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鴕鳥心態?
躲在被窩中的程馥蘭就是一個最好的范本。
明明知道其實是無濟于事,但她還是不受控制的從俞炎翼的懷中逃開了,沖出醫院后攔了第一輛計程車就直奔回家,然后躲進房里,躲進她的被窩,開始試著思考,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要不然,怎么事情會突然失控,變得這么荒誕不經?
緊追而來的俞炎翼是個剛動完手術,休養不久才剛獲準出院的人。
就一個肺部才剛經過磨難,曾一度連單純呼吸都痛到想罵臟話的人而言,這時比行動力他自然比不上她,所以約莫慢了五分鐘才跟著追了回來。
藏在老位置的備用鑰匙讓他毫無阻礙的進了門,上了樓梯之后,唯一阻擋他的,就是她房間的那道門了……
“蘭?”
房門外,有俞炎翼的叫喚,但她充耳不聞,一律充耳不聞。
“聽話,你開門好嗎?我……”虛弱的聲音忽地收了聲,然后是重物倒地的聲響,然后很嚇人的,就此再無聲息。
程馥蘭是陪著他住院、在他手術前后全程照顧他的人,她很清楚這次急病帶給他的痛楚與折磨。
特別是在手術之后,他是連呼吸都痛,但為了肺泡的復原又不得不大口吸氣讓它們癒合……想到他才剛飽受磨難的身體,這時的無聲無息,說她不擔心害怕都是騙人的。
從被窩中探頭出來,等了至少十秒,一樣的毫無聲息讓她有些不安。
“翼仔?”覺得自己有些沒志氣,但想了想之后,還是開口叫他。
又是十秒過去,門外的毫無動靜逼得她離開床,忐忑不安的往房門移動。
門,一寸一寸的打開,然后她看見了倒臥在門口的俞炎翼……
“小翼仔!”她大驚,房門大開,她連忙蹲在他身側,但又慌得不知該怎么檢視他哪邊有問題。
纖纖素手就這樣卡在半空中,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醫生!他需要醫生……不!她得先冷靜下來……要先打電話叫救護車,才能讓他得到正確的醫療照顧……
慌亂過去,她整理出順序,正要行動時,忽地有人握住她的手,害她又嚇了一大跳。
倒臥地上的那個人睜著晶亮的黑瞳看著她,哪有什么昏迷不醒的跡象……
“王八蛋!你竟敢騙我!”她惱怒,抽出被握住的手就要往他的胸口重捶下去。
俞炎翼直覺縮了縮,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挨這一下了。但是沒有!
在最后一刻還是惦著他是病患,程馥蘭怎么也無法真的重擊下去,最后只能惱怒的改拍向他的臂膀,怒道:“很好玩嗎?這樣很好玩嗎?知不知道你要嚇死我了?”
俞炎翼任她攻擊他的臂膀,看著她的目光已不再隱藏,滿滿、滿滿的盛載了對她的感情,是憐惜、是蜜意、是包容,當然,也有著理解。
“你是在乎我的,是吧?”因為頭腦清楚,在追來的一路上重新整理過思緒后,俞炎翼厚著臉皮下此結論。
“我不知道你說什么!蓖A耸,程馥蘭直覺又要逃避。
俞炎翼握住了她的手,緊緊的,怎么也不肯放,就是不讓她逃。
“蘭,你是在乎我、喜歡我的,對吧?”他又問。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她大聲說著。
俞炎翼假裝沒聽到,自顧自的說:“因為喜歡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你才會關心我的感情生活,就像呂佩穎把男人介紹給你的心態一樣,你以為只要我有了對象之后,你就可以不喜歡我。”
“沒有!”被說中,但她急急否認。
“明明就是。”俞炎翼不信她。
“不是!不是那樣的!”程馥蘭又慌又亂,心中充滿了真相要被挖掘開的恐懼。
“不是這樣,又會是怎樣?”俞炎翼問,而且接著隨口道:“明明就是因為喜歡得不知該怎么辦才好,這時候孫元樵出現,你才會推翻‘好馬不吃回頭草’的原則,答應接受他的追求!
看著她倏地脹紅的臉,俞炎翼感到得意,非常的得意。
原本只是想逼她承認,想看她慌亂無措的樣子,索性隨口亂套,但是就連俞炎翼都沒想到,這竟通盤解釋了一切。
合理了,一切都合理了!
一些原本很莫名其妙的事,現在全有了合理的解釋,而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神情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測,這怎能讓他不感到得意?
“錯了!錯了!你說錯了,不是你說的那樣!”程馥蘭猶進行她垂死的掙扎,死死不愿承認。
俞炎翼堅定的目光直勾勾看著她,并不因為她的話語而動搖,反而是說的人被看得很心虛,最后只能單手捂住臉,無意識的喊:“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那么,應該是要怎樣呢?”俞炎翼反問她,
她答不出來。
“就像呂佩穎跟羅振邦他們,我們全是因為害怕而不敢向前一步,但現在既然都確定彼此的心意,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這不就是你說的最完美的結局?為什么你反而要否認、要逃避?”俞炎翼再問她。
“不一樣!這并不一樣!”她懊惱的直嚷。
“哪里不一樣?”他虛心求教。
“你年紀比我小。”她指出。
“又如何?我也不介意你多吃三年飯!币馑际牵唤橐猓钟惺裁春糜嬢^的?
她瞪他。
“反正你也不長肉,多吃幾年也沒贏我什么。”他又說,而且是一派的理所當然。
“那不是重點好嗎?你到底在想什么?”她真的很想打他。
“那能不能請你直接說出重點呢?”他很配合的要求。
“重點是,你比我小……”她頓了頓,發現這個剛剛就講過了,趕緊補充:“你小我三歲,心性不定,所以這很可能是你一時的錯覺,更可能是……你搞不好只是耍著我玩,我、我……我要是真的信了你的話……”
咬唇,光是想像就教她神色難堪,但她試著裝出沒事的樣子,努力用無所謂的語氣說:“被耍就算了,反正我沒什么丟臉的事是你不知道的,但是這件事不一樣,彼此心里一定會有芥蒂的,這樣以后大家要怎么正常相處呢?”
說到底,她還是不敢相信她深埋心中最深處的那個愿望能實現,所以她很卑微的,只想保持現在這樣彼此友愛、相互關懷與照顧的生活就好了。
俞炎翼明白的,她一說,他便完全明白她想要表達的顧慮跟恐慌。
原來……在愛情的面前,每個人都一樣,一樣的戒慎恐懼兼膽小……
“首先,我沒無聊到拿這種事耍人!彼_口,聲音低低的,是一種她很喜歡、聽了就覺得信任與心安的語調,只聽他說道:“尤其對象是你,你以為這種事真發生的話.我爸媽會放過我?我會傻得拿這種事去挑起家庭紛爭?”
她被問住了。
要是他滿口好聽話,什么“我心里一直有你,我真的很喜歡你”等等等之類的話,那她也許會再找一百個理由來說服自己這不是真的,因為俞炎翼并不是那樣的人,可以想見,整件事絕對是假的、是在鬧她的。
但偏偏不是!
他一開口就是假設,還假設得非常實際,是極有可能發生的結果。
而他,確實不是那種自找麻煩的笨蛋,一直都不是。
“再來,如果真的是為了耍你,只是一個無聊的游戲,我已經逼出你的心意,知道你是喜歡我的,那么,我還有必要再繼續下去嗎?然后讓我爸媽知道這件事,等著被他們剝皮?”俞炎翼又問,而且最后結論又導回剛剛那一個。
她答不出來。
因為俞爸俞媽確實是疼她,俞炎翼真的不是那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笨蛋。
“最慘,我們來討論一下你所謂的心性問題!彼粗,死死的看著她,問:“請問一下,從小到大,到底是誰心性不定、喜好一直在變?是誰像小孩子一樣要人照顧?是誰老是要人盯著,要不然就會惹麻煩?”
是她、是她,他講的通通都是她!
但程馥蘭沒辦法這樣回答,畢竟是自己的面子,多少還是要顧上一些才是。
“雖然你說的好像是真的……”
“不是好像,我說的真的是『真的』!庇嵫滓砀
就算他這么說,她也依然遲疑。
無法不遲疑!接連發生的事、他所講的話,對她而言都實在是太震憾了。
那都是她先前想也不敢想的事,結果一時之間,竟然全要美夢成真?
她很難相信,真的很難相信啊!
她躊躇不前,俞炎翼推了她一把。“你說過,互相喜歡的人就該要在一起,難不成你希望呂佩穎跟羅振邦的事再發生,互相喜歡的人同樣抱憾終生?”
她搖頭,用力的搖頭。
至今,她都覺得呂佩穎的決定是難以理解的,說什么也不想當那個把幸福往外推的人,她只是……只是……
“就算我們沒問題,但俞爸俞媽呢?他們……他們能接受?我跟你?”她還是有其他的煩惱,好比其他人的想法跟感受。
“你剛剛沒聽見他們的話嗎?”俞炎翼嘆。
程馥蘭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承認,她看見兩老的時候,整個人都嚇呆了,根本沒聽見他們在說什么。
俞炎翼看著她無辜眨眼,大概也能猜得出她是沒聽見,只得說道:“雖然是意外,但他們兩個看起來高興得要命,可見,他們早巴不得我們湊成一對,說不定到加拿大照顧孫女只是藉口,主要是想讓我們有機會培養感情!
俞炎翼合理懷疑,而且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她則是困惑的看著他。
被他說服,似乎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反正她從小就很習慣聽從他的指示行事了,但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上就算不再是滿滿、滿滿的抗拒之色,也是讓困惑——濃濃的那種——給取代了。
“所以?”她問,因為太混亂而理不出頭緒了。
“所以你假設的問題根本都不成立,根本不用玩你追我躲的游戲,我是個需要休養的病人耶,你應該要體諒體諒我,一開始就直接承認你對我的感情,然后說開了,確認彼此的名分才對,竟然讓我這樣擔心受怕,還要這樣奔波追逐,追著你回來!庇嵫滓硌鹧b埋怨。
“名分?”她讓他的話搞得暈頭轉向。
“你是我俞炎翼人生的伴侶,我是你程馥蘭人生的伴侶,這種名分當然要趕緊定下來。”俞炎翼說得再自然也不過,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那般。
從今爾后,他絕不再把機會讓給別人了,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