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大人清坐。」
「王爺請!蛊砣屣L躬身一揖,落坐。
她也同時落坐,這一坐,赫然發現他還是那么令人怦然心動,三魂七魄不經意就會被他攝走了……微微一顫,真是奇怪,他衣冠方正,那張美到脫俗的俊顏不見頹廢之氣,可是,為什么總覺得他的眉宇之間流轉著迷惑人心的放蕩味?
閉上眼睛,她自我催眠,這是錯覺。那天上祈府之后,他就動不動跑來眼前攪擾,這會不知不覺又將生病的他和平日的他攪和一起也是人之常情……
「王爺閉著眼睛想些什么?」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她倏然睜開眼睛。嚇!那張擾人心魂的俊顏幾乎要貼上來了。
「王爺的臉又紅了,難怪有人會誤以為王爺是個姑娘!
「你……太荒唐了!怎么可以說本王是個姑娘?」她激動得臉更紅了,而他聲音中的笑意終于在臉上漾開,那笑中還沁著絲絲柔情,害她呼吸一窒,險些暈過去!改悴粶市Γ
「我在笑嗎?」
「難道本王眼花了嗎?」
「不是,只是我毫無所覺,還請王爺海涵!
他請她海涵,她反而不知所措。唉!她這個王爺是不是不講理又可笑?
奴婢們送來茶點,端意寧終于得以借此整理混亂的思緒,而祈儒風也回復那張平和卻又令人卻步的面孔,挺直脊背,比起軟趴趴的坐在對面的主人更顯尊貴。
「本王以茶代灑敬左相大人一杯!顾e起前面的茶先干了。
「王爺今日盛情款待,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你對我的婚事如此熱心,才令我寵若驚……呃,本王是說,左相大人如此關愛本王的婚事,實在令人感動,本王也不是沒心沒肝的人,因此向皇上提起左相大人的婚事,不知道左相大人有沒有意中人,本王可以奏請皇上賜婚!谷缃袼撬庥跍珥數木让K索,她可不能再由著自個兒的嘴巴壞事。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瞅著面前坐立難安的誠王爺。
「……左相大人為了輔佐皇上誤了婚事,皇上老早就想補償左相大人,若是大人有心儀姑娘,盡管開口,本王不但奏請皇上賜婚,還會請皇上為大人主婚,定給左相大人辦一個皇城最風光的婚禮!顾遣皇钦f了什么惹他不悅的話?
「王爺對我還真是好心!惯@不是感謝,而是諷刺。
「……這是應該的。」她頓覺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竄,越來越不安。
「只是,王爺真想知道我有沒有意中人?」
「你說,不管是哪家姑娘,皇上都會為你做主!
「橫刀奪愛也無妨?」
「……橫刀奪愛也無妨!顾欢〞馓熳l!
「斷袖之癖也無妨?」
這會她的舌頭真的打結了。左相大人好男色?難道他一直戀慕皇上?
祈儒風嘲諷的揚起唇角,再次傾身向前。「我好男色也無妨嗎?」
「這個……呃……會讓左相大人變成天下人的笑話,不宜!构至,她怎么覺得胸口悶悶的,很不舒服?
一頓,他禁不住爆笑出聲。他的誠王爺真是可愛!
端意寧兩眼圓瞪,不是因這莫名其妙、教她搞不清楚狀況的笑聲,而是他笑起來竟如此光彩奪目,就連寶石都比不上他。
「王爺可還記得我們初次相遇?」
「初次相遇?」他跳得太快了,她的腦袋瓜還沒轉過來。
「我一直記得我們初次相遇,王爺記得嗎?」
她當然記得,那是四年前,他們在皇城的第十一街一一
那是皇城最貧窮的角落,她老早就想來這里查探民情,完全不理會李妍的警告——那里可是皇城竊賊乞丐最猖狂的地方。
那年遇上干早,收成不好,涌現許多流民,紛紛涌進富庶的皇城乞討。
雖然李妍耳提面命,要她定不可插手,可當她看到一個父親帶著孩子,那孩子餓得全身只剩下骨頭時,她終究心軟的拿了一塊小銀鏈子給他們,沒想到此舉立刻引來四周的乞丐紛紛向她們伸手乞討施舍,目光卻有如豺狼虎豹一樣兇惡,即便她愿意將身上的銀子全給他們,也不可能安然脫身。
李妍一個人根本應付不來,眼看她們就要被那些乞丐剝個精光,急促的馬蹄聲忽地響起,有三個人騎著馬沖過來,人群頓時四散開來,其中一人趁機將她拉上馬,此人就是祈儒風。
當時她嚇壞了,瑟縮的緊抱著他,當馬停下來,她仍顫抖不已,直到他們踏在地上,而他依然握著她的手不放,一股莫名的慌亂躍上心頭,趕走剛剛受到的驚嚇。
她急忙想甩開他的手,「你這個大膽狂徒放開本王的手!」無論是男是女,她尊貴的身份可不容許他人如此放肆。
「這是什么?」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左手背上丑陋的傷疤。
「這不關你的事,放開本王!」她試著將手抽回來,可是徒勞無功。
「這從何而來?」
「這是小時候不小心被摔碎的藥碗割傷留下來的!顾是坦白道來,希望他能就此放手,畢竟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實在太難看了。
他微微失了神,她趁機將手抽回來。這時另外兩人也騎著馬跟過來,其中一人還帶著李妍。
「三公子!」李妍慌慌張張跑過來,緊張的拉著她從頭到腳檢查一番,「三公子有沒有哪里受傷?」
「本王沒事,只是受了一點驚嚇,你呢?」
「卑職沒事!估铄D向祈儒風深深一揖。「謝謝公子出手相救。」
「這是巧合,你家公子像極了一位許久不見的友人,我才出手捫救。」
是嗎?她不禁低頭看著左手背上的傷痕。
「我勸你們不要在此地久留,告辭了!顾硪灰荆S即上馬揚長而去。
此事過了數多年后,他們在宮里第二次相遇,此時身為太子的皇兄已經拜他為師,據說這是父皇的意思,宮里多有議論,可是他文武兼備,比起其他皇子之師并不遜色,爭議不久便漸漸消去……
「這么多年了,這種小事王爺應該不會擱在心上!蛊砣屣L的聲音將她從過去的記憶拉回來。
「本王記得,那又如何?」
「王爺若是記得,就不應該問我是否有意中人!
此話的意思是……她驚愕的瞪大眼睛。難道他愛慕的男色是她……不,應該說是「他」一一這位冒牌的誠王爺?
皇兄說他對她這個誠王爺用了不少心思,因此懷疑誠王爺是姑娘,難道不是這么一回事,而是他戀上「他」?開玩笑,這怎么可能?若說他對「他」有滿肚子的怨氣,她毫無疑問,可是對「他」有戀慕之情,她實在想不通。
倘若果真如此,那可怎么辦才好?
「王爺真的記得嗎?」他對她挑了挑眉。
「本王當時被那些乞丐嚇壞了,只記得發生過此事,不記得說過什么!顾龑嵲诓恢绾位貞臄嘈渲,只能敷衍了事。
略微一頓,他又回復慣有的平和冷然。「王爺嚇壞了吧?」
「面對一群豺狼虎豹當然嚇壞了!
「我是說,王爺聽到我好男色,是不是嚇壞了?」
「……本王不是那種喜歡大驚小怪的人,只是認為這有違天理,不宜。」她故作嚴肅,以免教他瞧出內心的混亂。
「我只是開個玩笑,王爺當真了?」
「嗄?」她瞠大眼。
「王爺真像個小孩子,我不過是好玩想博得王爺一笑,王爺竟然當真了。」祈儒風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顯然在嘲笑她。
他竟然要她?她真想撲過去踩扁他!這個可惡的家伙,根本沒將她這個王爺放在眼里……好吧,她當王爺當得亂七八糟,可是,她的身份好歹比他尊貴。
「我確實有意中人,謝謝王爺的厚愛,但我不想為了這點小事驚動皇上。」
雖然這位左相大人令人咬牙切齒,真想將他裝進布袋,扔進湖里,可是他不娶妻,她就必須娶妻。「左相大人至今未婚,朝中大臣多有議論……」
「王爺,我只為皇上盡忠!
「難道左相大人不想娶妻嗎?」
他看著她,那目光深沉得令她心慌意亂,好在她快窒息之前,他終于輕啟朱唇道:「我想娶妻時,第一個告知的就是王爺,還請王爺耐著性子慢慢等候!
這在開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耐著性子慢慢等候?這下怎么辦?難道天要亡她?真是不懂,生在皇室,她的生命何其尊貴,為何命運如此坎坷啊?
當誠王爺感喟生在皇室何以命運如此坎坷,丹鳳王朝另一位禮王端正孝也有相同的嘆息。他是先皇的六皇子,三歲能認字,四歲能算數,人稱神童。
這位神童溫文儒雅,當然是人見人愛,人見人夸,更是太后最寵愛的皇孫,太后總說將來他若能成為一國之君,必定是天下蒼生之福。
得到太后的認定,他當然渴望越過上面的兄長坐上龍椅,可是誰都喜歡的六皇子卻獨獨得不到父皇的歡心。有一說,因他母妃善妒,令父皇不悅;有一說,他鋒芒太露,威脅到父皇。
無論哪一說,父皇不認可,母系在朝中又得不到支持的勢力,那張龍椅當然沒他的份,雖不服氣,卻也只能怪自個兒沒有帝王命。
雖然身份尊貴,可是父皇在世,他不被看重,皇兄繼位,他還是不受重用,心里總是憋著一股窩囊氣,偏偏這時聽到了一個傳聞一一先皇傳位給當今皇上,乃因他出生那天,天空升起一顆帝王之星,換言之,這位大皇子一出生就注定坐上龍椅。
誠王爺出生,據說當晚帝王之星的身邊出現了一顆比較小的星星,當這星的亮光變小,帝王之星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下來,反之亦然,因此有一傳言:此星乃帝王之星的守護星。
換言之,誠王爺便是守護當今皇上的人,誠王爺一死,皇上的命也保不住。
弒君難為,可是殺一個誠王爺太容易了——這個念頭一鉆進腦袋瓜,早已沉寂的野心又冒出來。
真是不甘心,若沒有帝王之星,今日居于九五之尊的人很可能是他。他索性放手一搏,派出殺手,可是端正曜福大命大,三番兩次從鬼門關逃過一劫。
「你們這群廢物,連個人都處理不了,干脆投湖自盡算了。」端正孝惱怒的伸手一揮,將桌上的茶點掃落在地。
「王爺,此人不是普通人,單是他身邊那個護衛,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暗中還跟著兩個護衛,我們實在找不到機會下手!怪髯用看芜M宮回來就會鬧一次脾氣,手下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端正孝這回干脆掀了桌子,激動的起身狠眼一瞪,兩名護衛不自覺的往后一縮。「你們不長腦子嗎?難道不會想法子找機會嗎?」
「王爺有所不知,自從上次行刺失敗,他身邊的人提高警覺,我們根本找不到機會溜進他府上將人引出來!
「還有,他近來安分得像個姑娘家,成天躲在府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們就是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刺,也沒有機會!
「沒法子,就想法子,總之你們再不把人處理掉,就提著頭來見我!顾J定不發狠話,他們就不會好好辦事。
「干啥生那么大的氣?」手執玉笛的勤王爺笑嘻嘻的走進書房,他是先皇同母的親兄弟,是當今皇上的四叔。
端正孝用目光指示兩名護衛退下,接著請勤王爺在臥榻坐下。
「皇叔不是常常告誡我,我們最好少往來,免得皇上對我們起疑心,今兒個怎么跑來了?」
「最好少往來,并非不往來,矯枉過正,反而令人起疑。」
「我倒是沒想那么多!
勤王爺不以為然的對他搖了搖頭!竸e老是教下面的人動腦子,自個兒卻放著腦子不用,這樣怎么可能成得了大事呢?」
「皇叔也知道,我手上沒兵也沒權,什么事也不能做。」每次想起這事,他就覺得悶爆了,當今皇上把所有兄弟都當成盜賊防著。
「四叔早就告訴過你了,你只要做好兩件事一一第一,費心跟我給你的名單上那些大臣將軍交好;第二,解決掉那小子!
「這兩件事我可是牢記在心,第一件事倒還好辦,可是第二件事……」他苦惱的嘆了口氣!父具B下手都找不到機會!
「四叔倒是有個法子!
「什么法子?」
「派人去奉香樓散布消息,說誠王爺即將迎娶右相大人的千金!
端正孝好奇的瞪大眼睛!高@是真的嗎?」
勤王爺忍不住皺眉。這小子真是神堂嗎?只怕是有人刻意夸大其詞,以此吸引先皇注意,可惜這種小把戲耍弄不了他二哥,令這位神童不但嘗不到甜頭,還惹了一身腥!溉羰钦娴模⒉歼@個消息還有意義嗎?」
想了一會,端正孝愣頭愣腦的一笑!笡]意義,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伺這么做?」
「右相大人的門檻都快被那些王孫公子給踩平了,他家閨女可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寶貝,怎舍得將女兒嫁給那個沒出息的小子?四叔說得更明白些,右相大人想當的是國丈,而皇上也早就看上右相大人的閨女,這一點那小子比誰都清楚!
端正孝總算反應過來!富适迨且依眠@個消息將人引到奉香樓?」
「你只是拋出誘餌,等魚上勾!
「萬一他不上勾怎么辦?」
「誘餌都還沒拋出,怎么知道魚兒不會上勾?」勤王爺懊惱的瞪他一眼。這小子怎么一點做大事的氣魄也沒有?
「我是說萬一……」
「萬一發生了,再好好動一下你的腦子!骨谕鯛旊y以忍受的舉起手上的玉笛往他頭上敲下,「他是什么性子,你還不了解嗎?任性沖動,還怕他不上勾嗎?」
「沒錯,正因為如此,皇城老百姓才會笑話他是個姑娘……好,我這就派人去奉香樓放消息。」端正孝急匆匆的想往外沖,可是走沒兩步就被逮了回來。
「莽莽撞撞只會壞事,應該先計劃好如何拋出誘餌,好讓魚兒上勾!
這會端正孝倒是變聰明了,趕緊躬身一揖!刚埢适逯甘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