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夏皇后強勢主導下,奴才們也極有效率,不一會兒,如嬪就帶著近兩歲大的慧慈公主匆匆趕至。
分別跟皇后、蘭貴妃行禮后,如嬪即在夏皇后示意下僵硬地坐著,相當黏她的慧慈公主則緊緊靠在她身邊,粉妝玉琢的小臉上一雙大眼充滿不安,小手也一直拉住母親的手。
時月紗心疼的凝睇著她,同樣是靳成熙的女兒,她也跟慧心有著相同的命運,都被養在深宮中,無法多與外面的世界接觸!難得見了面,時月紗朝她微笑,釋放善意,但慧慈公主卻是一愣,馬上將小臉埋進母親的裙擺間,不敢再看時月紗。
“妹妹不必費心了,這兩個孩子……”夏都芳頓了一下,分別看了靳慧慈跟靳慧心一眼,目光再落在時月紗身上,“慧心在讓誠貴妃帶著時,不也不讓他人見?至于如嬪,整天守著慧慈,就怕有人對她怎么樣,也不讓她與外人接觸,你說,這后宮里的大人在她們眼里,是不是全成了洪水猛獸?”時月紗尷尬的搖頭,不知該答什么好。
如嬪則一臉驚駭的看著夏皇后,還下意識的將女兒摟得更緊,聲音都顫抖了,“不是的,皇后,是因為慧慈怕生,其實宮里的人都很好。”
“很好?”夏都芳嗤笑一聲,又看向時月紗,“聽本宮一句話,別太靠近慧慈公主,免得如嬪會以為你想對她女兒施毒手!
“不會的,不會有人對慧慈不利的!比鐙弩@慌非常。在過去,夏皇后跟誠貴妃都以慧慈的生命來威脅她,逼她當她們的打手,可她都做了呀,不應該會有人要對女兒不利的。
“當然、當然,如姐姐,你不必擔心!睍r月紗連忙走過去安撫膽小的如嬪,也心疼地看著目露驚惶的慧慈公主。她的某些輪廓承襲了靳成熙,但在懦弱的如嬪教養下,就怕將來會成了第二個如嬪。
身為一個母親,她回頭看著仍乖乖坐在椅上的慧心,示意慧心走過來。
靳慧心走到時月紗身邊,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不曾跟她見過面的妹妹,雖然她一直知道這個妹妹的存在。她抬頭看著時月紗,見后者笑著點頭,她深吸口氣,微笑的看著皇妹,“我是你的皇姐慧心……”
靳慧慈眼中忽然含淚,扁著嘴好像就要大哭,如嬪連忙將她抱到懷中,再害怕地看向臉色陰沉的夏皇后,急得低頭安撫女兒,“不哭,慧慈乖,千萬別哭啊。”
她知道夏皇后有多討厭孩子,因為夏皇后始終無法擁有皇上的孩子。
“皇上駕到!”
眾人聞聲,急忙起身前去迎接,如嬪也將不哭了的慧慈公主放下來。
靳成熙大步走了進來,要大家別再行禮,他步履從容的走到時月紗面前,定定看著她的臉,似是要看看她在皇后這里有無受到委屈。
看夏皇后抿緊了唇,時月紗連忙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靳成熙這才轉頭看向夏皇后,微微點個頭后,目光又回到大女兒身上,“朕聽說慧心也幫忙熬煮補湯給皇后喝了?”
“是啊,慧心害皇后跌了跤,要表示歉意!苯坌墓郧傻恼f著。
他贊賞的點頭,目光再落在如嬪身上,“你也在,——切都好吧?慧慈……”
他俯身要看站在她身邊的二女兒,沒想到慧慈居然緊緊抱住母妃,臉埋在母妃的裙子里,看也不看父皇一眼。
“皇上,她……”如嬪驚慌不已,害怕的看著皇上,就怕他怪罪下來。
靳成熙挺直了腰桿,“無妨,慧慈天生害羞,朕理解的!
“皇上錯了,慧慈不是天生害羞,而是如嬪從不讓任何人靠近她,再加上如嬪自己也安靜少言,鮮少跟孩子說話,孩子怎會有機會學說話?”夏都芳冷冷的丟了一句話過來。
如嬪臉色蒼白的急急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是慧慈不愛說話!
“是嗎?怎么本宮曾耳聞,如嬪對慧慈說,在宮里不會說話最好,日子才能過得平靜?”夏都芳唯恐天下不亂,繼續煽風點火。
“沒有,我沒有這么說!比鐙寰o張地否認,但那心虛害怕的表情,任誰看了都知道,夏皇后并未冤枉她。
慧慈公主似乎感覺到母親的忐忑驚惶,一雙小手將她抱得更緊,一張臉仍緊埋在她裙擺里,誰也不看。
但時月紗可擔心了。這樣會不會沒得呼吸?她看向靳成熙,搖了搖頭。
“好了,皇后,慧慈還小,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靳成熙繃著一張俊臉微怒道:“快用膳吧,朕還有奏折待看!
“是!毕亩挤細鈵灥慕o了宮女一個眼神,幾名宮女們立即將一道道佳肴端上桌,明明有一屋子的人,卻是鴉雀無聲。
靳成熙看著仍杵著的眾人,“坐下動筷吧!
眾人這才一一落坐,正要舉筷用餐,外頭又有宮女匆匆來報,“太后駕到!”
哼!“德高望重”的夏太后不請自來,這下真的熱鬧了!靳成熙看向時月紗,眸里有著她才懂的無奈與煩躁。
接著,就見手持龍頭拐杖的夏太后邊說話邊走進來,一張妝容精致的老臉上有著虛偽的熱絡笑意,“這么熱鬧啊,怎么也沒邀哀家過來?”
圓桌前的眾人,包括靳成熙都不得不跟著起身行禮,夏都芳笑得尷尬,畢竟她們同是夏家人,“臣妾以為太后用膳都用得早,所以才沒遣人過去請太后!
“呵呵……也是,但剛好,哀家今天就吃晚了。”
夏太后也沒讓親侄女難看,親切的笑看著大家,“坐坐坐,今天就別拘禮了,同桌吃吧。這離過年不遠了,往常也不見大家好好坐下來一塊吃頓飯,過年也總是在祭祖過后就各自回宮,所謂的“團圓飯”,好像只是民同百姓的事而已,是不是呀,皇上?”
靳成熙抿緊了唇,“朕國事繁忙,年節時也有祭祀大典得去!
“也是。對了,孫太妃打算在年節時南下到皇廟持齋三個月,要替皇上祈福,也為楚穆王朝祈福,可真有心”
“太后,大家都餓了,尤其是孩子們,我們用膳吧。”靳成熙打斷她,他一點也不想再跟她閑聊下去。
時月紗在桌面下伸出小手,悄悄握住他的大手。
他蹙眉看她一眼,見她擔憂的眼神,他僅點個頭,但桌。向下的大手也微微回握著她,再輕輕拍了拍,示意他沒事。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再加上醇酒,眾人享用得沉默,倒是夏太后話較多,說著過往歷史,說著年節將近,她更思念前朝早走的大皇子……
靳成熙沒喝酒,很快的用完晚膳,放下碗筷還沒說話,夏太后又說了,“皇上用完膳,時間也晚了,就留下來好好休息吧,你說是不是啊,蘭貴妃?”一逮到機會,她馬上替自己的侄女謀福利。
“這個……恕臣妾不能替皇上作主!睍r月紗勇敢回應,引來夏太后不悅的瞇起眼。
“太后,不必勉強任何人!毕亩挤家部囍橀_口,她有她的傲氣。
“朕確實不方便!苯晌跻怖渎暰芙^了。
三個年輕人竟同時給她難看?!夏太后臉色不豫,炮火就對準靳成熙,“這是怎么了?皇上年幼時,哀家可是有照顧到的,皇上登帝位,夏家人更是使了不少力,皇上一點都不感念嗎?還是年紀漸長,愈來愈沒將哀家放在眼里了?請皇上瞧瞧,皇后清瘦了不少,難道陪她半個時辰也不成?”
“朕還有許多國家大事待辦,這點應該不需要朕再對太后“曉以大義”吧?”他冷著一張臉沉聲道。
兩人目光對峙,一個冒火、一個冷峻,所有人皆靜默不語,就連慧心、慧慈兩位小公主也被這個氛圍嚇住,動也不敢動。
這僵滯的氣氛讓夏都芳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她有這么可憐,需要太后強迫皇上來陪她?!她背脊一挺,“皇上用完膳該回御書房了,臣妾不想皇上耽誤國事!
夏太后火大的瞪向她,“皇后!”
“皇上想要陪伴的不是臣妾,太后又何必為難?”她漠然回道。
時月紗看著靳成熙,正要說話時,他已搶先一步的拂袖起身,“皇后也想休息了吧?事實上,大家都該走了!闭Z畢,不待任何人說話,他向夏太后點個頭,隨即先行離座。
時月紗怔住了,但靳成熙像后腦勺長了眼睛似的,頭也不回的道:“蘭貴妃、如嬪,別打擾皇后了,夏太后也請早早回宮休息吧!睍r月紗、如嬪被這一喊,連忙帶著孩子跟太后、皇后行了禮,匆匆的跟著皇上離開。
一干人都走后,夏都芳要奴才們全退出去,這才臉色鐵青的怒視臭著一張臉的姑姑,“太后何必強留皇上陪我?”
“哀家就是看不慣靳成熙那么囂張,何況你是哀家的侄女,被他冷落得也太久了!毕奶笠荒樀牟灰詾槿。
“在后宮里生活,已沒了自我,難道連本宮僅存的一點點尊嚴,太后也都要讓它落了地、任人賤踏嗎?這要本宮情何以堪?”夏都芳臉色慘白,雙手握得死緊。
“尊嚴?”夏太后嗤之以鼻,“你拉了一大票人過來用膳,再將皇上請來,圖的又是什么?你寂寞到忘了尊嚴,不就是想看皇上一眼?”這一針見血的話,令夏都芳神色一沉,卻也苦澀得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那個男人不值得,就連多看一眼都不值得,這輩子,他的心永遠不會在你的身上。之前有卓蘭,現在有時月紗,就算時月紗走了,還是會再出現下一個“蘭貴妃”的!
“夠了!”夏都芳痛苦的叫道,怒手一揮,一把將桌上杯碗乒乒乓乓的掃落一地。
夏太后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從椅子上起身,“你還是早日讓自己死心吧!
“要怎么做呢?”夏都芳苦笑。要是辦得到,她就不會這么痛苦了。
“時月紗死了,皇上恩寵的又會是另一個女人,那你就繼續再讓那個女人死。看著皇上換過一個又一個女人后,你那顆心就會愈來愈冷,到最后,終究會變得麻木,直至死心!
夏太后冷酷的丟下這席話就走人了,夏皇后則茫然的癱坐在椅上,靜靜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