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陸靜深在臥房中醒來時,寧海已不在身側。
身邊的床鋪摸起來冰涼涼的,想來她是早早便醒了。
他裸著身步下床榻,嘴角比過去一年來任何時刻都還要放松,甚至微微勾起。忍不住想起昨天……
昨天離開書房后,屋里其他人不知道跑哪去了,靜悄悄的,也沒見著半個人影。晚餐卻是早就準備好的,就熱騰騰擺在廚房餐桌上。
與寧海一起胡亂吃了一點東西,兩人回到臥房里,匆匆沐浴后,忍不住又做了第二次……
不確定寧海心里怎么想的,可之于性,陸靜深并不是個隨便的男人。
如果第一次是出于雙方的挑釁——他很清楚那并不只是挑釁——那么第二次的歡愛,對她而言應該出有一些意義吧?
頭一遭,他在自己與寧海的婚姻里看見了一絲絲希望。
也許,他們終究可以相安無事地共處,這一生……
他睡晚了他知道,只是不確定是幾點了。錢管家沒有來協助他盥洗,他倒也不覺得不尋常。與寧海之間的事,其他人必定是知情的,否則昨晚不至于躲得不見半個人影……
想起昨晚她在他身上又咬又啃,陸靜深俊臉一熱,擰濕毛巾在臉上抹了抹,才踏出浴室,就聽見了她的聲音
“你起來了?”
冷冷淡淡的,渾不似她昨晚ji\\\\\\情時那蝕骨xiao--hun的嚶嚶shen\\\\\\吟。
陸靜深抹去臉上熱意,循聲走到寧海身前,兩手有點無措,像是不知道要擺在哪里,最后仍然沒有上前碰觸她,臉上卻寫著關心。
那份關切,寧海自是看見了。她云淡風輕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他當然好。不過這應該是他要問她的問題吧?
陸靜深不由得皺了皺眉,伸手向前,寧海卻早一步往左側邁了一步,低低笑道:“真看不出,陸先生還滿有一套的!毕袷窃谫澝浪,卻又隱含微諷。
陸靜深沒有再臉紅,他轉向寧海的方向,靜靜候著。
他不是傻瓜,感覺得出她的不一樣。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儼然已不是昨晚帶給他無盡歡愉的女人。
他不確定從昨晚到現在,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一定發生過某件事讓寧海改變了……
他想叫她不要改變,不要破壞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得來的熱情與平靜,可她是寧海,她總是突如其來地在他的生命中點燃簇簇烽火,也許在她的字典里,從來就沒有“平靜”兩字。
盡管如此,他還是想告訴她:“昨天晚上,你讓我很愉快!
一定要說出來,要在她引火以前說出來。
他當然看不見寧海的表情,只聽見她深深一吸氣后,冷聲道:“我沒想到會那樣。”
他以那種無法形容的方式碰觸她,像碰觸七彩的海沫。讓她碎在他的擁抱里,卻又在碎裂的瞬間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快樂;他屢屢將她拋到天上,隨后又溫柔地接住她……寧海從不知,性原來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聞言,陸靜深嘴角一勾,卻沒有再說話,只是等著寧海的下一步。
等候的同時,他心里閃現過無數念頭,他想著——
如果她要離開,也不會攔她……不論他心里對她有何感想,都改變不了他雙眼失明的事實。寧海好手好腳,沒有義務陪他這個瞎子躲在山里過一輩子……
然而,如果她愿意留下,他也不會阻攔她。不論她愿意停留多久,只要是出于她的意志,毫不勉強的,他都、接受……
他沒有忘記,在寧海來到他身邊以前,他是一個不知感恩的人。有一度他甚至憎厭她的到來,漠視她,且不為所動。然而她是寧海,那個總是言詞鋒利、刁鉆嘲弄的寧海哪能容許有人對她采取漠視?他終究無法不為她所動……
層層念想翻過陸靜深心頭,終于,他等到她的一句話——
“我把傭人都辭退了!
陸靜深眨了眨眼,一時間不懂她的意思。“你說什么?”
寧海果然再重復了一次。
“錢管家他們,已經被我解雇了。我不習慣屋子里人多嘴雜,從今天起,他們四個人不會再出現在這棟屋子里!
陸靜深終于聽懂了寧海的話,他不可置信地道:
“別開玩笑。錢管家他們跟在我身邊大半輩子了,我從來沒當他們是傭人,你不可能,也不可以隨隨便辭退退他們!
寧海一笑。“反正已經辭了,你又能怎樣?”
陸靜深果然動怒了,卻仍有一點不信。他撇下寧海,扭頭住房門門走去,生平第一次對著空氣大呼小叫起來:“錢管家、陳嫂,你們在哪?”
他頻頻呼喊,卻始終沒有人回應他。
直到他尋遍整揀屋子,甚至在花園里繞了兩圈都沒找到半個人,這才信了寧海不是開玩笑,她是真的辭退了錢管家他們。
回到客廳里,寧海正悠哉地坐在沙發上喝茶。見他終于信了,便道:“別找了,坐下來喝杯茶吧!
怒氣涌上心頭,陸靜深氣急敗壞道:
“你怎么可以這么做?他們都有年紀了,你在這時解雇他們,是要他們下半輩子怎么生活?再說,你憑什么?”
“憑什么?”寧海放下茶杯,平靜地回答:“憑你啊。”
“憑我?”陸靜深不懂這話。
“你已經將這棟房子給了我,身為大宅的主人,我想要誰留下、要誰離開,難道還沒有權力?”
這話讓陸靜深整張臉都黑了。“你、你……我給你房子是因為……”是因為想要表示善意,給彼此一個機會重新開始,可是她……“你、你怎么可以——”
他氣到話都說不清楚,寧海只好幫他再說一遍:
“你給我房子,是因為你答應過要給我贍養費,如今不過是預先支領,我趕走不想收留的人是天經地義,你大可不必這么生氣!
陸靜深怎么可能不生氣,他扭過頭去,摸著電話拿起話筒。憑著熟悉感撥了一串號碼。
然而不管他怎么撥,電話始終無人接聽,陸續再撥了幾個號碼出都是同樣的結果。不知什么緣故,錢管家他們的電話竟然全都打不通!
末了,他放棄了,回過頭來“瞪”著寧海問:“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寧海故作不懂。
“你把錢管家他們趕了出去,那么,我呢?”
如她所言,這棟房子已經登記在她名下,就連他這“前主人”也不再有權利住在這里。下一步呢,她下一個要趕的人是否就是他?
不料寧海卻笑了。“你?”
她輕手輕腳地來到他身邊,萬分妖嬈地坐上他的膝,雙手環警他的頸子道:
“你當然跟我一起住在這里。陸靜深,我們結婚了,床單也滾了,當初嫁給你的時候,我本以為自己嫁了一個廢人,沒想到……嘖嘖,你雖然看不見,卻一點都不妨礙……”纖手摸向他的下身,溫暖的小舌含住他的耳垂,輕吐:“你讓我很愉快!
你讓我很愉快?同樣的一句話,此時聽在耳里卻全是諷刺。陸靜深渾身一陣戰栗,卻不是出于yu\\\\\\望,而是惱怒。
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推開時輕蔑地道:“原來你留下我,只是為了性!
寧海笑應:“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不是全部!
他再度哼笑一聲。
寧海悠悠說道:“我留下你,是因為可憐你。我答應過瑪莉會一輩子照顧你。不論你信不信,我是個重然諾的人。”
他的回應是短促而諷刺的笑。
對此,寧海坦然接受!霸缯f過了,我放屁很臭!
她說的屁話當然也一樣臭。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
陸靜深不再跟她說話,兩人的關系瞬間降到冰點,徹徹底底地凍住。
接下來幾天,陸靜深其實還隱隱期望著,錢管家等人會突然出現,說明這一切都是玩笑。
即使事實已擺在眼前,可心里有個角落始終無法相信寧海真會趕走他門。
她不是愛極陳嫂的手藝嗎?
她不是經常和劉叔種的花說話嗎?
以他對她的所知……她應該不是那種會欺凌老弱的人……這件事最諷刺的是,他真的夠了解她嗎?
“寧!瓕幒幒幒!弊诨▓@的木椅上,陸靜深抱著頭低喊。如今他已經不確定該怎么看待她。
“陸靜深,你找我?”寧海笑吟吟出現。
他猛然抬起頭,臉色很難看。“我警告你——”
“警告就不用了!彼麤Q地打斷他的話!暗饶阏嫘南氡磉_對我的感謝時,再叫我一聲。”說罷,果真轉頭就走。
“寧海!”他吼她。
她回過頭時,想起自己來花園找他的目的!皩α耍矣喠伺_當中餐,要一起吃嗎?”
陳嫂不在的這幾天,吃光冰箱里的存糧后,他們幾乎天天吃外賣食物,吃到他嫌膩。
皺著眉,陸靜深下決定道:“我不吃。你把陳嫂找回來,我吃不慣外面的東西。”
寧海卻只是笑!安怀岳梗斜臼伦约航鉀Q三餐問題!毕肓讼,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晚上房門別鎖,反正我有鑰匙,你鎖也是白鎖。再說你已經失身了,守身如玉也沒人會頒個貞潔牌坊給你,何不及時行樂?時代不一樣了,大方一點吧,陸先生!
陸先生的回應是一聲傲慢的輕哼。
寧海就看不慣他這點傲慢,便道:“對了,我訂的保險套已經送來……”
聞言,陸靜深抿起他那張唇形漂亮至極的嘴,教寧海忍不住伸出手指撫了撫他的唇。
“晚上來試試尺寸合不合?”
他耳根迅速一紅。“作夢!”她不僅孤立他,還想要他陪睡,作夢比較快。
寧海笑嘻嘻說:“是作夢沒錯。作、春、夢,哈!
如果是平時,陸靜深大概會回她一句“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之類的話,然而事關他的男性貞操,他實在無法拿親密關系來開玩笑,不似寧海全無禁忌。
問他后不后悔那一夜?
關于那一夜……“后悔”兩字他實在說不出來。
記憶中的那一夜,很美……美好到,讓他以為他們之間有著很深的情感羈絆……寧海說他不相信愛,她錯了……關于愛,他其實是相信的。他親眼見識過孫霏是如何無怨無悔地為自己的愛情付出,也見過許多真心相愛的男男女女。
他并非不相信愛情,只是不信自己也有同樣的好運能得到真愛。
撇去這一點,雖然看不見寧海當時的表情,他知道她也不是那種在性事上隨便的人。她很緊……
“陸靜深你下流……”
霍地咒罵了自己一聲,卻無法將她自腦海中抹去。面對寧海的種種挑釁,他的心嚴重地矛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