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打著的巖石堤防上,坐了一對靠得很近的男女,男人神色冷肅地看著女孩,女孩則默默垂著頭,一言不發。
“想哭就哭吧,沒人會笑你,你盡管放聲哭出來,我會在這里陪你,如果你需要借用胸膛,我無條件出借,你就用力哭出你的委屈吧……”
他話中的暖意觸及女孩的傷心處,杜希爾話說到一半便被撞入懷中的嬌軀打斷,他雙臂一張,擁住嗚咽哭泣的淚人兒。
原本白縈玥是想忍著不哭的,只覺得自己很笨,居然把惡劣色狼當成夢中王子,癡傻地幻想他會騎白馬來拯救自己,結果一切只是笑話一場。
此時,身邊溫柔的撫慰不斷在耳邊回蕩,一幕幕令人傷心的回憶被勾起,浮現在她腦海。
那天,她看到父母冰冷的遺體被送回來,面容安詳地躺在棺材內,不論她怎么哭喊,他們就是不回應,依然安安靜靜地躺著。
接著,姐姐甩開她的手,不許她拜祭爸爸,說她是邪惡的黑天鵝化身,害死自己的父親。
不是,不是的……她不是黑天鵝,是受人喜愛的白天鵝才對……想著想著,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再也壓抑不住的傷心像洪水一樣爆發。
她不懂,人為什么要變?爸媽一死,世界就變了模樣,一切都好混亂,讓人措手不及……
白縈玥用力地哭、狠狠地哭,哭得聲嘶力竭,雙眼腫如核桃。在人來人往的堤岸邊,她讓自己徹底放開,讓這些日子里苦苦隱藏的心酸伴隨著奔流的眼淚消逝。
許久之后,一只海鳥飛過天際,令人心疼的號啕哭聲才逐漸停歇。
時間像靜止了,沒人開口發出聲音。
又過了好一會兒,海邊的風有點涼了,退開的潮汐拉出一條長長的海岸線,海浪聲走遠了,海灘上冒出一只只橫著走的沙蟹。
“好些了嗎?”杜希爾看著她問。她大概是第一次哭得這么慘吧?
“嗯!卑卓M玥無力地點著頭,只覺得全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抽空了。
“喝點水補充水分!迸斯皇撬龅模趺茨芸蕹瞿敲炊鄿I水?
“我沒力氣。”她不想動,四肢癱軟在他懷中不想思考。
“張嘴!彼龖,他只好當個勤快的男人。
擔心懷里的人兒嗆到,杜希爾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礦泉水進她嘴里,像照顧小貝此般擦拭她滑落唇邊的水珠,想幫助她盡快走出使人成長的傷心歷程。
他沒打算讓她哀悼太久,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落淚是最愚蠢的事,他只允許她用最短的時間憑吊已死的初戀。
“心情平靜了吧?不會再為那個惡狼學長難過了?”他問。她眼淚也流了,是該重新振作的時候了吧。
吸了吸鼻子,白縈玥腫著紅眼睛說道:“學長也不算太壞,至少他說了實話,沒騙我到底!币虼怂能及時抽身,不至于越陷越深,錯過尋找真愛的機會。
“你還沒清醒呀?還幫他說好話?他要是不壞,你哭什么哭?”杜希爾不悅地說。女人果真是世上最難解的生物,永遠不按理出牌,教人捉摸不定。
“我不是傷心他騙了我,而是很多往事一下子涌上來,他只是最后的導火線!币幌氲阶罱氖拢劭舨唤旨t了。
“所以這并不是表示你還喜歡他?”要是她腦子打結,他不介意用榔頭替她敲開。
她頓了頓,才將方理清的心思道出,“我以前很欣賞學長,因為他就像我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可是今天剛見到他時,我便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像以前那么心動,他的好在我心里褪了色。后來再聽到他那番輕蔑人的話,我對他更沒感覺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完全幻滅。”
她的結論其實只是簡單一句話——孫少華已被KO,出局!
“你在說繞口令呀?聽得我頭昏腦脹!倍畔柺Φ負嶂^上的傷口。
他的傷口已好得差不多,也拆線了,只剩下一道不太明顯的粉紅色長疤,將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淡化,被新長出來的頭發覆蓋。
他之所以偶爾會去碰一碰它,是基于心理因素,之前的疼痛感仍殘留在心里,他才總習慣性的摸按一下,舒緩抽痛的壓力。
但是,最教他困擾的不是身上的外傷,而是腦中的血塊,醫院回診的紀錄上說它雖有逐漸縮小的趨勢,由X光片看來也幾乎快不存在,表示壓迫記憶體的瘀血已被自體吸收,可是……他的記憶仍然毫無恢復的跡象。
說實在的,他有點急了,比之前更迫不及待想做回自己,腦中一無所知的空白會將人逼瘋,這也代表他什么都不能做,包括事業、人際關系與……感情。
“頭昏腦脹的人是我吧,被你抱來抱去的都快成了廢人,我好討厭這只不中用的石膏腳!毙袆硬槐阏孀屓司趩,她好懷念以前自由走動的日子。
白縈玥像個任性的孩子,手掌彎成弓型敲拍腿上的石膏,想看能不能把它變不見。它裹得她的腿又重又癢,非常不好受。
當她敲打到第三下時,一只厚實大掌承接落下的白皙小手,理所當然地輕握住。
“當苦力的人都沒抱怨了,你這頭享福的小豬還敢抱怨?再敲下去,要是你的腳好不了,我豈不是要抱你一輩子?”他嘴上說著玩笑話,心里可樂意得很,灰藍色眸子閃過一抹精光。
“我、我才沒那么倒霉,你少詛咒我!”她有些臉紅,在意他握著她小手的大掌。
明明剛經歷一場看似很悲慘的失戀,她被假王子的面具蒙騙了,白天鵝成了灰頭土臉的黑天鵝,照理說對愛情的憧憬應該也會蒙上一層陰影才是。
可是,她此時的心跳加速是怎么一回事?“怦怦怦”的心跳聲大如擂鼓,胸膛也感覺小鹿亂撞,雙頰燙紅,有種……戀愛的感覺。
驀地,白縈玥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駭住。
她怎么了?她該不會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吧?怎么見一個愛一個,只要人家討好她,她就產生王子情結?才剛結束對學長的愛慕,她難道就馬上對眼前的男人心動了?
可是,他的嘴角看起來好性感,她好想親……
“小玥,你在對我放電嗎?”杜希爾哭笑不得,即使她哭得眼睛都腫起來了,但為何還是可愛得讓人生憐。
“嘎?”有嗎?她心虛地瞇起發腫的雙眼,怕自己小小的邪念不小心泄露出去。
“不然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瞧,瞧得目不轉睛?”看她困窘,他忽然覺得逗弄她是件相當有趣的事。
“我……我眼睛痛嘛!闔不起來!闭娴暮脩K,她的眼睛又紅又腫的。
“活該!彼麍髲偷挠檬持笍椝~頭,彈出一道細小的紅痕。
“喔,人家已經很慘了你還欺負我?天良何在呀!”她呼痛地揉揉額頭。
兩人開著玩笑,她似乎忘了另一只手還被握著,只是下意識用空著的那手揉額頭,好像柔嫩手心本就該停歇在大上一倍的寬掌里……
或許她的理智還在天馬行空的游離,但心已悄悄做出選擇。
“誰教你的眼淚像不要錢,開關一開就稀里嘩啦地流個不停,現在全世界都在限水,唯有你浪費水資源,當然會有報應!彼室膺@么說,看她以后還敢哭得沒分寸,害他跟著心口揪疼。
“我浪費的是我的眼淚,又不是真正的水。何況淚水也不能喝!币强拚嬗袌髴,那愛哭的小孩子不全都慘兮兮?
“誰說不能喝?”他突地俯身向前,以唇吸吮她眼角殘留的淚滴。
“你……你……”她驟地漲紅臉,張口結舌。
他故作回味地說出評價,“果然是咸的!
“我……我……”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抽緊的喉嚨感覺好干。
“你怎么了?想喝水?哭太多嚴重缺水嘍?炷萌ズ,別脫水了!彼χ鴮⒑攘艘话氲牡V泉水遞到她手中,黑眸湛亮得宛若星子。
她就像不染油墨的白紙,只能由彩筆慢慢描繪,心思透明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藏也藏不住。
眼底含笑的杜希爾看著她泛紅的小巧臉龐,看得出那一吻已對她造成影響,此刻她盈盈的眼眸中只有他的儷影,容不下其他。
說他卑鄙也好,說他使詐也行,他不想錯過她、看著她走向別的男人,不想看她再因別人高興歡笑或悲傷垂淚。他希望她只看著他,由他讓她展露笑容,即使在未確定自己的是否已有伴侶的情況下,他明白這是個多么自私的想法。
然而他很清楚,愛情里一樣講求先下手為強,慢半拍的人只能淪為輸家,他必須牢牢捉住她。
“嗯,我口渴……”喝吧喝吧,喝到漲破肚皮,誰教她是沒膽的懦夫。
白縈玥猛灌水,結果差點嗆到,又是一陣猛咳。
“沒人跟你搶,急什么?”杜希爾搖頭嘆氣,輕拍她的背。
“咳咳……”好難受,肺葉快要咳破了!跋!枴
“什么事?”他的拍改成撫,時輕時重地游走她的腰背之間。
他的溫柔撩動她的心,令她思緒融化成漿糊,不自覺想與他更進一步。
“你可不……呃,可是ox*#……”她像口中含著鹵蛋,說話含糊不清。
“慢慢說,我沒聽清楚。”他是否聽到一個關鍵字——吻?
“我是說可不可以……”白縈玥吞了吞口水,還是難以啟齒,“我是想跟你道謝,從我遇上你之后,一直深受你的照顧,我感念你的深恩厚惠。”
天啦!她是白癡嗎?意說些文言文的白癡話。白縈玥一出口便懊悔不已。
“我還沒死,你不用感念。”他好笑的提醒她用詞小心。
聽見“死”字,她連忙捂住他的嘴巴!安灰獊y說話,你會活得比我久!
“比你多活一天?”他笑道。
她認真地點頭,“嗯,我不太能面對死亡,尤其是親友的離去,心痛和悲傷會將我淹沒!
“好,我答應你,這輩子絕不先你而死。”他也舍不得她為自己流淚。
“這輩子?”怎么聽起來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眼神不慎瞟見他厚薄有型的唇瓣,她口里唾液又不自覺分泌,喝了再多的水還是口干舌燥,虛火上升,心越跳越快。
終于,她按捺不住決定豁出去,大膽的宣告著,“希爾,我要吻你!”
這瞬間,傻乎乎的女孩滿腦子只想著那些綺麗的念頭,竟忘了這男人曾說過不知道自己失憶前是否有交往對象的事。
“什么?”
偉岸不群的男人還來不及反應,急色鬼似的女孩已然撲上來,技巧笨拙地嘴對嘴,像小貓舔人般地吸吻,還因太過用力咬傷人家的嘴角。
真的不算吻,比較類似狗打架,一吻既畢,她自覺羞慚的抱頭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