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自己是誰……你什么都不是!
大雨紛飛,杜采苓抱著雙臂,腳步沉重的走在街上,與身旁快跑躲雨的人群形成強烈對比。
那句殘酷的話不斷地她腦中回蕩著,不知為什么,她覺得心里好空虛,濃重的失落感讓她感到沒理由的心慌。
失落……嗎?她早已經一無所有,沒有什么好失去,更沒有值得在乎的東西,為何還會有這種久違的陌生感覺?
她無意識的走著、一直走著,突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奔向對面的空手道館時,她冰冷的臉上有了笑意。
對了,我還有曉蘭,還有霍伯伯、霍伯母!她大步的追過去,跟著踏進道館,卻在看到一幕畫面時,頓時縮回腳,退回到窗邊,喉間泛起酸澀,偷偷的看著好友跟父母間的互動。
“曉蘭,你這孩子怎么回事?連躲雨都不會!
“馬上就到家了嘛!”
“孩子的爸,趕快幫她擦干,我去倒杯熱茶給她喝……”
她眼眶含淚的看著霍伯伯忙著拿毛巾為曉蘭擦拭一頭濕發,霍伯母很快的拿了杯熱茶到她面前,邊吹熱茶又寵愛的看著她,而她的臉上盡是幸福的笑……
杜采苓的心狠狠揪痛著。她也曾讓爸媽這樣捧在掌心里疼著,她也曾經……
她快步的跑著、跑著,不管路人詫異的眼神,她拚命的胞,淚水刺痛了她的眼,讓她幾乎看不清路,但她仍使勁力氣,往回家的路跑著……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個不小心,她踢到一個突起物,整個人往前摔,泥濘的路濺得她滿身的泥水,腳踝處傳來一陣剌痛,她低頭一看,那兒被刮破一個傷口,流出鮮血……
可惡!連老天爺、不,連天跟地都聯合起來欺侮我!她咬咬牙站起來。我不會被擊垮的,不會!
對,自艾自憐是沒用的,她就是一個人,就是一個人,怎樣?!
她拭去臉上的泥水跟淚水,拖著受傷的腳一拐一拐的走回家。
這——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透出溫暖燈光的窗戶。遭小偷嗎?這個小偷也未免太瞎了,這種老舊木屋里會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她深吸口氣,伸手握住門把,發現并沒有上鎖,緩緩的轉動門把,將門打開。
“你回——”
尉壬楓下一個“來”字卡在喉間,難以置的看著像尊泥娃娃的杜采苓,他大步走到一臉錯愕的她面前,拎起一繒濕答答、混著泥水的發絲。
“你干什么,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你的腳受傷了?”
“你是怎么進來的?”她答非所問,一把扯回自己的發絲,結果力道太大,泥水還噴了幾滴到那張討人厭的俊臉上,但她一點都不愧疚。
他毫不在意的以手拭去臉頰上的泥水!伴_門進來的!
她擰眉,“你怎么有鑰匙?”
拜托,他可是有名的開鎖高手,這種小兒科的鎖,一點挑戰性都沒有,而且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吧!
他蹙眉看著慘不忍睹的她!跋葎e說那么多,你趕快去沖個澡,你全身濕透了,還有傷要處理——”
“你到底來做什么?”
她就是站著不動,他上前,她就退一步。對著那張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倔強小臉,他的胸口有股星星之火慢慢的被點燃,他臉色一沉。
“我不習慣跟個泥人說話!”
“我也不習慣跟個小偷說話!”
“小偷?”
“你闖空門!”
“哈!你這里有什么東西入得了我的眼?!”他嗤之以鼻的看著這一室樸拙到不行的素雅木屋,就連電器都有著古早味,一看就知道壽命不長了。
杜采芩清楚的看到那雙魅惑的黑眸中進出濃濃的輕鄙。是啊,這兒沒啥東西人得了他的眼,包括她在內!
她雙手握拳!澳悄愕降讈碜鍪裁矗!誰準你進來的?走啊,你滾啊!”她忍不住吼了他,他到這里來就是為了再一次的刺傷她嗎?!
尉壬楓咬咬牙,抿緊了唇硬是將一肚子要爆發的怒火給咽下去。
這女人怎么回事?下雨天,他派了屬下開車載他來這兒是吃飽撐著嗎,還不是那愚蠢的關心在作祟,可她呢?瞧她一臉比他還兇的表情,叫他怎么說得出關心的話?
“為什么還不走?擔心我還不了債,還是擔心我不當你的保鏢?你放心!我不會賴你一分二毫,就算去賺皮肉錢,我也會還給你!”
這女人吃了炸藥?好不容易他的氣才消,她又要將它點燃。
要不是她此刻看來太狼狽,太可憐,他脾氣早就上來了,可能氣得把她當鏢靶射!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氣,走到飲水機旁,拿了放在旁邊的馬克杯倒了杯熱水走向她!澳阆群瓤跓岵,如果你一定要這么折騰我的眼,不去洗澡的話!
他硬是將那杯熱茶塞到她手上!懊碓谀?還有醫藥箱在哪?”他轉身往后面走,但身后立即傳來陶瓷碎裂的聲音。
“你這樣到底算什么?!”她眼眶泛淚,心兒直泛酸。在她努力的告訴自己要努力、要加油后,他竟然又給她奢望的溫暖,她不要!那會使她變得脆弱,她不要,她要堅強!
尉壬楓沒好氣的看著被她摔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杯子及茶水后,一張俊臉瞬間繃了起來!澳阌斜匾@樣對待客人嗎?”
“我沒有邀請你。”
他臉色丕變!昂,很好!算我自討沒趣!”
他氣沖沖的打開門,奔入雨中!
杜采苓瞪著消失在大雨里的高大身影,淚水一滴滴的滾落眼眶。為什么要這么捉弄她呢?在狠狠的傷了她之后,又——
他把她當玩具嗎?!
難過的跪坐在地上,看著在失去理智下摔破的馬克杯,這是她老爸生前最喜歡的杯子,上面原本有短短一句話——
幸福,是努力的結果。
騙人!騙人!她很努力了啊,她的幸福在哪里?!嗚嗚嗚……她痛哭失聲。
。
“呵!哈!”
霍家道館內傳來熟悉的小小娃兒呼暍聲,霍力行認真的走來走去指點著小徒弟們,驀地,小娃兒們突然興奮的尖叫一聲,全往門口跑過去。
“小教練!小教練!”
一群小孩七嘴八舌的圍著杜采苓又叫又跳、比手劃腳的好不興奮。
霍力行笑咪咪的走過去,但一見到她略顯蒼白的笑臉,憂心的問:“怎么氣色這么不好?”
她微微一笑,比比自己的腳踝!安恍⌒乃ち艘货,腰酸背痛的睡不好,當然氣色差!
“怎么那么不小心?”
“下雨天嘛,不過是個小傷,沒事了!边@個溫暖關懷讓她的眼眶有點微濕,她忙笑了笑,“曉蘭呢?”
“你又不是不曉得她,假日就當豬,還在睡呢,你去叫她起床吧!
“嗯!彼πΦ膶π∨笥衙^、聊了幾句,就往道場后方的房間走去。
霍曉蘭的房間門半開著,徐若恩正在幫女兒整理亂到不行的房間。
“衣服亂扔、飲料喝了也亂丟……”正叨念著時,一回身看到杜采苓,她既尷尬但又開心的回頭叫,“小豬仔還不起來,采苓來了。”
聞言,原本還蒙被子假睡的霍曉蘭立即從床上彈跳起來,沖到衣櫥前拿了件洋裝跑到浴室去流洗換衣,短短不到十分鐘,剛剛那個披頭散發、邋遢的大女孩搖身一變成了半露酥胸、長發綰起,一身鵝黃色洋裝的性感美女。
“我們走了,媽!被魰蕴m親了母親的臉頰一下,不忘給好友使眼色,她明白的跟著她快步出去。
“等等,你穿這樣,你爸會——”
“我們從后門出去啦!”
霍曉蘭拉著個兒嬌小的杜采苓就往后門溜了,逃出父親的視線范圍,她大大的吁口氣,“采苓,你真是我的甜心,我媽從六點就開始收、開始念,我都要瘋了!
“能被媽媽念也是一種幸福呢。”杜采苓眼神一黯。她是求之不得。
“哪——”霍曉蘭本想駁斥,但一想到杜采苓的媽到天上當神仙去了,她吐吐舌頭,“是啦是啦,不提這個了,最近怎么樣,怎么連假日都沒空?還有,你的氣色不怎么好,你的新老板虐待你哦?”
“他哪敢?我是空手道四段呢!”
兩個女孩在淡水老街上走著、聊著,不過大半時間都是霍曉蘭嘰嘰喳喳的說著她的新鮮人生活,興致一來,她帶著好友上陽明山去看看她的學校。
走在風景優美的校園里,杜采苓看著一些學生愉悅的在球場上打球,不由得停下腳步。
“如果你媽沒那么快去陪你爸,你現在肯定是臺大或成大的大一生。”霍曉蘭看出好友眸中的落寞與羨慕,但怪誰呢?采苓雖然超會讀書可也超頑固,連她爸媽想幫她付學費都被婉拒。
杜采苓咽下喉間的苦澀,試著振作起精神!拔叶亲佑悬c餓了,早餐也沒吃。”
“拜托,現在都快可以吃午餐了,這附近有好多溫泉餐廳,走吧,我請客!”
“不要,太貴了!
“沒關系啦!被魰蕴m知道好友對自己超苛的,是只吃泡面的鐵公雞,所以她硬是拉著她再跳上公車,來到一間她曾跟同學一起來過的溫泉會館。
沒想到卻在柜臺碰了壁。
“抱歉,今天有貴客,全館都被包下了!睍^經理跟這兩名令人眼睛一亮的女孩致歉。
“什么跟什么嘛!”霍曉蘭很不開心。
杜采苓正在左右張望,突地看到一個面熟的人往門口走來,她嚇了一跳,趕忙拉著好友就要跑,但來不及了。
“杜姊!”紅毛仔笑咪咪的喊住她,他身后還有兩名手下。
霍曉蘭眨眨眼,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頂著滿頭紅發,穿著牛仔衣褲、高統馬靴全身重金屬打扮的高壯男人,再瞄瞄他身后兩個理平頭、穿黑西裝的男子。這三個看來很像混幫派的耶!
她拉拉好友的手!澳阍趺凑J識黑道的人?”
“呃——別緊張,只是不太熟的朋友!彼f得好心虛。
“什么不太熟?熟透了啦,杜姊,干么這么客氣?來啦,今天這里被我包下來,請兄弟們吃頓好的,待會兒老大——呃,總經理也會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一愣,“對喔,你這個保鏢今天怎么放假?”
“保鏢?老大?”霍曉蘭難以置信的瞪著好友,一手還指著這個像紅發老怪的高壯男人。
“哈,哈……”杜采苓干笑兩聲,“呃——紅毛仔,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她拉著好友就要走,但霍曉蘭可不依,她拉掉她的手,笑看著這個有一張惡人臉的男子!拔覀兡挠惺裁词拢@位是‘紅毛仔’?”
紅毛仔看著她伸出的手,有些受寵若驚的先將手往身后手下的西裝抹個幾下后,才敢握住她的!皩,紅毛仔,我是松堂堂主!
她一愣!澳銢]名字嗎?”
“名字?”他尷尬一笑,“大伙兒常常紅毛仔,紅毛仔的叫,叫得我都忘了自己姓啥叫啥了!”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澳愫每蓯!
紅毛仔臉紅紅的看著這個性感又美麗的女孩。從來沒有女人說他可愛,而且她竟然不怕他,人人都說他長得一張惡人臉耶。
“紅毛仔,我跟采苓其實是來吃飯的,可是被你包下來了……”
他阿莎力的拍著胸脯!澳怯惺裁磫栴},你們都是我的客人!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大大方方的挽著紅毛仔的手臂就走進溫泉會館,還回頭朝好友眨眨眼,像在預告,她一定會好好的了解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完了,曉蘭那么機靈,肯定瞞不過——杜采苓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