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出生到現在,她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這么恨自己姓傅!
尤其在得知那三個小混混,竟是二叔花錢請來打算給她一個教訓,要她放手別管分公司業務,當個傀儡總經理的時候。
“我不會原諒他!絕不!”她對電話里的傅昭凡發誓般的說:“就算拼了不要‘傅’這個姓,我也要讓他得到該有的懲罰!
“盈琇……”
“不要再說了,大哥,這種事你不該瞞著我,我們生長在這個環境,對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了,還有什么好隱瞞的?!你們就只記得想給二叔留后路,那你們有想過給力樂留一條生路嗎?!”
“對不起,盈琇,我以為我能及時解決這個問題,也以為已經處理好了,沒想到會漏了最小的幾尾小魚,我很抱歉,盈琇,我難辭其咎!碧幚淼魞膳舶巳、在道上叫得出名號的狠角色,卻漏掉了三個未成年的無名小卒。
“你不該隱瞞我,不該只讓力樂知道這件事,你這樣根本是存心讓力樂當我的肉盾!”傅盈琇抹掉眼淚。
“盈琇,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傅昭凡嚴肅的說,“你可以怨我怪我,我絕無二話,但是說我不顧力樂死活就太過分了!”
“過分?!現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人,是無辜的力樂!”她悲痛的低吼!澳阒恢滥且坏丁且坏洞痰糜卸嗌?!你知不知道當刀子抽出來的時候,力樂的血噴得有多高?!你知不知道……他是為我擋刀的,那一刀原本應該刺在我身上,你知不知道我寧愿躺在里面的人是我,因為那是我姓傅應該付出的代價,力樂他何其無辜?就只因為他倒楣被我愛上嗎?”她痛哭失聲。
傅昭凡在電話那端深深的嘆息了。
“盈琇,我曾經叫力樂勸你接受保鏢保護的。”
“你明明知道我排斥保鏢!”
“所以我才叫力樂勸你,我本以為力樂開口,你絕對會答應!
“他根本沒有……”傅盈琇一頓,那天的對話突然躍進她的腦子里。
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好。
你連什么事都還不知道,也許是會讓你非常為難的事呢?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你提出來的,我都會答應你。
傻瓜……
我才不傻。
她單手圈抱住自己,突然覺得很冷。
難道……難道那天他要她答應的事,就是請保鏢的事?那他最后沒說,是為了什么?
“大哥,力樂他……”她想到一個可能性,而這個可能性,讓她痛入了骨髓!“他知道我曾經被保鏢綁架過,知道我排斥保鏢排斥得很嚴重嗎?”嚴重到近乎病態了,幾乎是知道對方的職業是保鏢就覺得全身不舒服,無法接近。
“我請他說服你,當然會告訴他原因。”
傅盈琇沉默了,渾身不住地打顫。
又是她,又是因為她!
猶記得那天他那聲“傻瓜”,帶著心疼和憐惜,就因為她說不管任何事都會答應,所以反而讓他決定不為難她了,是嗎?
所以那天他就決定自己保護她了,所以從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像只老母雞般跟前跟后,不讓她落單,是嗎?
最后,他甚至以身為盾,替她擋刀!
她果然是個傻瓜!是大笨蛋!她根本蠢斃了!她最后竟然還自我陶醉的以為他要她答應的只是一個吻!
一個吻!
“盈琇,我知道你難過痛苦,你責怪任何人都情有可原,但是請你別太苛責祖母和父親,他們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备嫡逊沧詈筮是勸道。
“大哥,你知道嗎,我現在最恨的人,是我自己!彼蛦〉恼f,默默的闔上手機,關掉電源。
她恨自己!恨死自己了!
坐在手術室外頭,仰頭瞪著亮著的紅燈,她現在什么話都不想聽,誰的電話都不想接,如果她不要跑出來,他們現在應該是開開心心的在享用力樂做的晚餐,而不是一個躺在手術室里生死未卜,一個在外面肝腸寸斷。
所以她最恨的,是自己!
“總經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還帶著些許虛弱的輕喚傳來。
傅盈琇有些呆滯的慢慢轉過頭,看見坐在輪椅上、被印學皇推過來的寧恩筠。
“總經理,你沒事吧?還好嗎?”寧恩筠擔憂地問,看見傅盈琇身上的衣服都是血跡,讓人看了沭目驚心。
“寧秘書,你才剛生完孩子,應該在床上休息的。”傅盈琇啞聲低喃,語調平板,毫無起伏。
“我沒事,不過是生孩子,生出來就沒事了!睂幟貢讨律黼[隱的痛,伸出手握住傅盈琇的手,愧疚的說:“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寧恩筠!”印學皇終于出聲!澳闶巧盗诉是癡呆了?這種事是搶到有獎嗎?根本和你無關好不好!”
“可是總經理是為了來看我,才會遇到那些人的啊!”寧恩筠說。
“印學皇,把寧秘書帶走,不要期望我會費神安慰她!彼约旱睦⒕我呀浐芏嗔,沒有精力再去接收寧秘書的,就像印學皇說的,事情和她無關,她要自攬責任是她的事,她沒力氣去安撫她。
博盈琇沒有心思理會他們,視線回到紅燈上頭,他們還說了什么,是走了或是留下來,她都沒去理會,就這樣呆果的坐著,動也不動。
警察來了,問她很多問題,可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傅氏律師團的首席律師大概在第一時間就接到通知,專程搭直升機從臺北趕下來,剛好即時趕上幫她應付警察,她也完全不知不覺。
外界的一切聲、影,對現在的她來說是一片模糊的,她的視界里,只剩下那個“手術中”的紅燈。
“總經理!睂幎黧拊俅纬霈F,依然坐著輪椅讓印學皇推著,不過這次腿上放著兩個袋子!翱偨浝,很晚了,你吃點東西,你這樣子蘇特肋知道的話,一定會很心疼的!
傅盈琇慢慢的轉過頭來!拔也幌氤。”
“不想吃的話,至少喝一點鮮奶好不好?”寧恩筠拿出一瓶鮮乳遞給她。
她搖頭。“我真的不想吃!
“那……休息一下好不好,你不用離開,就在這里躺一下,瞇一下眼!
“我不累!备涤L還是說。
“總經理……”
“寧秘書,我真的不累也不餓,等我餓了或累了,我就會吃會睡!彼冻鲆荒ǹ斩吹男。
“那至少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好不好?你身上都是血,很嚇人的!睂幎黧奕崧晞竦。
傅盈琇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跡,這是力樂的血,好多……他流了這么多的血……
“總經理,化妝室就在旁邊而已,我們去那里換衣服,好不好?”
傅盈琇一樣動也不動,拾起頭,視線重新回到紅燈上。
“總經理……”寧恩筠忍不住哽咽。
突然,傅盈琇終于站了起來,寧恩筠一喜,本以為她終于聽勸了,沒想到她卻越過她,匆匆跑到手術室門口。
原來紅燈熄了。
好一會兒之后,手術室的門滑開,執刀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他怎樣了?”傅盈琇焦急地問。
“手術很成功,不過這兩天還是危險期,必須在加護病房觀察。等一下傷患會送到加護病房,會有護士告訴你們其他細節!贬t生朝她點頭后便離開了。
這兩天還是危險期……也就是說,這兩天他隨時有生命危險?
“總經理,你別擔心,醫生不是說手術很成功了嗎?”寧恩筠畢竟跟在她身邊很久了,太了解她可能會有什么想法!拔覀兿热Q衣服吧,你一身是血,如果蘇特助醒來看到,會嚇到他的!
傅盈琇偏頭望著她,好一會兒之后才接過她手上裝著衣服的袋子,到化妝室換下一身血衣。
她望向鏡子,鏡子里,一對帶著恨意的眼眸回視著她。
她閉上眼,低頭旋開水龍頭,捧起冰涼的水,洗去臉上的血跡。
。
博盈琇守在加護病房外兩天,不吃不喝不睡,任何人來勸都沒用。
“我一感覺不對,就知道你一定出事了!”她的雙胞胎哥哥傅硯星從國外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翱蓯!大哥還想瞞我,他以為瞞得過我嗎?”
發現傅盈琇像個娃娃般動也不動,連對他的出現也毫無反應時,脾氣本來就不太好的他,忍不住低咒了起來。
“她一直都這樣嗎?”傅硯星問寧恩筠。
“嗯,這兩天她都不吃不喝,也沒睡覺,手術動了六個多小時,她就在手術室外呆坐了六個多小時,動也不動一下!送到加護病房來之后,她一樣跟過來,一樣一直坐在這里,對任何人事物都沒有反應,只等著那一天兩次、一次半小時的探病時間,還有就是醫生出現的時候,她才會有反應!
“她是想怎樣?陪葬嗎?”傅硯星惱怒的說。
“如果蘇特助真的……怎樣的話,我想總經理可能會那么做!睂幎黧捱煅实恼f,這也是她最擔心的。
“盈琇,盈琇!看著我!”傅硯星在她面前蹲下!翱粗,傅盈琇!”
“沒用的,二少,不管怎么叫,總經理都不會有反應的!睂幎黧薏蝗痰恼f,這兩天他們不是沒試過,但是都沒用。
“一定可以的!就算打也要把她打醒!”傅硯星惡聲的說,抓住傅盈琇的肩,用力的搖晃著她。“給我清醒一點,傅盈琇,你是這么好強,不要讓我嘲笑你!”
“別這樣,二少,總經理已經很虛弱了……”寧恩筠阻止他,可是沒用,最后只能生氣的對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老公喊,“印學皇,幫幫忙!”
印學皇不耐的翻了個白眼,實在受不了這種狗血劇,不過既然老婆下令了,他只好上前架開傅硯星。
“滾開!”傅硯星惱怒的吼。
“傅硯星,不要逼我動手,我相信我的身手不會輸給你。”印學皇冷酷的說。
“二少,你別這樣……”
“你們在干什么?!”一名護士匆匆跑了過來,嚴厲的喝叱他們!斑@里是醫院,是加護病房,你們以為是菜市場還是斗雞場!”
“對不起,我們會安靜,真的很抱歉!睂幎黧蘖⒓窜浡暤狼。
“再吵的話,我就通知保全把他們趕出去!弊o士對寧恩筠說。
“我知道,他們會安靜的,真對不起。”
護士狠狠的瞪了兩個男人一眼,視線落在依然無動于衷的傅盈琇身上,轉為憐憫,無聲的搖頭,才轉身離開,回到護理站去了。
“可惡!”傅硯星推開印學皇,憤怒的走到一旁,靠墻而立。那個姓李的老鬼真是該死!
突然,傅盈琇站了起來。
寧恩筠轉頭,果然看見醫生從走廊那端走了過來。
“就像這樣。”她嘆氣地說。
主治醫生朝他們點點頭便走進加護病房,而傅盈琇就等在那里。
大約十五分鐘后,醫生走了出來,她立即上前,緊張的望著醫生。
“恭喜,傷患已經脫離險境,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贬t生微笑的宣布,接著轉身離去。
“太好了,總經理,太好了!睂幎黧揲_心的說。
傅盈琇點點頭,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
“盈琇!”傅硯星及時抱住她,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好,蹲在她面前,仰頭望著她,擔憂地問:“還撐得住嗎?”
“硯……星?”傅盈琇愣愣的看著雙胞眙哥哥,有些不敢相信,還抬手碰了碰他的臉。
“我是真的,不是你的幻覺!备党幮翘治兆∷氖郑瑹o奈的嘆氣,總算回神了。
“你不是在洛杉磯嗎?”狐疑的一頓,好像又不太確定,這個雙胞胎哥哥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笆锹迳即壈?至少你一個月前還在那里……”
“在哪里不重要,反正不管在哪里,我們的聯系都不會斷!备党幮钦f。
“可是……你怎么會在這里?”
“因為我感覺到你出了大事,不趕回來根本坐立不安。”
“哥……”她低喃,看見了這個從在母親肚子里就一直陪著她的哥哥,惶惶不安的心像是有了依靠一樣!拔液孟瘛悬c想睡了……”身子向前倒向傅硯星。
“好,你睡,我在這里,你可以放心的睡了。”傅硯星抱住她,看著她慘白的面容,凹陷的臉頰,心疼得要命。
那個姓李的老鬼就由他來解決!大哥和老頭子心軟,他可不!
他是惡名昭彰博家惡(二)少,奉行的是以牙還牙的真理,絕對不會放過那個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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