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這個念頭同時閃進紀雅卓跟黎晏殊的腦海中。
本來只是劫財也就算了,這樣真的太超過了喔!
原先忌憚搶匪手中的西瓜刀,這時候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如果眼睜睜看著老婆婆被傷害,他們心里真的很難過得去。
“喂!”比黎晏殊快一步出手,紀雅卓往前一沖,打斜里握住了搶匪持刀的手,形成僵持的局面。
黎晏殊傻眼,這動作是很快,但……他行嗎?
一瞬間,她對他的印象有了一點點的改觀,原來他不是徒有一張漂亮皮相的家伙啊。
一般人遇到這樣的情況會回避是很正常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受過像警察那樣的訓練,知道該怎么處理類似的情況。為了自保而袖手旁觀也許不好,但也無法苛責,因為這是人性。
黎晏殊學過幾年的柔道跟跆拳道,但也僅止于動作反應比較靈巧一些。如果以為這樣就能武功蓋世,那就太夸張了。
所以,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如果搶匪沒有傷人之意,那她只會等事后再報警處理,店里有閉錄攝影,不怕沒依據抓人。但那搶匪如
果真的動手傷人,她就算沒有把握,也會放手一搏。
那個家伙剛剛出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沒學過什么拳腳功夫,這樣冒著危險出手,是因為正義感使然?
黎晏殊詫異著,真沒想到那個家伙心中有這種東西存在。
“嚇!”搶匪嚇了一跳,馬上反應過來,雙手握緊手中的西瓜刀。
兩個人個子都高,只是紀雅卓勁瘦修長,搶匪虎背熊腰,在氣力上的確有一些差距。
“呀呀……”這家伙力氣真大!
紀雅卓搶不過刀子,只能抓緊他的手,將刀子抵得遠遠的。
能讓他不傷人已經阿彌陀佛了。
他作夢也沒想到,生平第一次“見義勇為”的事跡,居然是在面包店里發生;更沒想到生平頭一回“英雄救美”,竟然是救一個六十好幾的歐巴桑!
“快報警!”紀雅卓大叫,他撐不了多久。
“嘿!”搶匪使力踹了紀雅卓一腳,狠狠的命中小腿陘骨。
“哇哇哇!你怎么來陰的!”很痛耶!
歹徒食髓知味又補上幾腳。想要趕快解決他因為他聽到那女孩已經報警了,他必須趕快離開這里。
“我已經報警了,還不投降。黎晏殊對著歹徒冷嚇。
“放手!”搶匪大叫。
“然后讓你砍死我?你當我白癡!”紀雅卓吼回去,輸入不輸陣,總不能這樣軟掉吧?
腿真痛!這家伙蠻力真驚人,被他踹這幾下,他都快站不直了!
啊……刀子怎么越來越靠近他?不行!不行!
“!”瞬間。西瓜刀抵上紀雅卓的大腿,刷地劃了一刀,刀子帶開時拉出一條長長的曲絲。
“痛痛痛……”
紀雅卓低頭看看傷處,只見一條曲。口咧著對他笑——長達十多公分長的傷口,在左大腿……內側!
“喂!你怎么可以砍我這里!”只要再偏——:點點,他今生的性福不就全完了嗎!
而且……
“血……”地上迅速流出一攤血跡,再往上,他整條褲管迅速染紅。
紀雅卓覺得自己有一點暈眩,忍不住松開抓住搶匪的手。
沒辦法,他從小就怕見血。
雖然男子漢大丈夫這樣很丟臉,可是這就是他的罩門。
見血必暈,屢試不爽。
這下可好了!在搶匪面前昏倒,法醫大概會在他的“死因報告”上寫著,此人系因遭西瓜刀猛砍N刀而身亡。
“哈!”
一聲清喝適時出現,隨即“啪”的一個重擊聲,在搶匪頸后響起。
黎晏殊不知何時拿來一支掃把,狠狠的往搶匪后腦一敲,讓他痛得彎下腰來。
歹徒疼痛的搗著后腦勺,腥紅著眼瞪她。
失算!他竟然沒昏過去!
趁著搶匪還在劇痛中,黎晏殊雙手握住搶匪持刀的手,猛力用膝蓋一頂,“鏘當”一聲,西瓜刀掉在地上,然后飛快的用腳把刀子掃遠。
“哩——”
她背過身,彎腰傾身,一個巧勁,給高大的搶匪一個過肩摔,讓他狠狠的摔在大理石地板上,引起一聲巨響,并且在他要害狠狠的補上七、八腳,痛得他蜷縮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黎晏殊讓搶匪趴俯在地上,把他的雙手反剪在背后,對著紀雅卓叫道:“喂!不準昏過去!拿桌上那卷蛋糕繩給我!”
“?”看得呆了的紀雅卓慢慢回神,在昏眩與清醒間,走一步晃三下的,把黎晏殊說的粉紅色蛋糕繩拿給她。,剛剛發生什么事了?
哇咧……像拍電影一樣!
原來晏晏這么強,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動作飛快的把搶匪纏成“粉紅色蛋糕繩蠶寶寶”,黎晏殊拍拍雙手站起身。冷淡的對搶匪說:“加重強盜罪你也敢犯,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這么做,等著去坐牢吧你。”
哇!好酷!
紀雅卓看著她冷凝的小臉,心中只有這句話。
咦?怎么好像哪里怪怪的?這句話好像應該都是女生說的。
對嗎?
“慢一點小…痛痛……慢一點……嘶……”
凌晨一點,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稀落的人車,黎晏殊扶著剛剛縫完傷口的紀雅卓緩緩而行。
黎晏殊制伏搶匪后沒多久,面包店的老板跟她通知的警方一起趕到。
簡單了解了下情況,在驚詫跟不可思議下,警方通知了救護車將紀雅卓送醫,并體貼的派員到醫院幫他們做筆錄。
幸好紀雅卓的傷勢并不嚴重,只是皮肉傷,多流了一點血,醫生替他縫完傷口,稍作休息就可以離開了。
“哇……這樣走路真丑!奔o雅卓低頭,看看自己接近0形腿的走路姿勢,相當不習慣。
“有本事你照常走!崩桕淌馑砷_扶持他的手,笑非笑的看著他,很民主的讓他自己決定。
紀雅卓手長的撈回她。俊美的臉上是可憐兮兮的表情。
“晏晏:我是臺中人耶,我姐又沒住這附近,在這里舉目無親的,你忍心看我孤苦無依一個人哦?”
黎晏殊瞪他一眼,卻仍是伸手扶他往前走,沒有注意到向來與人保持距離的她,頭一回讓親人以外的人這樣貼近她,更別說他是她最要保持距離的動物——男生。
她竟然不會嘔吐了!
他的靠近讓她心里一樣有怪怪的感覺,但不是之前的那種厭惡。沒作聲的想著,難道是她的“厭男癥”好了?
不……不是。黎晏殊心里很清楚,那道自小生成的障礙還在,只是居然出現了“特例”。
為什么是這家伙?。
看著他總是扎著馬尾的半長發跟精致的銅耳環,難道是因為他俊美得像個女人?
更貼切的說法是,他讓她對外表出色的男生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
同一時間,紀雅卓也側著頭看身邊嬌小的黎晏殊,好奇的想著:為什么這樣袖珍的身形會有那樣精采的身手?
回憶起她摔那個搶匪的畫面,就讓他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像在看什么“精武門”,還是什么“中華英雄”的。
真夸張!
“再盯著我看,我就把你丟在這里。”他以為她死人嗎?這樣盯著她看,她會沒察覺才有鬼。
“咦?那怎么行!奔o雅卓連忙收緊環過她肩頭的手,原本只是有些倚靠的姿勢,現在是整個把她擁進懷中了。
“松手!崩桕淌獾挠野脒吷眢w貼上他的胸懷,感覺到男生比女孩子較為燙熱的體溫,小臉微微燒紅。
這個家伙是專門生來讓她破例的。
黎晏殊自小從不曾跟男生這樣接觸過,最近卻頻頻發生,而每一次逾越的接觸都是跟他。
“喔!鄙陨运砷_一點距離,仍是倚著她往前走!瓣剃,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不可以!备纱嗬涞木芙^。
“別這么小氣嘛,一個就好!彼斐鲂揲L的食指。在她面前討好的比個一的手勢。
黎晏殊假裝沒看到的移開眼。
“一個,一個就好啦!毖b可愛的招數都用了出來。
黎晏殊瞪他。“你這個表情讓我好想打你!笨蓯,卻很欠揍。
紀雅卓吐吐舌,趕緊收起裝可愛的表情,表現得乖巧!皣栏竦年剃,可以讓我問一個問題嗎?拜托。”
黎晏殊無奈。她知道不管怎么回答,他都是會問的,紀雅卓就是有本事纏到人家討饒。
“不說話就是默許。那……我問噦。”討好的眨眨眼,然后令人意外的,忽然變得正經。
紀雅卓看著她,有著平時少見的正經,認真的開口問:“為什么你這么排拒人家接近你?發生過什么事嗎?”
在他眼中,她就像是在身邊筑了一道銅墻鐵壁,上面還安排了炮臺、長槍、神箭手,膽敢接近者——殺無赦!
明明是一個很可愛的女生嘛,怎么把自己搞得像萬年寒冰一樣!
或許她顯于外的感覺很冷漠,但她內心其實很柔軟,這是他這一陣子以來從小地方觀察得來的結果。
她個性冷情歸冷情,卻很少拒絕同學的請求;還有,她會在學校后門的小公園喂流浪狗吃東西……總之,很多小事情他都留意到了。
她全身都是矛盾,充斥著自我沖突跟壓抑;坦白說,他原先是因為好奇才接近她,但越是接近就越能感受到她內心的寂寥,跟一股
龐大的悲傷。
這么年輕的女孩為什么像一個老太太一樣活著?
好像有一句成語,叫“槁木死灰”是嗎?
他中文程度很爛,聯考最低分就那科,不知道用得對不對,但她就是給人這樣的感覺。
而到現在,他已經不清楚自己為什么他要這么關心她的情況,只隱約覺得不單單是好奇而已,似乎還有著一些什么理不清的東西?傊褪遣幌肟匆娔请p清澈眸于一直死氣沉沉的。
黎晏殊一窒,原本有些暖化的溫度驟降。
她的心神拉回到十三年前,自己還只有六歲大的那年,腦中清晰浮現小小的她穿著睡衣找媽瞇的那個早晨。
媽瞇不見了!
沒有……這里沒有……那里也沒有……
情境一換,媽咪躺在一張床上面,蓋著一條長長的、粗粗的白布。
爹地跟外公、外婆都不讓她看媽瞇,也不讓她叫媽咪起床。
外公一直在罵爹地,大家都在哭,大家都好傷心好傷心。
為什么大家這樣傷心?
許久、許久之后,她才真正懂得,媽咪永遠不能再哄她睡覺了。
而傷心,是一種心口刺刺酸酸的感覺,就算是經過很長、很長扒時間之后,仍不會忘記。
很多事情隨著年齡成長,她漸漸明白過來。對她來說,不是爹地遺棄了媽咪,而是爹地、媽咪一起遺棄了她。
盡管她之后的日子里在外公外婆的養育下成長,但他們兩老淤愛終究沒能抹去她心中的傷痕跟害怕再被遺棄的恐懼。
她無法再與人親近,尤其是男生,任何親人以外的男生。
看著眼前的他,黎晏殊覺得難堪,她不習慣正正經經的紀雅卓,像是會看穿人心似的,讓她覺得狼狽無比。
“那跟你沒有關系,用不著你多事!彼卮,冰冷的口氣有些不穩。
話一出口,黎晏殊就后悔了。這樣說話真的很傷人,他應該會知難而退了吧?不會再纏著說跟她是朋友了吧?
她該高興才對,終于可以擺脫他這塊牛皮糖,終于可以恢復淮靜的生活。
是啊,她該松了一口氣……但,為什么她只覺得寂寞?
其間,大約有十秒鐘的沉默,兩人之間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晏晏:”他率先打破沉悶氣氛,聲音卻一如往常。
“嗯?”黎晏殊抬頭看他,有些驚訝的。
他……不生氣?她以為他會一走了之。
“我走得好累,我們休息一下好嗎?”紀雅卓眨眨眼,露出他的招牌“桃花笑”。“你不要覺得我是沒用的男人喔,我會很傷心的!
像是先前的凝滯氣氛從不存在,而正經的紀雅卓只是她的弋個幻覺似的,他又是那副痞痞的死樣子。
只見他大大方方的在銀行提款機前的階梯上坐下,還招招手要黎晏殊跟他一起坐。
“你……”黎晏殊呆愣的被他拉坐在他身邊,思緒有點打結。
他真是一個奇怪的家伙。
一般人遇到這樣的狀況、受到這樣的對待,應該會覺得很生氣吧?畢竟她說了那樣失禮的話,尤其,他像是真正在關心她。
但,為什么他可以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的笑著?畢竟他是被無禮對待的那一個呀。
怪人一個!黎晏殊腦海中閃進這個念頭。
出乎地自己意料之外的,黎晏殊笑了,真心而不帶一絲冰寒冷意。
“你應該是外星人吧,坐飛碟來的。”她喃喃的說著。所以他才會這樣的異于常人。
紀雅卓佯裝詫異的看向她!鞍!被你發現了!彼麘騽⌒缘暮鷣y揮手,學布袋戲里的姿勢,非常滑稽。
這是一個完全不在意形象的家伙,即使他長得這么俊美;或者滾說,這是一個走諧星路線的帥哥。
“夠了你,這是銀行門口,有監視攝影機耶。”黎晏殊笑罵。
“嘿!奔o雅卓轉過身對銀行扮個逗人的鬼臉!颁洶、錄吧,要錄到我這個曠世美男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真臭屁!边真敢說呢。
紀雅卓轉過身來面對她,在下巴比個七的手勢。
“不是臭屁,是事實!逼鋵嵥@個人很謙虛的。
黎晏殊被他逗得大笑到肚子痛,她從來沒有這樣忘形的笑過,“笑”這件事已經被她遺忘很久很久了。
剛才的尷尬跟沉悶氣氛在笑聲中漸漸遠離,對壓抑的靈魂而言,這無異是一種釋放。
啊?!她笑起來真好看!
紀雅卓傻笑的想著,沒有預期到她笑起來會這么甜,害他看得有點失神。
她的確不算特別美,比起很多對他投懷送抱的女生,她是不太起眼的。
但,為什么他越看她越覺得耐人尋味呢?
他是被虐狂嗎?明明剛剛才碰了個特大號的釘子,但他現在還是有辦法為逗她笑而沾沾自喜。
很多事情他還沒有明白過來,只知道看著她的笑靨,胸口的地方有什么東西熱熱暖暖的。
“走了!崩桕淌夥銎鹚,再不走,回到家伯要天亮了。
“喔!迸浜现鹕,繼續怪怪的走路姿勢。愛情從零開始“晏晏,你今天住我那好不好?”他忽然這么說。
黎晏殊奇怪的瞪他一眼。
“不好!彼陕镆∷?
“我這樣也不能對你怎樣,放心好了。”O形腿加上行動遲緩。
“就算你沒這樣也沒辦法對我怎樣!奔词箾]受傷也一樣,他不是她的對手。
紀雅卓搔搔腦后!耙矊!
他的戰斗力如果有五千,那她大概有二萬五千吧,至少是他的倍。
“那我去住你那好了!边@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正好他很好奇,女孩子的房間會是什么樣子?雖然他有個大他四歲的姐姐,但那女人是念電機的,根本不像一般的女生。人家女生房間放的應該是布娃娃跟小飾品,她放的卻是各式的玩具,跟“尖端科技”那樣的軍事雜志,他根本看不出姐姐跟他么不同。
或者該說,連他都不玩模型,也不看尖端科技,怎么會有女生迷樣。
“不好!备陕镆∷?
“晏晏……”只好使出“必殺秘技”啦。
黎晏殊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這么做。
“為什么?”
“咦?”他沒聽錯嗎?真的是晏晏開口問他。
據他觀察,她從來不主動好奇別人想什么的,像是任何事情都無關,會這樣問幾乎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太神奇了!
“為什么要這樣做?”聽得懂了吧?血流多會讓人變笨嗎?怎么的樣子?她說的明明是國語。
“喔!奔o雅卓回過神,趕緊說:“你看嘛……現在這么晚了,你送,還要自己回去,太危險了,現在壞人很多!睅讉小時前他們才遭搶劫耶,還砍了他一刀。
原來他是在擔心她啊,黎晏殊恍然大悟!拔矣凶员5哪芰Γ悴龠@個心。”其實應該是她保護他才對吧。
他這個人,似乎很善良,黎晏殊思忖著。
至少,比起她這人的冷漠跟別扭,這樣熱情又善良的個性,不知道強她多少倍啊。
他又修正了她對他的印象,似乎一點一滴的,他的所作所為,讓她逐漸對他改觀中。
“晏晏……”紀雅卓又開始霹靂纏功,不成功絕不死心。
夜正濃,亮白的路燈將兩條人影拉得長長的,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隱隱傳來,有個耐心毅力十足的紀雅卓,拉鋸戰的結果可想而知。
而情誼,正以小水滴的緩慢速度在聚集;在黎晏殊心中,漸漸的,已經有點“朋友”的雛形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