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思念、有無法割舍、有愛情、有眷戀!
“愛情?”她笑得有幾分輕鄙。那個時候他為什么不說?
為什么非要等到時效已過,才要重提它的效用?
男人都這樣,失去的才可貴,到手的,沒感覺?
無頭蒼蠅變成黏人蒼蠅,她走一步他跟一步,不大不小的距離,讓人不至于誤解他們的關系。
她想丟掉他,但很可惜,她忘記向資優生要求金援,只好繼續拿他當宿主,繼續依存。
都是他害的,他給的消息太震撼人心,讓她一時無法接受,才會東走西走,甚至走出醫院,忘記資優生也想知道消息結果。
不坐計程車、不搭捷運,她就想走路,不停不停往前走,聽說人的腳底有很多穴道,按摩會讓人神智清楚、腦袋清明。她現在需要很多的“清晰”,所以,她要走路,走多久都沒關系,就算腳底下的高跟鞋一路為難自己。
“那是岢易?天,真的是他,好帥哦!币粋女音傳進她的耳朵里。
碰到舊識了?姚子夜偏頭望了杜岢易一眼,他面無表情,看起來有點冷酷,但仔細審視他的眼,不耐煩已經盛了滿滿兩大缽。
好吧,也有可能不是舊識,她記得的,他的女人緣好得讓人又羨又妒。
“沒錯,好幸運哦,居然可以在路上碰到他。啊~~”女孩興奮得小聲尖叫。
“我覺得他現在比以前更有魅力。”
“他現在是成熟男人了嘛,又不是那個陽光型男,總不成整天笑不停,笑得白癡兮兮。”
形容得真好,難怪他把溫柔笑臉丟掉,原來陽光男孩已經走樣。
她看他,竟一點反應也沒。不會吧,失聰了嗎?幾個女孩跟在后面討論自己,他不痛苦?為什么不像以前那樣,笑著打個招呼,制造些“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的氣氛,再客氣道:對下起,我還有事情,下次再聯絡?
“我們去找他簽名好不好?”
“他退出演藝圈的時候,不是叫大家在路上看見他時,假裝不認識!
演藝圈?他什么時候進了演藝圈?姚子夜詫異瞄了瞄他,他也在看她,這一瞄眼,瞄出三秒鐘觸電。
她慌地轉回臉,卻拉高耳朵,竊聽后面的對話。
“……那時候不是有人說,這是種宣傳手法,他早晚還要再回來拍偶像?”
“問題是那么多年了,你有聽見他要復出嗎?”
“也是……可是好不容易碰上了,沒有叫他簽名,好可惜哦!
“我知道啊,到現在我還對他拍的那出‘子夜時分,我想你’感動得不得了,我把十六集DVD通通買回來,看了快二十遍,每次看、每次哭!
子夜時分,我想你?姚子夜的心不規則地亂跳起來。那是影射嗎?
岢易說過,他到處找她,可如果找她只是為了一句抱歉,他真的不必大費周章呀。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個廣告,賣什么我忘了,我只記得他深情款款地對著鏡頭說——子夜,你在哪里?”
姚子夜呼吸急促。他用廣告找她?
“我記得,那是賣鉆石的!子夜一到,鉆石對著月光發出光芒,螢幕上打著大大的三個字——我、愛、你。好浪漫哦,那時引起很大的回響,聽說鉆石的銷售量好到嚇死人,可是后來廠商想找他拍第二支廣告,都被他一口拒絕!
杜岢易煩死了,他討厭聽那些陳年往事,多希望把他曾經當過偶像明星的事全部抹去。
可他意外發現,女人的語匯能力真的很棒,她們只是在討論,卻很清楚地整理出他想讓子夜知道、卻說不出口的部份。
于是,他大方地讓她們繼續在身后跟著。
“好奇怪哦,他那個時候拍很多部片子、廣告都跟‘子夜’有關系!
“對啊,不是有人在猜,他的女朋友叫做子什么、夜什么的,或者小名叫子夜,也許他們吵架了、分手了,他想藉著自己的知名度,把女朋友找回來!
“不是也有人猜,陽光、子夜,是兩個很大的對比,經紀公司藉著這兩個對比,來讓他的形象鮮明!
“有道理,誰的名字會蠢到叫做子夜、夜子的,我還貓頭鷹、十二點咧。”
什么,她的名字很蠢?姚子夜額頭三條線。
“對啊,岢易根本不傳緋聞,他哪里需要靠女人來拉抬自己的聲勢!
“我愛死了他和韓育敏演的那出十九歲情人夢……哦,好帥……”
“對啊對啊,他笑起來的時候,冬天都會變成暖暖的春天……他要是再回到演藝圈不知道多好!
杜岢易決定聽夠了,他的右手朝姚子夜橫向伸出,剛好擋在她的下巴前,阻止她的前進。
她沒弄懂他要做什么,只見他回身,對著三個女孩正色說:“你們之間有人猜對了,我進演藝圈唯一的目的是要找回我的女朋友,現在我已經找到,我再也不會回去演那些蠢戲!彼麅墒忠话,將姚于夜轉過身。“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叫做姚子夜,子夜這個名字很美,一點都不蠢!”
環住姚子夜的肩,他將她拉回原來的方向,大手瀟灑的一擺,“不要再跟著我,我已經不是公眾人物!”
她才不想配合他,但……他的粉絲在看……唉,沒辦法,她總是比他更在乎別人的眼光。
再走過幾十步,他發覺她的腳步緩滯,只消一眼,就曉得什么鬼在折磨他的子夜。他走到她面前彎下身,“背你、抱你,選一個!
她不回答,把下巴抬得高高。
杜岢易他截住她的目光,“不要逼我把你的高跟鞋丟掉!
姚子夜嘆氣。兩個人都改變了,可是改變后的他,還是有本事制服自己。咬唇,她告訴自己,她不會讓他一路贏。
。
他要背她回家,她搖搖頭,幸好,就算他不是英國人,基本的紳士風度多少還懂一點。
他帶她到飯店,讓她洗澡,他去幫她買換洗衣物,還在輪到他進浴室之前,叫了客房服務,并且沒收她的包包。
他說:“我不給你機會丟掉!
她沒有丟掉過,她只是不想讓他找到。
但在聽過女孩們的聊天,知道極重隱私的他,為了她甘愿踏進演藝圈,這個話,她說不出口。
很久以前,他們曾經提到類似話題。
他開玩笑說,其實不必非考上名校,當偶像歌手也不錯。
丫頭沖著他笑,“你要是當得成偶像歌手,我就能當明星!
他捧起她的臉,鄭重觀察半天,點頭回答,“沒錯,演藝圈也需要文英阿姨和阿匹婆!
丫頭氣得猛追打他,他的體能好,一竄一跳,丫頭怎么都追不到,氣得跑來向她告狀。
那年的他們,尚且未涉及愛情,所以三個人都很快樂。
她可不可以由此推論,愛情之所以存在,不是為了讓人感覺幸福,而是為了測試人們對痛苦的忍耐度?
他洗澡只用三分鐘,速度快到像在行軍,她沒問他為什么,答案很明顯,他不許她丟掉。
客房服務送進來,他們吃了義大利面,面煮得不好,她比較喜歡吃他做的……但怎么可能?那么多年了,她怎么會記得他煮的面是什么味道?
“不好吃,我可以做得更好。”杜岢易說。
姚子夜驚訝的望向他。他們之間還有多少沒用完的默契?
“所以,別再逼我吃!彼淹胪崎_。
“再吃兩口就好。”他看著幾乎沒動過的面,搖頭,一個人的晚餐不能交給小小的菠蘿面包去支撐。
看著他的堅持,她沒忘記他是個多么固執的男人,勉強再吃兩口,便把碗推開。
他替她倒咖啡,濃濃香香的咖啡,香得讓人垂涎。他一面替她加糖、一面驕傲說:“我會用牛奶在咖啡上面畫愛心。”
話頓時停住,他們同時怔愣,好熟悉的話……
從礁溪回來那晚,他煮面、煮咖啡,他說了“我會用牛奶在咖啡上面畫愛心”,當時,她好期待他把那顆心送給自己……可惜她沒等到,卻等到一場車禍、一個讓人心碎的錯解。
猛地,他拉起她的手,仔細檢視。
再度證明,他們的默契好到不行,因為同時間,她也想起他在找什么,來不及縮手,他先一步找到她的傷疤。
“這是那個時候留下的!笨跉獠皇且蓡,而是確認。
“對,幾乎看不到了!彼昧硪恢皇指采鲜直。
“不要騙我,我的視力還可以,九年還不足以讓我變老花!倍裴骋淄崎_她的手,輕撫上面的疤痕,考慮用整型手術替她除掉。
“你的視力好,可是腦袋不行。”
“為什么?”
“你老忘記,我已經是人妻!彼仨氁惶嵩偬,否則,待在他身邊,她常常會產生錯覺,錯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女高中生。
“很重要嗎?”
“當然,如果你有一點道德感,現在不早了,你應該離開這里;如果你的良心還沒有死光,你就不會向人介紹,我是你的女朋友!彼搼嵟,要是她的屬下出現這種錯誤,她絕不是個好說話的上司。
但她的權威似乎用不到他身上,或許,這和他不靠她吃飯有關。
“你不應該向我要求我沒有的東西!
“那么請問,什么東西是你有的?”
“我有思念、有無法割舍、有愛情、有眷戀。”他的話堵了她。
“愛情?”她笑得有幾分輕鄙。那個時候他為什么不說?為什么非要等到時效已過,才要重提它的效用?男人都這樣,失去的才可貴,到手的,沒感覺?
“不是愛情,我干么為你守身如玉;不是愛情,我干么想把臺灣每寸土地翻過來找你;不是愛情,我干么天天對著部落格看你的照片,就怕自己頭腦不好,忘記你的身影?”
“既然如此,當初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喜歡我,不是朋友那種喜歡!”她回身大吼,終于忍不住吼明了那個灰色地帶。
這時她自己才弄明白,她回來,不是為了恨他,不是想看見他的懊悔、聽他的抱歉,她想知道的是,他從來、有沒有過……愛她……
“我就知道是為了這句話!”杜岢易拉起她的手,也大聲回答她!白,我們去丫頭家,我當著你的面,把她活活捏死,給你消氣!”
“你在說什么?”姚子夜用力扯回自己的手,怒視他。
“那個該死的家伙把你的禮物和信拿走了,我沒看見!”他的火氣不會比她小,為這一點,他也很冤,他氣到兩年時間不見丫頭的面。
“是你親口答應過我,不管是哪個女孩子給你寫信、送禮物,你都要打開、讀一讀,之后才可以送給別人的!”
“你以為我沒有嗎?我答應過你的事,哪一次沒做到?”從對她承諾過之后,再麻煩他還是拆了禮物又拆信啊。
“那為什么……”
他沒等她把話說完,插進話,“因為那個死丫頭趁我們到頂樓說話的時候,把我抽屜里的禮物搜括一空,我根本不知道你有送禮物給我,更沒看到那封信!
“你……”又是一次陰錯陽差?她垮肩。怎么會,她怎么那么倒楣……“那你后來為什么知道有信?”
“那個死丫頭收走了所有的禮物,說什么等待放榜是她人生里最重大的痛苦,她需要那些禮物來安慰苦悶的心靈。決定大考之后,一天拆一樣禮物,一天給自己一份驚喜。然后,接下來你知道的,我父親住院,我們在那里守了一個多月!
“我并沒有署名!
“丫頭認出你的筆跡,再加上我瘋狂地四處找你,她猜自己惹下大禍了,連忙把東西送還給我。是這個,對不對?”
他從胸口處取下皮鏈,放到她手中。
一個眼熟的東西映入她眼簾,看清楚了,墜子是她送的PICK,前面有熱門團體的Mark,后面他刻下兩個人的名字,彷佛想聯結什么似地,四個字以藝術的手法相疊,他還將它挖個洞做成墜子,戴在胸前。
看著它,酸澀漫入胸口,陣陣腐蝕著她的心,痛……
她開始恨自己,要是當面把信交給他多好,反正寫信的時候都不管自尊心了,干么在最重要的環節里矜持驕傲。
杜岢易用食指接住她的淚水,勾起她的下巴,“姚子夜,我現在說,還來得及嗎?”
她抬頭,臉上掛著淚痕。“說什么?”
“我喜歡你,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
凝睇他,身份不同、時空不同,現在的她,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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