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太后找你有什么事?」稍晚,待魏遐之回來,和安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是關于三皇子的死,太后向來最疼寵三皇子,三皇子突然死了,又死得如此不體面,太后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暗中謀害他!
聞言,和安一愣,「真的是有人謀害他嗎?」
「此事我已命人調查,不過依太醫所說,三皇子并沒有中毒的跡象,應是在行房時過于激烈,以致心臟負荷不了才會暴斃。」以前他們夫妻倆便無話不說,因此魏遐之也不覺得她如此關切三皇子之死有何不對之處。
和安想起以前當老鴇那會兒,三皇子就愛尋花問柳,還常到她當老鴇的那間青樓去,她知道他還常服用一些壯陽藥物,多半是服用過度,把自己給弄死了。
思及一件事,她握住魏遐之的手,神色鄭重的再次叮囑,「你千萬千萬不能對皇位動了什么不該有的念頭哦!」
「這事我不是同你保證過了,你怎么又提起?」在她回到他身邊后,他便息了那念頭,并撒回先前暗中布署的一切,他不明白她為何對他這般不放心,一提再提。
「我……只是說說嘛。」她親昵的挽著他的手臂,為免他還存有一絲問鼎大位的心思,她不遺余力的說起當皇帝的種種壞處,「喏,我跟你說呀,當皇帝可是很辛苦的,每日除了有批不完的奏折,見不完的朝臣,老天若是不下雨,要擔心干旱了,百姓無米可吃;若是雨下太多,便要擔心堤會不會潰淹,淹沒良田城池,還要擔心臣子有沒有欺君罔上、貪瀆不法,甚至還要擔憂那些將軍手握重兵,會不會叛變,王公大臣會不會謀反,還要處理后宮妃嬪們的爭寵,以及皇子們會不會斗得你死我活,把自己的子嗣都給禍害光……」
「你同我說這些做什么?」魏遐之疑惑的望著她。
「我這不是覺得當皇帝是天下最笨的事嗎,你看皇帝雖說是天子,可有哪一個皇帝真的走遍自個兒的國土疆域,反而一年到頭都被關在皇宮里,連要出城都很難,就像被關在華麗車籠里的猛虎,雖然錦衣玉食,看似手握生殺大權,可是哪里都去不了,還有無數的事要憂心,真是可憐!
魏遐之略一尋思之后,輕拍著她的手,笑道:「你是不是在提醒我,曾經答應要帶你游賞大雅風光的事?你放心,再等一段時日,等朝政穩定下來,我便帶你去。」
皇上的龍體怕是撐不到年底,剩下的兩位皇子里,最終會有一人登基繼位,他盤算著等新君繼位后,他便辭官,一心一意陪伴著她。
他已官至丞相,權勢的滋味他已嘗過,沒什么好戀棧,對他而言,如今再沒什么比她更重要的。
他的話讓和安的心稍稍放了回去,「那你可不能食言哦!
丞相即將大婚的消息傳出來后,京里的人議論紛紛。
「丞相不是對已故妻子一片深情,還為她不肯再娶,怎么突然間要續弦了?」
「丞相為了前夫人守了八年,也夠久了,這男人呀,哪能一直沒個女人在身邊?且這魏家的人,都在幾年前那場大火里死光了,魏家只剩丞相一人,他總得有個子嗣繼承香火!
「他要續弦的對象聽說是隨安侯的義女,不過我怎么都沒聽說過隨安侯還有個義女?」
「隨安侯不是只有三子兩女嗎,哪時候又冒出一個義女來?」
「該不會這個義女其實是他外室生的吧?」有人揣測。
「隨安侯夫人賢良淑德,親自為隨安侯納了兩名側室、三名小妾,他何必在外頭養外室,直接帶回府里就成了,他夫人還敢不讓人進門嗎?」
蔣疏靜在茶館里聽了一耳朵的閑言閑語,心忖他爹這回為了幫魏遐之,可真是連名聲都毀了。
為了自家父親的臉面,他起身想去找魏遐之索要個賠償,順便去看看嫂子。
借尸還魂這種稀奇事兒都能讓她給碰上,委實太神奇了。
領著兩個隨從,蔣疏靜剛下了樓,卻不巧遇上金三小姐金玉云,他想躲開已來不及,被她給看見了。
金玉云滿臉欣喜的迎上前來,嬌嬌柔柔的喊了聲,「疏靜哥哥!
思及金家為貪眛金二小姐母親留給她的嫁妝,而對外佯稱她溺死,他對金家人已沒了好感,不愿與她多糾纏,微微頷首示意,便說有事要先走。
難得在此相遇,金玉云哪肯讓他就這么走了,急忙拽住他的衣袖,面帶微笑,熱絡的問道:「疏靜哥哥要去哪里?我這會兒也沒什么事,可以陪你一塊去。」
擔心他覺得她太不知羞臊,她接著輕蹙秀眉,哀戚的補了幾句話,「自二姊過世之后,我一直很傷心呢,今日才出來散散心,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疏靜哥哥。」
她傷心個鬼!但她一個姑娘家,蔣疏靜不好不給她留點臉面,撥開她拽著他袖子的手,給她提了個意見,「既然如此,三小姐不如去道觀給令姊做場法事,也好超度令姊的亡魂,我還有事……」
他話未說完,就見金玉云整個人摔進他懷里:「哎喲,我頭好暈,對不起,疏靜哥哥,能不能勞煩你送我回家?」
蔣疏靜額角一抽,倘若先前不知金家對金二小姐所做的事,他還有可能送她回家,如今他壓根不想再上金家的門,他直接將她推到她侍女的身上,表明態度,「你二姊已死,咱們無親無故,我不方便送你回去,剛好你身邊帶著侍女,還是讓她送你回去吧!拐f完,他不再多留,快步離開。
金玉云氣得半死!杆趺锤疫@樣對我?」大姊已經快要嫁進二皇子府為側妃,但她與蔣家的親事卻仍沒有著落,都快愁死她了,今日好不容易遇上他,他卻絲毫不憐香惜玉,竟這般對她。
她身邊的侍女見狀,給她出了個主意,「三小姐,我聽說蔣世子與丞相極是親厚,而今丞相即將成親,他那未婚妻子還是隨安侯的義女,三小姐不如去見見她,看能不能請她作媒,撮合你和蔣世子!
「這隨安侯什么時候多了個義女?」金玉雨不解的問。
她傾心蔣疏靜,蔣家的事,她早打聽得一清二楚,從沒聽說過隨安侯還有個義女。
「這奴婢也不知道,只是這兩日京城里人人都在傳,說丞相將迎娶之人是隨安侯的義女!
「可我與隨安侯那義女又沒見過面,就這么上門去,會不會有些唐突?」金玉云有些猶豫。她雖然很想嫁給蔣疏靜,但也不至于這么莾撞。
「不如請夫人出面,二小姐原本就是要嫁給蔣世子的,有這層關系在,想來那隨安侯的義女總不好不見夫人!
金玉云想了想,贊賞的看向侍女,「好,就這么辦!」
和安抬起雙手,讓幾個丫鬟婆子幫她量身做嫁衣。
結了兩次婚,嫁的還都是同一個人,這心情真是復雜難言。
她仰著下顎,瞇著眼,盯著在陽光中飄浮的微塵,回想著當年她嫁給魏遐之的情形——
那時他高中探花不久,洞房花燭夜,她與他多喝了幾杯酒,酒量不好的她醉了,吵著要他抱著她在房里跑上一圈,再抱她上床。
那時他的體力雖然比從前好上不少,但抱起她卻有些勉強,只走了幾步就趴倒在地,還把她給摔了。
她又好笑又好氣的捶著他,接著跳到他背上,要他背著她繞國公府跑一圈。他把她抱坐到喜榻上,不停地哄道:「娘子就饒了為夫吧,等為夫的身子再養得更壯實些,再如娘子的意可好?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別浪費了這千金,好好共度這春宵吧。」
她笑指著他,醉言醉語地道:「你知道洞房花燭夜要做什么嗎?」
他有些靦腆的笑著回道:「這點為夫還是知道的!
「哼,你說你是跟哪個狐貍精做的?」醉了的她,不依不饒的扯著他的衣襟質問。
「沒有!
「還敢騙我!」她指著他的鼻子瞪著他。
「真的沒有,母親派在我身邊伺候的都是小廝,沒有什么狐貍精!
「你也沒去過青樓?」
「為夫以前身子不好,從未去過那等煙花之地!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身子好了,可以去了?」
「那種地方我以前不會去,以后也不去……欸,娘子你先別躺下去,我幫你把頭飾先拆下,免得扎到。」
「你對我真好!顾龘е牟弊,笑咪咪的用力親了他一口,開始扒起他的喜服,一邊埋怨道:「這衣服怎么脫不完?你沒事干么穿這么多件?」
「婚服素來如此繁復,娘子莫要心急,慢慢來!顾醚院逯,一邊也面紅耳赤的幫著她脫去她身上的喜服。
她醉眼朦朧,笑呵呵的指著他,「我才不心急,是你在心急,你看你都要把我的衣服給剝光了,真是色鬼!
「我只對娘子如此!顾唪龅牡馈
她拍著他的胸口,非常有義氣的道:「你放心,我也只跟你做,不跟別人做,就算你表現得不好,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似乎是為了她這句話,那一晚他非常賣力,雖然在第一次時快了些,但接下來他表現得越來越好,越戰越猛,害她呻吟了整晚,嗓子都啞了。
她會發酒瘋,但酒醒之后,她不會像一般人全忘了,而是會將酒醉后做的蠢事記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想起自己在洞房夜花燭發酒瘋的事,她不好意思的蒙著臉。
他擔心她把自己給悶死,一邊哄著她,一邊掀開她蒙著頭的被子,卻發現她躲在被子里偷偷的笑著,他又好氣又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娘子真是淘氣!
她討好的涎著笑臉,「咱們這一輩子就結這一次婚,結果昨天晚上好好的洞房花燭夜,被我酒醉鬧成那樣,你不會生氣吧?」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生你的氣!顾е,「何況昨夜的娘子真情流露,十分可愛!
思及以前的事,和安彎起的嘴角蕩漾著甜暖的笑意,那時候的她,怎么都沒想到還會再嫁給他一次。
量好身,幾個丫鬟婆子出去,和安正想歇一會兒,趙總管便使了個下人前來通稟——
「和安姑娘,金夫人求見!
「哪個金夫人?」
「禮部侍郎金大人的夫人!鼓窍氯嘶氐馈
「她來做什么?丞相與金家又沒什么往來!购桶布{悶的問。
「她聽說您是隨安侯的義女,金家二小姐生前曾與蔣世子有過婚約,如今隨安侯不在京里,而您又即將與丞相大婚,所以她來看看您,向您道個喜!
「她想道喜,可以等婚禮時再來就成了!共贿^魏遐之應當不會放帖子給金家就是了。
紫瑛已得知她現下這副身子原來是金家二小姐,怕是不想見金家人,便讓那下人先退下,這才請示道:「您若是不想去見金夫人,要不要奴婢去回了她?」
「你說,我若去見她,她見到我這張臉會不會給嚇死?」和安很想看看金夫人在瞧見她這張臉時會是什么表情,不過下一瞬她又道:「算了,紫瑛,你去幫我回了吧!
還是別節外生枝了,這時候金夫人來找她,八成沒什么好事,多半是想攀關系。
紫瑛應了聲,去前廳回了金夫人,「和安姑娘忙著婚禮的事,無暇見金夫人,金夫人若有什么事,可告訴婢子,婢子再轉告和安姑娘!
金夫人見只來了個丫鬟,那隨安侯的義女竟沒過來,心中不悅,但人在丞相府,她也不敢發作,忍著怒氣說道:「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因著隨安侯如今不在京里,我想著她一個人在這京城里,也許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和安姑娘暫時住在丞相府,所有的事,大人都替她打點得妥妥當當,不勞金夫人費心,婢子還要回去做事,就不多送了。」紫瑛說完,欠個身,便逕自回了后院。
趙總管臉上堆著笑,送一臉陰沉的金夫人離開。
他能成為丞相府總管,自然也是魏遐之的心腹之一,他已得知這位即將嫁給丞相的和安姑娘其實是金家二小姐,金家在她失蹤時,對外宜稱她溺死,她不想回金家,約莫是寒了心,故而也不想與金夫人相見,這他可以理解,他不解的是,為何在她想起自個兒的身分后,丞相競要娶她為妻,且她新取的名字還和已故夫人的閨名一樣,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不過他這個人有個好處,那就是不該知道的事,絕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