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谷谷主夫人被人擄劫的消息很快傳遞揚州城,各方震動。
武林大會召開的第三天,離揚州城不遠的天下第一莊被人打上門去。
“砰”的一聲,纖細的身影撞上廊柱,像一只殘破的布娃娃般重重地落到地上。
化身修羅的凌云風依然俊美得讓人驚艷,只是周身散發出來的強烈的肅殺之氣,讓所有人退避三舍。
血從他手中的長劍上一滴滴地滑落,他原本雪白的衣袍上滿是鮮血,仿佛踏著血海從地獄走來的索命閻羅。
在他身后,天下第一莊的扁額被劈成兩半,凄涼地散落在地,更有無數莊內護院的尸體倒臥在地。
招惹凌云風是不明智的,招惹身后有藥谷的凌云風是呆子,招惹身為藥谷谷主的凌云風,簡直就是白癡才會去做的事。
藍靜雪不是白癡,但是她做了白癡才會做的事。
愛一個人欲其生,恨一個人欲其死。
她愛凌云風,所以她恨不得沈小策死無葬身之地。
殺紅眼的凌云風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殺了始作俑者替妻子報仇,所以誰擋他的路他就殺誰,絕無二話。
天下第一莊的主人終于趕在女兒被人一劍穿心之前出現了,看著狼狽不堪的小女兒和宛若地獄修羅的凌云風,藍老莊主的心也忍不住抖了下。
“凌谷主,這到底是這么回事?”
凌云風手中的劍朝藍靜雪一指,陰冷無比地道:“問你女兒!
“雪兒,你到底做了什么?”讓凌云風一路追殺進莊?
藍靜雪在侍女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嘴角的血不住地往下淌,整個人猶如驚弓之鳥,簌簌發抖。
“爹……”眼淚成串地滾落。她只是不想看到那個女人那么幸福,不想看到凌大哥身邊的人不是自己,難道她愛一個人也錯了嗎?
“說,到底什么事?”藍老莊主聲音不知不覺嚴厲起來。雖然江湖傳聞凌云風為人行事素來只憑個人喜好,但是這樣不計后果的跟天下第一莊杠上,事情絕對不單純。
“沈小策真的不是我殺的,我只是請胭脂海的宗主幫我擄她出來……想逼凌大哥娶我罷了……”藍靜雪的聲音在父親的逼視下越來越小,“可是,我不知道他們是想要她的命……”
“鏘”的一聲,雙劍相撞,迸出一片寒星。
“凌谷主,手下留情。”藍老莊主不由得暗暗心驚,想不到凌云風年紀輕輕內力已如此精純,心里更加清楚今日之事若處理不妥恐難善了。
凌云風一陣狂笑,吐出的聲音又冷又硬,“你不知道?整個武林道上誰不知道胭脂海的宗主夫人是因為我拒絕救治而亡的?在你找上胭脂海合作的時候,你會沒想到這一點?”
他往前踏一步。
藍老莊主不禁后退一步。
凌云風眼中迸射出的那股陰森狠戾,讓在江湖打滾數十年的老莊主也膽戰心驚。
“你會不知道近來胭脂海的人一直在想方設法殺了小策?你沒看到當日在酒樓他們的暗殺?”凌云風凄厲的大笑,“藍靜雪,你把天下人都當傻子嗎?”
“雪兒,你簡直太胡來了!”藍老莊主恨鐵不成鋼。這擺明是胭脂海的借刀殺人之計,讓天下第一莊和藥谷對上,其坐收漁翁之利。
凌云風長劍斜挑從一個刁鉆至極的角度刺出,藍老莊主不得不閃身以游其鋒。
長劍去勢下減,直奔藍靜雪而去,侍女挺身相護,一聲悶哼,長劍揮開,應聲倒地,血淌了一地。
藍老莊主及時又擋住那把鬼魅一般的劍。
就在這時,安置好小紅的左清寒也到了,拔劍在手,加入戰圈。
“谷主,這里交給我!
凌云風抽身直奔目標而去,天下第一莊的人為護主再次挺身而上,又是一場廝殺。
凌云風狠,如果當日不是同住一家客棧的藍靜雪做手腳,不是她差人擄了小紅導致小左沒能及時出現,他不會錯過追擊的時機,以至于妻子被人擄劫而去。
天下第一莊和胭脂海他都不會放過,如果不是他們雙方合作,他的妻子不會死,這筆血債必須由他們償還。
遇神殺神,遇鬼殺鬼,凡是擋在藍靜雪身前的人,他毫不留情地下殺手。
最后,人人膽寒,藍靜雪更是面無血色,直至那柄劍穿透她的心口,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劍身離體,鮮血噴涌而出,她退了兩步,最后砰然倒地。
“雪兒——”藍老莊主嘶吼一聲。
左清寒過去扶住凌云風,低聲道:“谷主,回去辦理夫人的后事吧。”
陽光照在凌、左兩人身上拖出長長的影子,映著滿地的尸骸,情景凄惶無比。
消息很快傳開——看到妻子尸體的凌云風直接殺上天下第一莊,當著老莊主的面殺死藍家四小姐,藍家兄弟從武林大會趕回去為時已晚,只余遍地的鮮血。
而導致這一切的胭脂海成了天下第一莊和藥谷的共同仇敵。
今年的武林大會充滿了腥風血雨。
在揚州城處于一片喧鬧混亂的時候,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靜靜的馳出城門,朝著胭脂海的所在地百花谷而去。
沈小策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就看到紫色的床幔,身上蓋的是錦繡羅被,房間里飄著淡淡的桃花香。
房間的擺設優雅而素凈,顯得主人的品味并不庸俗,屋外是大片大片的花海,讓人目不暇給。
這個地方很美,這個房間很雅!
可是,她為什么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沈小策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大片花海沉吟著。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凌云風人呢?小紅和小左呢?
一身月白色的曳地長裙,及腰長發垂落在身后,纖細柔弱而又雅淡秀美的她站在花海前,輕輕淡淡的,反而比百花更妍麗。
他一直以為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水兒那樣的人,卻在看到沈小策的第一眼時恍似被雷擊中一般。他的水兒回來了!
“水兒……”輕輕的呢喃逸出性感而單薄的唇瓣,他不敢走近,生怕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沈小策對著花海想了半天,卻什么也沒有想出來,不由得輕嘆一聲,緩緩轉身。
然后,她被離自己幾步遠的人嚇了一跳。
那是一個清俊而冷漠的男人,讓人不由自主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墒撬此哪抗鈪s是溫柔而又痛苦的,甚至還夾雜著患得患失……
沈小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心思急轉。
“水兒……”
原來他認錯人了。沈小策恍然,朝他輕施一禮,道:“敢問公子,這里是什么地方?”
“水月小榭!
“雖然冒昧,但是請容我再問一句,不知公子可知我是如何到這里的?”
鄭文月看著眼前這張臉,似乎與記憶中那張重疊,他用力閉了下眼,猛地轉身。不,他的水兒已經不在了,而這個女人是凌云風的妻子。
“你只管待在這里便好。”
沈小策看著他冷熱轉身而去,不禁有片刻的愕然。這個人好生奇怪!
接下來的日子,每日有人送飯菜來,可是她從來沒有見到人,仿佛偌大的地方只有自己一個人。但暗處里似乎一直有雙眼睛在盯著她,這讓沈小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沒事的時候,她就坐在一大片她叫不出名字的花海前發呆。
后來有一天,一大疊書平空出現在屋里。
于是,她終于有了事可干。
焦躁煩悶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終至一片寧靜,猶如一平如鏡的湖面水波不興,水下卻隱有波濤洶涌。
既來之,則安之!
沈小策知道,現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是那個掌握主控權的人。
直到一天晚上,她自睡夢中驚醒,看到床前站著一個人,在昏暗的燭光下,映出他帶著冷意的俊顏。
沈小策不由自主將被子擋在身前朝床前縮了縮。他深夜來此,意欲為何?
她不說話,他更不說話。
兩人一個床上,一個床下,一個惶恐,一個仿佛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就這么對峙著,直到天邊泛白。
當鄭文月離開的時候,沈小策整個人癱倒在床上,身上被冷汗浸透。
凌云風,你到底把我帶到怎樣的恩怨中?
她已經明白這個冷硬的男人是江湖人,又聯想到之前所遭遇的事,以及小左說的話,事情的大概她隱約有譜。她家那個妖孽而禽獸的男人,果然是個禍胎!
如果還能再見到他,她一定會狠狠地踹上他幾腳,如果還能見到他……心毫無預警地痛起來。她還能見到他嗎?
淚無聲無息地滑落,落在錦被上,暈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