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我突然覺得不太舒服……”
青絲這一咳又是驚天動地,孫字輩們統統圍上來關心。
“呵!
倏地,一聲冷淡低沉的淺笑越過眾人直達青絲耳朵內,令她渾身一顫。
明明主廳十分嘈雜,偏偏她就是能聽見這個陌生的聲音,其他人看見太祖奶奶的目光直直鎖著前方,連忙跟著轉頭看。
徐莫生身邊多了一名翩翩公子。
發如夜、眼似墨,清麗雅俊的容貌令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受。他一襲白衣,仿佛天生便適合白色,更襯托出他不凡的氣質。他的左耳戴著一只銀白透明的耳飾,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反倒還有種原本就該如此的感覺。
他始終面帶淺淺微笑,教人看不透他的內心。
青絲也感受不出一點高人的氣息。
既是高人,應該會有不同的氣息才對,可是他怎么一點也沒有高人的樣子?莫非他是故意隱藏,想趁她疏于防備再取她的性命?
這一刻,青絲不禁豎起防備好應付這個來者不善的——客人。
“太祖奶奶,您沒事吧?”徐天義此刻只擔心太祖奶奶是否無恙。
“嗯嗯……我沒事!笔谴龝䞍嚎赡軙惺隆
那雙冷冽的眸子猶如鎖鏈般牢牢盯住自己,青絲非常清楚要逃走已是不可能,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她或許會死。
既然太祖奶奶沒事,徐天義連忙招呼兒子的朋友。
“公子尊姓大名?”
“晚輩姓趙,名織玉。”趙織玉拱手行禮。
“趙公子說徐府有妖孽,敢問證據在哪兒?”隨口說人家里有妖孽,任誰聽了都會不高興,尤其他們徐府又那樣平安順利,他更是不信。
“當然有,貴府的妖孽便是……”趙織玉挑挑眉,直視坐在上頭受眾人簇擁愛戴的青絲,接著手指輕輕抬起……
慘了慘了!
青絲不禁吞了口口水,這次說不定真要壽終正寢了。
她心臟跳動劇烈,盤算著等趙織玉揭穿自己的真面目之后究竟是要立刻逃走,還是先迷昏主廳的人再離開。若是前者,那她和徐府便是緣盡;若為后者,說不定她還能回來,相對也比較危險,畢竟這里有個“高人”坐鎮。
她完全看不透趙織玉有多少能力,可是從他的雙眼中她看見一片深沉,宛若黑潭,令她心驚不已。
怎生是好?逃,抑或是……
“太祖奶奶……”
這家伙都點名她了,也罷,還是先逃……
“坐著的那張椅子!
眼見青絲就要化作一道輕煙消逝在眾人面前之際,趙織玉未竟的話語讓她呆若木雞,心跳頓時忽快忽慢。
“那張椅子是砍下成了精的千年樹木所制作,難免會對太祖奶奶的身體造成不適!壁w織玉淡淡揚笑說明。
什么?!
這小子說的竟是她屁股底下的這張千年檀木椅?
呼!嚇出她一身冷汗,幸好不是說她,青絲干干地笑。
看樣子,趙織玉也只是外表能唬人而已,根本沒什么實力,說不定京城的事情是夸大了;凡人容易浮夸,妖魔鬼怪也會。
“這張椅子真是妖孽?!”徐天義有些錯愕。
其他人也都不敢置信地盯著太祖奶奶屁股底下的那張檀木椅——聽過狐精、虎怪、蛇妖、魅魔,就是沒聽說過椅子也是妖孽。
青絲不免也低了頭。
沒錯,她清楚這椅子是成了精的樹,不過這樹精生性懶散,壓根沒想過害人,一年到頭只會睡而已,要他害人他還嫌麻煩。她便是看中他這點才將他買回,基于本是同類之情,讓他待在徐府總好過在外頭流浪。
說他是妖孽,委實言重了。
徐府這一代輪到徐天義主持大局,只見他撫須深思沒多久便果斷下決定——把這張椅子砍了當柴燒。
嘎,千年樹精當柴燒?!萬萬不可啊,手下留情。
“天義,你說什么?”她想保住這個同類,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張椅子非常好坐,她坐習慣了,根本不想換。
“太祖奶奶,生兒的朋友說這張椅子是妖孽會害了您的身體,所以我決定把這張椅子砍了當柴燒!
其余人也一逕點頭同意。
開什么玩笑,任何對太祖奶奶不利是事物當然都要鏟除。
“不會啊,我坐得好好的,一點事情也沒有,壓根不關這張椅子的事情,不許將它當柴燒!”怎會變成這樣?青絲雖然慶幸自己的身分沒被揭穿,可也氣憤這個趙織玉帶來的麻煩,忍不住瞪他好幾眼。
徐天義向來不敢違逆太祖奶奶的意思,不過若事情一旦牽扯上他,自然是以她的安危為重。
“這……好吧,太祖奶奶,您放心,不會有人燒了這張椅子,您先回房休息!贝龝䞍赫胰俗鲆粡堃荒R粯拥囊巫,再將這椅子劈了當柴燒。
徐天義那點心思,青絲豈會看不透,無論小春怎么拉,她就是不動如山。
“別想騙我老人家,你們打算等我一離開就把這椅子燒了是不?我絕對不會答應!誰要是敢動這張椅子就是不當我是太祖奶奶了,那順便也將我當柴燒好了!”要燒大家一起燒。
“唉,這……”徐天義一臉無奈,連連搖頭。“太祖奶奶,您別這樣,我們是為您著想,這張椅子對您不好啊。”
青絲死瞪著底下依然維持笑容的趙織玉,忽然中氣十足地說:“這外人說什么,你們便信,眼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太祖奶奶的存在?”真真氣死她。
太祖奶奶難得震怒,甚至平日都沒在使用純粹裝飾的拐杖也拿來敲地板,足以想見有多生氣,一干孫字輩連同仆人統統下跪賠不是。
“太祖奶奶,您別生氣,兒孫們萬萬不敢!
“是啊,太祖奶奶,好好保重身體,可別氣壞了!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撫盛怒的青絲。
趙織玉雙手抱胸,饒富興味地望著眼前好玩的這一幕,終于緩緩開口。
“其實,這張椅子也用不著燒,依我看,這樹精雖是妖孽卻沒有害人之意,那就讓晚輩凈化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了。”
早說嘛!原來還有其他方法,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那……有勞趙公子了!笨偹愦笫禄,什么都不用燒了。
即使事情解決,青絲依然瞪著趙織玉,若非他的出現,也不會有剛才的事情,始作俑者就是他。
她在徐府的地位不可動搖,怎么趙織玉一來,三言兩語便輕易讓徐府的人全信了他,即使他能力似乎不怎么高明,還是盡速趕他離開比較妥當。
“太祖奶奶,現在不會有人要燒這張椅子了,您可以安心了。小春,還不快送太祖奶奶回房休息!
徐天義也指示妻子好生照料,等太祖奶奶離開,他才有時間安頓兒子的朋友。
“趙公子,廂房已經備好了,待會兒仆人會帶你過去,這段時間你就安心住下,千萬別拘束。”徐府向來好客,只要是認識的客人,他們都會盡情招待,更遑論兒子在信中提及這個朋友在京城對他十分照顧,他們理當盡點地主之誼。
“多謝伯父,還希望伯父別見怪晚輩方才那番話!
“不,其實我們才要感謝你說出這張椅子是……”徐天義察覺自己離椅子還很近,連忙離開!爸皇,真的不必燒了嗎?那樣不是可以永絕后患嗎?”
“可如此一來,伯父豈不是對太祖奶奶無法交代?放心,待晚輩凈化之后,這樹精絕不可能再作怪!壁w織玉說得斬釘截鐵,臉上的神情令人完全信服,不敢有任何質疑。
“那就好了。趙公子,我得出門一趟,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生兒。生兒,記得好生款待趙公子,千萬不可怠慢!苯淮戤,徐天義離開主廳。
徐莫生這下終于有機會坐下歇歇腿,只要有太祖奶奶在,永遠輪不到他坐,誰教大哥離家立業、大姊也嫁人去了,如今他的輩分是族內最小,只有乖乖站著聽話的份。
“織玉,你也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趙織玉動也不動的望著門口,問:“莫生,你太祖奶奶多大年紀了?”
“嗯,記得過了今年壽辰好像就滿一百二十歲了。很厲害吧?我的高祖父、曾祖父都相繼去世,太祖奶奶卻依然健在,真不知是如何保養,我甚至懷疑太祖奶奶應該會活到兩百歲!钡綍r若將太祖奶奶的長壽秘訣寫成書,應該會大賣。
“你太祖奶奶叫什么名字?”
徐莫生突然一愣。
咦?對喔,太祖奶奶叫什么。
趙織玉若不問,他也從沒想過這問題,反正自小到大他都是太祖奶奶、太祖奶奶地喊,也未曾探究太祖奶奶的名字。
“嗯……這我不太清楚,可能要查一下族譜!
初見徐莫生,趙織玉便自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狐精薄弱的保護力量,難得遇見會護著凡人的狐精,他自然想一探究竟。
本以為狐精都以妖艷之姿現身迷惑眾生,怎知這只狐精不知腦子出了什么問題,竟然是以老人的形象出現在凡人眼前,甚至妄想跟他斗,真是不自量力?此勺畛醯膽峙孪胩幼撸阶詈笠詾樗麤]什么能力便開始擺起架子的表情著實有趣,因為好玩,他才沒掀了她的底。
難得啊,總算讓他找到一件有趣的事了。
他倒要看看這狐精究竟在玩什么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