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擦、拖拖拖……趁著休假,呂萩妍打掃住家。她有預感,這個家的主人就快要回來了,距離她上次打掃大概要以月為單位計數,所以得趕緊拿出她這個室友的責任感,維持環境整齊清潔。
其實,要說是孔穆先陰魂不散也不太公平,因為現在是她自愿住在他的房子里。
孔穆先那個風流的老爸很短命,在孔穆先大一那年和小老婆出游時發生車禍,雙雙身亡,留下一筆可觀的遺產和保險金讓他繼承。那筆錢讓孔穆先的生活無后顧之憂,得以全心全意地區發展自己的興趣。
約莫五年前,孔穆先決定在臺北貸款置產,她當時因為住處的租約到期要找房子,他開口邀她當室友,還提出不用付房租,只需要負擔水電瓦斯,代價是替他看顧房子,以免生灰塵、長蜘蛛網的好康條件。
臺北物價高,她把大部分積蓄都投資在幸福久久里,要生活得精打細算,開源不易就得節流有道,所以在那樣的誘惑下,她只猶豫了五秒,就接受了他的提議。
當然,這是因為她和孔穆先已經熟得不能再熟,而且依照孔穆先的說法,她是他的恩人,所以受人點滴當泉涌以報,那她自然是予人點滴當泉涌回收啦!
不過,這便宜她也沒白占,他們住的地方舒適整齊,全靠她勞心勞力,一手打理的。
「呼!臭孔穆先,沒事房子買兩層樓干么,累死我了。」用手臂擦汗,伸了個大懶腰,呂萩妍順口就罵那不知人在何處的家伙,抱怨他房子買太大,打掃起來有夠累。
結束打掃,她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圍著浴巾走出浴室,轉向一旁的臥室大門,一記輕佻的口哨聲卻冷不防地響起。
「誰?」她嚇得倒抽口氣,揪住胸前浴巾,看向聲音來源處。
「沒想到我才剛回來,你就請我吃冰淇淋!箍啄孪葎倧年柵_出入口進屋,腳邊一卡超大行李箱,肩上背著攝影器材袋,一臉風塵仆仆,笑容爽朗,睿眸因瞧見乍現的春光而格外熠亮。
呂萩妍呆呆地愣住。
明明已經傍晚,屋里沒開燈有點暗,她卻覺得他站的地方亮了起來。他落拓帥氣的模樣很有男人味,那是有了見聞歷練之后才淬煉得出的味道……
啊,不對,現在不是欣賞他的時候。
猛然回神,才意識到那雙眼,閃動的光芒太侵略!
「色狼!」嬌叱一聲,她忙不迭閃進臥室。
挨了罵,孔穆先的笑容反而擴大,心情很好地把行李箱搬上二樓。
他買的是樓中樓的格局,出入得經過陽臺,二樓是他專屬空間,呂萩妍的房間在一樓,客廳、飯廳、廚房共用。
他們同居五年,相處愉快,他感謝她愿意住進來,因為不論他去了多遠多久回來,知道她一定在,那種歸屬感,才像有一個家。
不過今天是意外的收獲,這個時間,他以為她在幸福久久,沒想到她會在家,還讓他撞見美人出浴的畫面。
穿好衣服,呂萩妍來到二樓主臥室門口,看著他整理行李。
「我的第六感超準,才預感你最近可能會回來,你今天就到了!
「承認你想我了吧 ?」孔穆先 勾起嘴角,朝她使媚放電。
她受不了地翻白眼,形成斷電防護。
「少拿你把妹那套來應付我,本姑娘免疫!顾训霋煜肽顨w咎為牽系了十幾年的友情使然,不過她才不會承認,因為這家伙得意的嘴臉會讓她很想巴下去,而他卻又只會在她面前表露這一面。
「你不想我,但是我都有想你耶!」他拿出一大袋東西,朝她招招手。
呂萩妍走近,手里塞進那袋東西,然后脖子被他哥兒們似地用手臂勾住,還沒擦干的頭發被揉得像鳥巢一樣亂。
雖然說是對他免疫,但他當面說想她,還是令她的心跳亂了一下。
這男人啊,侵略性越來越強,還是得小心防范才行,免得莫名其妙心就被拐走了。
「孔穆先!你討厭捏,快放手啦!」她抗議掙扎,根本不敵他牛一般的力量,被他欺負夠了才重獲自由,忍不住抱怨:「都幾歲了,還做這種幼稚的舉動,真是長升高不長腦袋的家伙!
孔穆先被嫌棄了還是笑瞇瞇。
她好香,沐浴乳混合洗發精又襯著她獨特的體香,遠比任何一個品牌的香水還要令他著迷,這味道他離家多久就想念了多久,所以只能借著這些她所謂的「幼稚舉動」和她親近。
「快看看,這些全部都是買給你的!顾叽偎炊Y物,把一袋東西全倒在床鋪上。
「怎么難么多?」琳瑯滿目,看得她眼花撩亂,不過綿羊、袋鼠、無尾熊都很清楚代表了何處。「你去了澳洲?」
「是啊,這屆影展是澳洲主辦,我有拍很多照片,整理好再給你看!顾M退窒硭械慕洑v。
因為工作的關系,他常去不同的地方,看到美麗風景、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會想到她,只可惜呂萩妍不習慣趴趴走,她喜歡待在同一個地方,安穩地生活 。
「好!」她揚起嘴角。
雖然孔穆先現在做的是電影拍攝工作,但最初也是從靜物拍攝開始的,算起來,他可是她老爸的愛徒哩!
「綿羊油、羊毛毯、室內拖、皮手鏈、無尾熊玩偶……這什么?」她拿起一個袋鼠造型的東西把玩。
「喔!」他忽然痛呼,臉頰慘遭袋鼠拳擊筆的襲擊。
「哈哈,這個好玩!顾脖皇种袞|西的效果嚇一跳,隨即大笑。
呂萩妍是個看起來柔弱文靜,但因為理智過頭而有點酷酷的女生,能夠博得她一笑,孔穆先也覺得開心。
「打到我,你就高興了。」孔穆先橫睨她,學會操作的呂萩妍很得意地再賞他一拳。
「你都雜七雜八亂買,浪費錢!顾滩蛔∵赌钏
「都是小東西,花不了多少錢!顾沧旃緡,超怕她又唐三藏附身,念起緊箍咒。
「你沒聽過聚沙成塔嗎?」她睞了他一眼。
「我看他們買就跟著買,不知不覺就累積這一袋了咩!」他搔搔頭,也覺得像是被制約了,同行伙伴們吆喝要買這個、買那個,他腦袋就會馬上想到,欸,這小妍也用得上、那小妍應該也會喜歡。
然后就這也來一個,那也來一個,到每個地方都會買要給她的東西,給自己的反而沒幾樣。
有的工作伙伴以為他這些行徑是疼愛女友的表現,但天知道,他跟小妍從來沒有發展成男女朋友的關系,可他自己很清楚,在他心目中,小妍是比女朋友還要重要的人。
「這是做什么用的?」呂萩妍拿起一個約莫掌心大小的棕色皮袋,上頭印著袋鼠標志。
「厚,你有眼光,挑這個問!箍啄孪荣\溜溜地笑!高@是幸運袋,招財哦,很適合你吧!」他知道她一定會喜歡任何跟招財有關的事物,因為她是守財奴嘛!
呂萩妍挑挑眉,撇撇嘴,既然是招財兼幸運,那她就收下嘍!
「這么不起眼,看不出來哪里幸運。」還是忍不住嘀咕。
「不起眼歸不起眼,這袋子的材質可是很特別的。」他竊笑,故作神秘地說。
「大不了就袋鼠皮嘍!顾屑毲屏饲,袋子上的標志已經透露了。
「沒錯,是袋鼠皮,而且是那里的皮!
「哪里?」她納悶地問。
他宣布答案——「蛋蛋!
蛋蛋?袋鼠是胎生,哪兒來的蛋?
呂萩妍 困惑地看向孔穆先,他的笑容太詭異,眼神很邪惡,讓她不禁往特殊方向去想,未幾,謎底浮現腦海,臉蛋也瞬間爆紅。
「孔穆先,要死了你!居然買公袋鼠那里做的東西給我……」她羞惱地丟他打他。
孔穆先不痛不癢,還哈哈大笑跑給她追,兩個年級三字頭得大人玩起幼稚游戲,屋里的氣氛變得熱鬧起來。
半年不見她,一直在外拍片,心里說有多掛念就有多掛念,好不容易終于結束忙碌的工作,擺脫無趣的應酬邀約,他歸心似箭,渴望與她在一起時內心才有的滿足與愉悅。
她反應直接,沒有虛偽;她說話又直又酸,卻句句真心。雖然她臉色常常不好看,說話常常不好聽,個性又¥%*又別扭,但他就是覺得這樣的她很真、很可愛,和她相處很自然,甚至,沒聽到她老媽子似的叨念,還會渾身不對經。
呂萩妍除了孔穆先這個狀況特殊的好朋友,還有兩個麻吉的手帕交,分別是安有蘋和關蕾,她們同時也是事業上的合伙人,三人情同姐妹。
姐妹生寶寶可是大事,接獲安有蘋生產的消息,當晚呂萩妍和關蕾就各自前往安有蘋老公所開的幼馨婦產科探視,分享她的喜悅。
他們抵達時正好媽媽已經喂完母奶,寶寶還留在房里,可以親眼瞧瞧寶寶可愛的模樣。
「好可愛哦,像小猴子!箙稳c妍傾身看著吃飽就昏昏欲睡的小嬰兒,喜愛地低呼。
「啟昂說嬰兒剛出生都是這樣的!拱灿刑O坐臥在床上,口中的啟昂就是她的婦產科醫生老公江啟昂。
「哪個是男的,哪個是女的。靠床怀鰜!龟P蕾也湊上前看,瞧來瞧去覺得全是一個樣。
「左邊是男的,右邊是女的。」江啟昂一邊替老婆墊上靠枕,一邊回答關蕾的問題。
「龍鳳胎耶,一男一女剛剛好。」呂萩妍凝看著寶寶,臉上流露的神情也益發溫柔。
「對,剛好一次痛完,不用再痛。」安有蘋想到歷經的產痛仍是心有余悸,雙胞胎的母親可不輕松啊!
「很痛嗎?」新手人妻關蕾憂問。
正所謂結婚生子,結婚之后的下一步,就是要生孩子,正好有蘋有了經驗,可以供她參考。
「不是很痛。」安有蘋答道,見關蕾松了口氣,很壞心地再加以補充:「是痛得要命!
聞言,怕痛得關蕾臉都嚇白了,一旁的呂萩妍知道安有蘋是故意的,忍不住抿唇竊笑。
畢得倫眼見關蕾受影響,連忙上前摟摟嬌妻,轉向安有蘋說道:「有蘋,你這樣講會害她不肯幫我生小孩!
「是真的痛得要命嘛!」安有蘋噘嘴。「蕾蕾比我還怕痛,得先讓她有心理準備才行!
「每個人對痛得承受度不一樣,而且每個產婦的狀況不同,所以你聽有蘋說的不一定準!菇瓎河H自替老婆接生,雖然心疼老婆辛苦生產,但還是客觀地向關蕾說明。
「看吧,專業醫生都這么說了,你不用太擔心!巩叺脗惷Σ坏鎼燮薮驈娦尼槨
「啊,你這意思豈不是說我是怕痛才反應過度的嗎?」安有蘋朝江啟昂瞟去一記目光,頗有風雨欲來的態勢。
「不是,你有多痛、多辛苦我當然清楚!股碌米锾瓎黑s緊討好地來到她身邊,握住柔荑,表示感謝與心疼。
呂萩妍看著好友們在心愛男人的呵護疼寵下,神情幸福、笑容甜美,她也不意識揚起嘴角,沒打擾他們,兀自逗弄著一雙寶寶。
然后,聽著他們打情罵俏的,獨自一人的寂寥不由得因他們的成雙成對而更為突顯,一股淡淡的落寞涌上胸臆。
是因為總是膩在一起的好姐妹,各自找到了伴侶,所以落了單的她才會覺得孤單?
還是,在她獨立自主、理智冷靜的表面下,心里其實是羨慕有蘋、蕾蕾,能夠遇上一個真正深愛自己、疼惜自己的男人,可以相互作伴,讓她們依賴?
她不明白,怎么會產生這種難言的惆悵……
以前,她覺得戀愛是件麻煩事,快樂甜蜜的保存期限很短,熱戀之后隨之而來的就是種種的問題,要細水長流并不容易,有誰會真的把另一個人看得比自己重要,無私地真心付出?
至少,她做不到。
她不只做不到,每次有不錯的交往對象出現時,她還會以現實的眼光去評估對方,畢竟身為女人,若是遇到一個不夠有擔當的男人,那等于是搬顆石頭來砸自己的腳。為了避免抱憾終身,她只要一發現不對勁就立刻閃人,終止任何發展的可能。小心翼翼的結果,就是至今她始終單身一人。
但現在,看著幸福美滿的好友們,她對過去一直認定的想法,似乎不那么確定了……
身邊多一個人,真的比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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