倘若真是夢,與殷昊那一幕幕的畫面,為什么又顯得這么真實?又為什么她會覺得現在的自己心臟痛到好像快死掉?

  夢境也可以這么真實?還是……還是她得了幻想癥?

  停停停停,連幻想癥都出來?她沒必要把自己想得這般不堪吧?

  她緊握玉墜,一邊毫無目標地往前走,一邊仍不放棄地思索。

  會不會真是殷昊后悔與她結婚,所以才找個女人,合演了一場戲,好讓她有自知之明地離開?

  她走啊走啊走,她想啊想啊想,幾度還因為未注意前方路況,差點被車輛撞上。

  她恍恍惚惚,一路走到臺北火車站大廳,直到撞上一名路過的旅客,手中的玉墜掉到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才拉回她的思緒。

  她看見玉墜碎了,急忙趴跪在地上找著其他的碎玉。

  一名婦人看不過去喊了她,她猛然抬眼時,發現婦人后方的墻上有個很大的廣告螢幕,一個念頭劃過腦海。

  她抓著婦人的手,瞼上神情是焦急又帶些期待,她問:“阿姨,你昨天有沒有看電視新聞?有一則婚禮的報導你有沒有看到?就是國內很有名的視心研究室的成立者,也就是國科會特約研究人員向震譚他養子的婚禮!很多政商名流都有參加那場婚宴,電視臺也出動好多SNG車現場連線,你有看到對不對?”

  婦人像是見到瘋子一樣地避開她,她不放棄又陸續抓了幾十個路過的旅客,問著重復的問題,但大家全將她當成瘋子似地逃開她身旁。

  她問到好疲累,問到啞了聲音……不管怎么樣,好歹也給她一個讓她信服的答案啊!

  深深不想放棄,可是又累到只能蹲下身子,把臉埋在雙膝間。她睜著大眼,緊抓著碎了的玉墜,無助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驀然間,一雙黑皮鞋映入眼簾,她仰起臉。

  一見到那張俯首、帶著憂心神情望著她的俊顏時,失焦的雙眸有了溫度!按蟾纭彼酒鹕,猛地撲進林凡的懷里!澳闳ツ睦锪耍窟@些天都不見你……”她緊抱著林凡,沒掉淚,可濃濃的鼻音還是泄漏了她的傷心。

  林凡輕拍她的背……他已經盡快趕回來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那日和方若海談完后,她很爽快答應幫忙,還想了個他不怎么贊同,但還是硬著頭皮去做的方法——綁架她!

  對,方若海那小妮子竟然這么告訴他:“你綁架我,我爸為了救我,一定會交出那個玉墜!

  于是,看似他綁架方若海,其實是方若海跟著他回他住處,賴在他那里不走。然后,方士均真的以為女兒被綁架而乖乖交出玉墜。

  他帶著玉墜先跑了一趟美國,證實他的臆測;嘏_后又去了一趟圣凱薩琳之家,找齊他要的資料后往向家出發;豈料他到達時,見到的是深深失魂落魄地從向宅走出的畫面。

  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偷偷跟在她身后。

  “我去美國,早上剛回臺灣,沒想到你結婚了!彼ッ绹皇挛大@動任何人,就連向亦辰都不知情。

  “是啊,我結婚了。本來是要讓你牽著我走紅毯的,可是我找不到你!彼龥]親沒戚,只想得到讓林凡牽她走紅毯。

  “對不起,我應該要留下聯絡方式的!彼叩么颐,除了方若海,沒人知道他去了美國,也沒人知道怎么與他聯絡。

  “呵呵,不要道歉啦,因為婚姻……好像無效耶!”深深盡量說得輕松,卻仍是掩飾不了心傷。輕松不到三秒鐘,她語氣變得沉重無比。“大哥……”

  “我在。”

  “你會不會同時愛上兩個女生?”

  “我……我不知道。你呢?”林凡不停輕拍她的背,像哄小孩。

  “不會。”其實她想問林凡:為什么殷昊娶了她之后,身邊又出現另一個自稱是他妻子的女人?

  “為什么?”他感覺到胸口溫溫熱熱的,是她的淚?

  “因為我只有一顆心啊,只能裝得下一個人!比绻麗垡粋人,最后都得承受這么大的心碎,那當初為什么要愛呢?

  “你……哭了?”

  “咦?”自他懷里抬起臉,伸手摸摸臉頰,“呵,我很少哭的。不知道今天為什么關不住眼淚?哎呀,呵呵……”她搔搔太陽穴,又想掩飾她的傷心。

  見她強顏歡笑,他又道歉:“對不起!

  “咦?大哥,趕不上我的婚禮真的沒關系啊,不要一直道歉啦!”

  “不是。我是為我沒來得及阻止你們的婚禮而道歉!

  “?”

  “其實……亦辰是我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們都是研究室的成員。打從我扮雜志社記者出現在你身邊開始,你所遇上的事都是我們事先計畫過的。”

  聞言,她登時覺得自己頭上那片天好像開始閃電打雷,狠狠地震撼了她!八浴晕易罱錾系氖,都是設計過的?連昨日的婚禮,還有剛剛我在那個屋子里所遇上的事?”

  林凡輕輕頷首,“是的,最近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可以說幾乎都是我們設計的,包括育幼院那三個流氓,也是我們找人演出的!

  喔……難怪當時她會覺得那三個流氓怪怪的,原來這一切都是做戲!“那……他到底是向亦辰?還是殷昊?為什么今天以前他是殷昊,但現在又變成向亦辰?他的長相明明就和我認識的殷昊神似。 

  林凡靜靜地看著她,淡淡地說:“殷昊就是向亦辰,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深深瞪大眼。今天大家是怎么了?嫌她日子過得太平順,所以老說些讓她聽不懂的話?

  “我去美國就是為了這件事!彼恼痼@在他的意料中,但他卻也沒給她時間消化,便開始娓娓道出他調查到的事實。

  原來向靂譚年輕時,美國康乃爾大學曾聘請他到美國任教。他出國那一日,在前往機場的路上,乘坐的車輛撞倒一位剛參加完畢業典禮的國三學生,那學生便是當年的殷昊。

  當時的殷昊因撞擊到腦部,導致硬腦膜下腔形成血塊,但血塊并不大,會慢慢被身體吸收,所以是不必動手術的。雖說如此,但畢竟是傷及腦部,或多或少還是會造成一些后遺癥。像是頭痛、頭暈、行動遲緩,還有發生在殷昊身上的失憶。

  這類的失憶其實并不可怕,只要等到血塊被身體吸收后,便能慢慢恢復正常。但若是遇上特殊體質的患者,因為無法了解的病因,使得這些血塊不能被身體吸收,慢慢地血腫就會溶解成血水。隨著時間的過去,這些血水會愈來愈多,多到甚至壓迫到大腦。這種時候就需靠手術才能醫好患者。

  很不巧地,殷昊的體質就屬特異,所以他腦中的血塊后來無法被自己的身體吸收。

  向震譚曾經試著聯絡殷昊的家屬,進而得知他其實是個孤兒。

  向震譚不曾娶妻,膝下無子無女,他見自己和殷昊也算有緣分,打算收養他。于是聯絡上育幼院的特麗莎修女,表明想領養殷昊,并從當年還在育幼院服務的特麗莎修女口中,了解殷昊的一切。

  當了解殷昊的一切時,向震譚腦中興起了實驗的念頭。

  殷昊的主治醫生方士均是他的好友,透過方士均,他知道有種藥物可以抑制殷昊腦中的血水變多,使其不壓迫到大腦,不對身體造成更大的傷害,卻又能讓他繼續失憶著。

  向震譚帶著失憶的殷昊前往美國,并在當地透過關系,改變了殷昊的身分,讓他成了向亦辰,也讓他重新展開新名字的新生活。直到向亦辰在美國的學業完成后,父子倆才回到臺灣。

  林凡查到了當年的出入境資料,確定殷昊是被向靂譚帶離臺灣的。加上他到美國找到特麗莎修女,證實殷昊是向震譚所領養,這就更加確定向亦辰其實就是殷昊的事實。

  還有,向震譚美國住處的管家也證實向靂譚從未娶過妻,當然也不會有子女。這又是一個證明向亦辰不是向靂譚親生兒子的有力證據,也等于直接證實向亦辰是養子。

  聽完林凡的述說,季深深捂著嘴,無法相信世上竟有這樣的事。“可是……可是殷昊本來不就是向震譚的養子嗎?”

  “那也是騙你的!绷址渤脸恋乜此谎郏终f:“他一直以為他是向亦辰,是向震譚的親生兒子。至于在你面前說他是養子,那是為了實驗、為了取信于你而編的謊言!

  “什么實驗?”天哪!為什么她會過上這么錯綜復雜的事?

  “什么實驗已經不重要了。原先我也以為向震譚的目標是你,要研究的對象也是你,但現在想來我才發現,他最終的目標是亦辰……不,應該叫他殷昊。”

  “我……我不懂!

  “向震譚先讓殷昊變成向亦辰,還讓他不對自己的身分起疑。然后再讓他用向亦辰的身分,假冒他原來的自己去欺騙你。”林凡沉重地嘆口氣,“我想……向震譚到最后一定會告訴殷昊這一切,讓他知道自己其實才是被實驗的那個人。”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有可能逼瘋殷昊嗎?”深深難掩激動的情緒。

  “我想,他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證實,記憶是可以被壓抑的!绷址餐nD了一會兒,又繼續往下說:“殷昊當年車禍的主治醫生方士均告訴我,他除了用藥物控制殷昊腦內的血水,不影響生命但又讓他持續失憶以外,其實他和向震譚還試著去壓抑殷昊車禍前的記憶。”

  “記憶……可以被壓抑?”莫名地,她的心突然絞著、痛著。殷昊、殷昊、殷昊,當他知道自己遇上這樣的事時,他可以承受嗎?

  “我不知道,但他們確實在殷昊身上實驗過,看起來好像也成功了。其實腦袋里的血水只會影響到部分記憶,并不至于讓病患失去所有的記憶,所以他們才會用壓抑的方式,讓殷昊忘了過去所有的事情!

  “他們……究竟是怎么壓抑他的記憶的?”

  “殷昊發生車禍時,曾經昏迷很久,在他昏迷的那段時間里,他們不斷在他耳邊說著他的過去有多苦,要他忘了那段記憶。除此之外,還灌入新的記憶給他。他們告訴他,他的名字叫向亦辰,他的父親是向震譚……每天每天重復在他耳畔說著這些話,直到他清醒!

  “所以他醒來后,只記得自己是向亦辰,父親是向震譚?”

  “對!他車禍前的記憶被腦中血水壓迫而暫時遺忘,但車禍后的記憶全是他昏迷那段時間,被強迫記入的!

  “他……好可憐!”她無法想象自己要是沒了記憶,會變成什么樣子?“他這些年來,全靠他們給他的記憶在過日子?”

  “是啊,他還曾經問過我,為什么他對自己小時候的生活完全沒印象?當時的我還以為是他記憶力不好,根本不知道他真的失憶。”

  深深想象殷昊問林凡那句話的畫面,她眼眶一熱,心痛至極!按蟾,我可以再抱抱你嗎?”

  林凡怔了怔,隨后含笑地張開雙臂,擁她入懷,“你不怪我嗎?”

  “怪你什么?”她偷偷在他衣上抹去兩顆淚。

  “怪我……也加入這樣的實驗、怪我騙了你、怪我沒能好好——”

  “不怪不怪!”她在他懷里搖搖頭,“要不是你,我還真的要以為我患上幻想癥。”想起剛才在向家遇到的那些情況,她仍是心有余悸。

  “你……真善良。”他寵愛地揉揉她的發。

  若不是知道自己心如死海,不會對這樣的女孩動心,否則他真會懷疑現在他們這樣互擁的畫面,會不會太不適宜?

  “我才不善良。剛剛在向家,我還對那個叫吳慧蘭的女生大吼呢!”她仰起臉,終于有了笑容。

  “才大吼而已呀……你沒給她幾拳算她走運!”她笑,他也跟著愉快起來。

  “咦?對耶,我是該給她幾拳才是的!彼D轉黑白分明的眼珠,又回到那個如陽光般亮麗的季深深。

  見她小臉透著光彩,林凡笑了笑后,突然蹙眉,“那么……你會怪亦辰……呃,我是說殷昊嗎?”喊了好幾年的亦辰,突然改口總是不習慣。

  “不怪!彼鸬醚杆儆挚隙。

  “還愿意和他在一起?”

  她偏頭想了想,片刻后帶著失落的神情開口:“愿意。但是……他愛我嗎?這些日子他與我在一起是懷有目的的,不是出于真心,那么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對他而言應該不重要。”

  “誰說他不是出于真心?”

  “嗯?”她狐疑地看了看林凡。

  “他愛慘你了。因為發現自己愛上你,所以他很痛苦,一邊是他以為的親情,一邊是他不能愛卻愛上的女人,他夾在中間比任何人都難受。”

  “你……你是說他真的喜歡我?”

  “是啊,明知你是實驗對象不能愛,卻還是愛了!

  深深驚喜,心底像是有道加了蜜的河水緩緩流過。但她的驚喜馬上又被后來的念頭給撲滅!八詈筮是選擇了親情……”

  “是沒錯,但這不是他的問題。他被壓抑著過去的記憶,腦里只有自己的父親,當然到了最后,他會選擇親情!

  是啊,他是個沒有過去記憶的人,她怎能怨他?“他……他會好嗎?我的意思是他有沒有可能恢復記憶?”

  “會,他一定會恢復,只要我把這一切讓他知道,我相信他是有機會會因為受到這樣的刺激而想起過去的。就算想不起來,也還能動手術引出他腦中的血水!标P于這問題,他已問過方士均,而方士均也因為方若海還待在他那里,而保證絕對會醫好殷昊的失憶問題。

  想起方若!碱^又出現褶痕。

  須臾,他甩甩頭,暫時不去想那個有點麻煩的女人。

  他又說:“現在你知道他是愛你的,那么你還愿意和他在一起嗎?”兩個相愛的人本該在一起,無論如何,他會想盡辦法讓自己的好友和眼前這個視為妹妹的女孩繼續在一起。

  “嗯……”深深偏過螓首,想了好久好久之后才回道:“如果他恢復記憶的話,我愿意。”

  是的,如果殷昊可以恢復記憶,可以用殷昊的身分愛她,那么她為何不能再愛他?

  殷昊、殷昊,他可是她深愛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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