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價錢呢?”帳要算清楚。
他氣笑了,一把拎起她后領,如拎只小貓般!澳愀腋乙y子?”
說起銀子,她眼睛就亮了,理直氣更壯!拔曳N菜很辛苦,總要給點辛苦錢,白吃我的菜你良心能安?”
“就松松土、撒把菜籽也叫辛苦?”她好意思提。
“還有拔草,除蟲,施肥,大冬天要起早也是一件累人的事!彼f得振振有詞,仿佛她付出過很多勞力似的。
“你……”一張嘴比說書的還會說。
“小花、小花,你絕對想不到我們的菜有多搶手,一把一兩銀子居然還有人搶著要!我差點就回不來了,被他們扯著問還有沒有……”
“砰”地一聲,是門板被拍開的聲響,聲至人未到的趙鐵牛扯著大嗓門,樂不可支的沖到屋后菜園子。
只見被打斷話頭的天遙飛雪眼底一閃而過一抹慍色,似雪白衣一閃,消失在蒼茫天地間,獨留地上一灘化開的雪水。
過年了。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過了一個年后,趙家大房的日子過得更熱鬧了,他們家獨一份的反季蔬菜賺進將近五百兩,叫趙鐵花大為痛心為什么當初不多墾幾畝荒地,一次賺足一生所需,日后好真的蹺腳當地主婆,買婢置地,蓄奴養蓮,做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閑人,風雅過日。
不過她也滿足了,一下子錢袋里進帳數百兩,舊屋子都可以推倒重新蓋間新的,她打算拿出兩百兩買地,再把地佃出去收租,地契歸于哥哥名下,以后族人就搶不走。
大景朝的女子不能有自己的土地,除非是自立女戶或嫁人,否則名下所得皆歸本族人所有。
趙鐵花又不傻,豈會平白便宜了本家那群虎狼,所以她想都不想的給了哥哥,他才是自己的親人。
她已經看上一塊二十五畝大的水田,也和對方談好價錢,但衙門要過了正月十五才開衙,所以還要等上幾天才能去辦手續。
“去啦!去啦!難得一次的機會,我們家在城里的表姨母說,今年的元宵燈會很熱鬧,不去看看可惜,小花沒進過城里吧?這次一定不能錯過,會有大馬車來接……”
一臉興奮的王滿兒不停地鼓吹,邀約趙鐵牛兄妹一起到城里看花燈,她其實想邀的只有鐵牛哥一人,但是疼妹妹的趙鐵牛說妹妹不去他就不去,要留在家里陪妹妹。
雖有不滿的王滿兒偷瞪了他一眼,暗怪他太寵妹妹,可她還是擺出一張未語先笑的大笑臉,看來很有誠意地要“未來小姑”上車,半是強拉,半是以兩家的交情做為威脅。
除非以后都不往來了,否則這個面子一定要給。
不得已的情況下,趙鐵花只好上車了。
只是她一上馬車就發現有點不對勁,車上除了他們兄妹和王滿兒外,還有王二嫂和王二哥,以及正要說親的王三哥,這三人打她一上車就盯著她直看,眼兒笑咪咪。
尤其是王三哥,簡直跟看媳婦兒沒兩樣,眼神放肆且直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得人很不自在。
趙鐵花故意往自家哥哥身側靠去,頭靠在他肩上,閉上眼佯睡,不管王滿兒如何鬧她,她都是一臉困倦的模樣。
等到城里已經是近午了,隨便找了間飯館用了午膳后,一行人便到了王滿兒的表姨母家,那是二進院的屋子,屋里并不大,一進去便覺得有點逼仄,且話也不投機,趙鐵花可說是枯坐了一下午。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了下來,趙鐵花趕緊拉了哥哥往外走,說是要先去占個好位置看花燈。
可是王滿兒的用意就是要和趙鐵牛同行出游,好培養培養感情,怎么可能放他們兩人自個兒出去,于是便舉止明顯的插入兄妹之間,順便拉上王三哥,形成兩兩一對的情景。
面對王滿兒自以為是的安排,趙鐵花真的很無語,可也莫可奈何,形勢比人強。
只是走著走著,人越來越多,一行人也越來越無法聚在一起走,漸漸地走散了,沒見過什么世面的王三哥被城里的繁華迷了眼,竟忘了身邊還有一個趙鐵花,自顧自的往前走。
這是賞花燈嗎?是人擠人才是。
趙鐵花困在人群里有點昏了頭,分不清東南西北,她被人潮推過去又擠過來,想找個空檔脫身都很困難。
突地,不知從哪里伸出一只手,拉住她手腕,頓時,宛如紅海從中間分開,她嬌小的身軀從人海里滑出。
“。∧恪闶钦l?我家很窮,你拿不到贖金,若是拐子就更別想打歪主意,我人丑賣不到好價錢,你做的是賠本生意……”手捉得真緊,一點也不想讓她掙脫。
“人丑就遮丑吧!”一張兔兒面具往她面上一戴,遮住本來面目。
這聲音、這聲音……好耳熟。“大哥哥?”
“哼!你要再認不出我,我就把你的頸子扭斷!奔毎椎氖种噶鬟B在她無比脆弱的細頸上,來回撫摸。
一見是熟人,她頓時笑逐顏開!按蟾绺缒銊e嚇人嘛!我還以為遇到拐子了,嚇得額頭都冒汗了!
“你還笑得出來,我怎么一點也看不出你驚慌失措!焙苁抢潇o,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慌了手腳。
她訝異地“咦”了一聲!拔掖髁嗣婢,你哪只眼看見我在笑!彪y道他有透視眼?
“聲音。”
她有笑出聲嗎?而且……“人這么多,你哪里聽得出我的笑聲,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就糊弄我。”
天遙飛雪指勾起,朝她腦門輕叩!拔叶^人,近在身側的聲音還聽不見的話,這些年的功夫白練了!
溫熱的呼吸吹在耳側,有些發癢的趙鐵花頓感一陣面臊。“大哥哥,你靠太近了!
他大言不慚的攬上她細腰!叭硕!
意思是別人太擠,他能護住她就該感激涕零了,還敢嫌東嫌西想往外挪,把他的好心當驢肝肺。
“明明你的四周……”是空的。
不知是他的氣場太強大,還是施壓凈空左右,總之他身周的三尺以內毫無一人,兩人悠悠哉哉的走著。
不過看他戴上惡鬼面具,她話到嘴邊就縮回去了,她是很識相的人,不會自己挖坑埋自己。
“看上哪個花燈,我買給你!闭J識這小村姑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好像從未花錢買過什么送她。
“花燈?”她搖頭,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她很小很小就不玩了。
“給你!彼缓靡馑家椭鲃咏o。
看著忽然出現在手中的蓮花八角宮燈,趙鐵花哭笑不得,不好說她不要,只能道:“謝謝大哥哥!
“不客氣!笨磥砉媚锛叶茧x不開這玩意,小村姑也不例外,自以為送禮送到人心坎里的天遙飛雪滿意的點頭。
她真會不客氣,因為他看起來就是一頭肥羊的樣子!按蟾绺,我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
“你想吃什么?”心情愉快的他看什么都順眼。
趙鐵花到處看了看,瞧見好幾攤生意不錯的熟食攤子。“那間賣餛飩的,看起來很好吃!
他看了一眼,嫌惡之色一閃而過!半S你!
同樣是來賞燈逛街,他們這一對就顯得特別突兀,也特別顯眼,別的地方是人擠人、寸步難行,可這兩人像在逛自家后花園,信步而行,怡然自得,不見半絲倉皇。
尤其是兩人的穿著有極大的反差,一個雪白水綾長袍,風姿清逸,豐神若玉,濁世間一翩翩佳公子,一個是布裙荊釵,打扮平凡,腳下一雙鞋還有些舊,大戶人家的丫頭都穿得比她體面,跟在這么出塵逸秀的公子身側
可沒人敢露出鄙夷或不屑的神情,面具下的冷然黑眸一橫,周遭的百姓便有種遍體生寒的懼意。
“大哥哥,你還是別和我走得太近!彼X得很毛,不知被什么盯上似。
“理由!碧爝b飛雪的眼神極冷。
“你不認為我們很不相配嗎?一塊上等溫潤美玉,和一顆路邊隨處可見的石頭,你說擺在一起能看嗎?”如果她是那顆石頭,她會自卑地滾入河床,任由河水沖刷千百年,洗得石頭圓潤光滑。
“我喜歡石頭!庇绕涫撬@顆不長進的石頭。
一句“喜歡”讓趙鐵花心口狂跳,她裝出高傲的樣子一抬下巴。“不要太喜歡我,我不會愛上你。”
不會……吧!
“如果愛上呢?”他似笑非笑的勾唇。
她佯怒的一瞪眼,“做人不要太惡毒,這么詛咒我對你有什么好處?你風華絕代,傾壯無雙的容貌有誰不愛,你別以你的美色考驗我,我的心志沒有那么牢不可破!
“我就是要誘惑你!彼袔,直對著她勾。
“那我就……”跑。
趙鐵花還沒付諸行動,就被看穿她心思的天遙飛雪拎個正著,面具下的雙眼陰晦不明。
“天遙表哥?”不確定的嬌喚從身后傳來。
聽若未聞的天遙飛雪繼續往前走,懷里攬個小村姑,直到趙鐵花輕扯他袖子,小聲地說有人在喊他,他才慢下腳步緩行,仍未回頭的只瞧著身旁垂掛的燈籠,狀似思考。
“天遙表哥,是你嗎?”從那身形、那走路的方式,華容公主東方嫣肯定他是天遙飛雪沒錯。
“哪里來,哪里去,你認錯人了。”好好的元宵燈會,他可不想被不識趣的人給搞砸了。
清潤的聲音一出,東方嫣撇下身旁的兄長,喜上嬌容的上前道:“天遙表哥也來逛燈會呀!好巧,不介意華容跟我皇兄與你同行吧?”
“太擠。”皇家公主的教養也不過如此。
“太擠?”她不解的顰起眉。
“主子的意思是四個人太擠,你們是多余的。”不曉得從哪里冒出的宮臨月好意地解釋,他臉上戴著狐貍面具。
狡猾如狐,指的就是他。
聞言,東方嫣面上一僵,眼若含波的看向天遙飛雪身側的女子!肮媚锸钦l家千金,這身打扮可真有趣!
她以為趙鐵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嬌小姐,故意裝扮成村姑好掩飾自己的身分,不讓人認出她是誰。
“我不重要,你不用放太多心思在我身上。大哥哥,你遇到朋友了,我就不打擾了!
這才是天生一對,男俊女艷,氣質高雅,容貌一樣上乘,出身不凡……
明明是雙璧生輝呀!怎么心里有點酸酸的?不太舍得美人哥哥琵琶別抱,成為別人口里的肥肉……
“我讓你走了嗎?”自作聰明。
“大哥哥……”你們要去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了,多一個我不是太累贅,她自己找得到路回去。
也許是她的眼神太幽怨了,讓原本心情不太愉快的天遙飛雪看得有些好笑!盁o關緊要的閑雜人等與你我何關,看你的花燈去!
可我不想看花燈,從小看到大看了二十幾年都膩了,趙鐵花一臉無奈,覺得自己像跑龍套的反派角色。
“天遙表哥說這句話實在傷人,華容豈是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等,以我的身分足以匹配!睎|方嫣說時雙頰發紅,含情脈脈的凝視她想托付一生的良人,她日思夜慕的戀著他。
“身分?”天遙飛雪取下面具,朝她蔑然一笑。“在我眼中只有死人、活人之分,你想當死人還是活人?”
“天遙表哥為何對我如此無情,莫非以我的樣貌還配不上你?”東方嫣目含妒意的射向戴著兔兒面具的趙鐵花,心想這名女子究竟有多美,竟能把大景朝第一公主比下去,她非看個分明不可。
“因為你太丑了,丑到我食不下咽!边@就是她想聽實話的下場,別指望他這張刻薄的嘴能說出一句好話。
噗哧!好大一聲笑,想掩飾都掩飾不了。
一旁的趙鐵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明艷動人,宛若牡丹的美人兒,他竟還嫌人家丑,那他的眼光要有多高呀!莫非真要成了仙到仙宮里尋找,找個仙女才看得上眼?
她被驚著了,忍不住笑出聲,但是一見派頭十足的美人兒面有怒色,她趕緊斂笑的往天遙飛雪身后一躲。
你們的私事自行了結,不要牽扯到我。
還在竊笑的趙鐵花尚未意識到身邊的男人要做什么,兩腳突然騰空而起,她才“啊”了一聲,人便如箭矢般飛了出去,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完全沒有起落找著力點的飛過整條街。
這……太驚悚了吧!她能不能不當鳥?
所謂的絕世武功就是這般吧!一出招便叫人驚心動魄,飛葉奪魂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瞪著遠去的身影,東方嫣恨恨道:“去查,查那名女子的來歷。”
他居然無視她公主的身分,當場給她丟失顏面的難堪。
她丑?她華容公主若真是個丑人,京城內的貴女都該去死,她們更貌如無鹽,該羞憤而死。
“是。”
十二名腰配金刀的宮中侍衛倏地現身。
只是不管他們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今夜出現的女子,因為她是生平第一次進城,也是唯一的一次,今天過后就回甜水村了,當她樂呵呵數銀子的地主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