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撒氣似地,返京已經一個月,孟晟每天都板著臉孔。
他的職務被調動,成了宮中帶刀侍衛,三品將軍居然去當個小隊長?瘋了嗎?明明不合理,可所有人都羨慕他能在御前行走,還說有幾個三品將軍可以日日朝見天顏,說他是皇帝身邊的新紅人?
但他寧可到京畿大營訓練士兵,就算曬出一身黑皮,至少可以溜班去探探固執的燕無寶,不像現在……只能乖乖等待排班休沐。
阿元最近常到京城,每次都帶來讓人振奮的消息——
“阿云妹子可能耐了,給每家每戶都取個別致的名字,還給咱們寫對聯吶,實在太有才,阿晟,你的運氣真好,居然有這樣的妹妹,若她是我家妹子,多好!”
“阿云用枯藤編織成一道拱門,豎在林子外頭,讓焦大叔移來九重葛,要不了多久,藤蔓爬滿拱門,就是一道再美不過的花墻,到時再把賀叔刻的‘錦繡村’牌匾掛上去,咱們村子就不難找了!
“村子上下總共有八十幾個房間可以出租,今兒個,我就是來買漆的,把墻壁刷好,就可以準備開門做生意啦。阿云妹子讓賀叔把雕好的飾物掛在每個房間里,客人要是喜歡,就可以買回去。賀叔可樂啦,他閑來無事就喜歡雕山雕水、雕風景,賀嬸老嚷著屋子都快沒地方走路了。”
“阿晟,今兒個來是要跟你說一聲,你家的廚房太小又太舊,我打算尋人翻修,否則要是一口氣來幾十個客人,哪來得及做好飯菜?”
“有三十幾個攤位來報名,賣雞賣鴨賣魚、賣花賣木雕賣畫兒,還賣醬菜、賣腌料……大夥兒全卯足勁兒想掙錢吶,就是阿碧,也想賣賣絹花,這不,我特地帶她來挑絹布!
“好消息,阿云妹子可厲害呢,把咱們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哄得服服貼貼,這些天妹子忙得腳不沾地,還得空出一個時辰教他們念書識字,咱們村里,人人都感恩你啊,謝謝你把妹子送回錦繡村。”
阿元每次帶來的消息和錦繡村有關系,孟晟從里頭抽絲剝繭,多少可以拼湊出燕無雙的生活片斷,她很忙,忙得興致盎然、忙得起勁、忙得精彩。
真這么開心嗎?那么,傷心有沒有少一點、忿怒少一點,有沒有……回心轉意的空間?
送走阿元,孟晟拿起桌上的“宣傳單”仔細看。
阿元說,這叫做版畫,聽說西域有,但中原少見,版子是賀叔刻的。
左上角是一首詩——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花落家僮未掃,鶯啼山客猶眠。整幅畫勾勒出田園鄉居的樂趣,讓人看著心癢,不想干活兒了,只想往錦繡村一游。
燕無雙舉辦的活動叫百花宴。
百花宴?賞玩用的花,真能變成餐桌上的珍饌?他懷疑,但想到她談起改造錦繡村時的自信,孟晟微微一笑,懷疑女人不難,懷疑燕無雙自信的目光,很難。
早上,阿碧領著村里幾個漂亮的小姑娘,站在京城每條街道巷口散發宣傳單,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怎會想到把年輕姑娘打扮成花仙子?
不管怎樣,效果肯定不差,因為阿元過來時,樂津津地說著,“我們已經接到兩單生意,房間賣掉二十幾個,而且是連續住上三、四天呢!
他刻意潑冷水!罢f不定人家只是說說,不見得會去!
“就算不來,咱們也賺啊,門票一人一兩、馬車一輛三兩,阿碧那里已經收下不少訂金!
錦繡村的村民,務農了幾輩子,哪里見過這么多錢。
“門票?”
“對啊,這筆銀子要用來雇導游,讓人講解錦繡村的歷史與故事、帶領游客四處走,還要拿來種下一季的花花草草,阿云說,這樣游客才能綿綿不絕。”
連這個都想到了?有意思!
孟晟讓阿元帶上滿滿一馬車的紙筆書墨,上次準備的不多,只夠無雙一人使用,但現在要領著孩子念書,用量肯定驚人。
再看一眼宣傳單,他承認相當吸引人,不管是畫面還是詩詞。
心念起,如果他把宣傳單交給孟霜,她肯定能說服岳帆一起出游,到時夫妻見面,能不能和好如初?
不對,孟霜在場只會壞事,無益于兩人,還是私下慫恿岳帆同行,可是……燕無雙會遷怒他嗎?
肯定會,但為著她好,就算讓她怨上一輩子又如何?身為孟霜的親兄長,又犯下那么大的錯誤,本就該受她埋怨。
就這么做吧,他把宣傳單收進懷里,走出家門。
身為尚書府的舅爺,孟晟輕易地進到后院。
小廝領著他往霜夫人的院子方向走,穿過拱月門,他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邁著兩條小短腿,辛勤地繞著園子跑。
園子里有兩個丫頭,一個幫著計算圈數,一個跟在少爺身后跑。
他認得她們,一個叫語珍、一個叫語珊,都是燕無雙身邊的大丫頭。
岳帆讓她們留在圜兒身邊?聰明!那幾個丫頭心里只有小姐、沒有姑爺,圜兒有她們照顧,肯定妥當。
不過……那是在玩嗎?不太像,圜兒一臉的嚴肅,氣喘吁吁、衣服濕透,還堅持跑著,所以是在鍛練身子?
用這么粗淺的法子?
孟晟對小廝說道:“你先下去,我知道霜園怎么走!
“是,蔣舅爺!毙P退下。
孟晟斜著身子靠在門邊,靜靜觀察鐘宇圜。
“小少爺,十圈了,可以休息了!
“不,我還有力氣,給我跳繩!编鲀合蛘Z珊伸手。
“少爺身子骨越來越好了呢,要是小姐在,肯定很高興!
圜兒認真說道:“我得快點長大,把身子練好了,才能去找娘。”
語珍聽見這話,既欣慰又感動,小少爺始終沒有忘記小姐!笆牵〗阋欢ㄔ谀睦锏戎∩贍斎フ宜!彼紫律碜,用干凈的帕子給小少爺抹去滿臉汗水。
“是啊,小姐要是知道少爺讓師傅稱贊了,肯定會樂得把小少爺抱起來轉三圈!
語珊看著圜兒,心肝兒發疼,自從小姐不在,小少爺變得更懂事聽話,像個小大人似地,天未亮就起床鍛練身子,師傅還沒到書房,自己先練上幾張大字。
念書、運動、作文章,就是晨昏定省也從未缺席過,每次看他小小的身子端坐在書桌前,就讓人忍不住鼻酸。
小姐在的時候,小少爺哪是這個樣子的,他也會撒嬌、也會耍賴,現在是不是因為……
小少爺也明白今非昔比,必須自立自強?
“娘還沒托人捎信來嗎?”
圜兒一問,兩個丫頭都低頭沉默,這話,每隔兩日小少爺便要問上一遍,他想娘了,也擔心娘在外頭過得不好,對吧?
見語珍、語珊不語,圜兒勉強一笑,說道:“是我心急了,哪有這么快,要找到合適的地方落腳,得花時間的!
語珊忙接下他的話。“可不是嗎?小姐性子挑剔,又不是隨便什么破爛地方都能住得下的!
語珊的話讓在旁偷聽的孟晟抿了嘴,依她們的標準,蔣家老宅大概就是所謂的破爛屋子吧。
他站直身子,朝圜兒走去,還沒走近呢,不只圜兒,語珍、語珊也滿臉戒備,一人一手拉住圜兒,想把人給藏起來似地。
他在她們眼底看見敵意。
“蔣舅爺走錯地方了,霜園在另一個方向!闭Z珍冷淡的說。
“我來找圜兒!
只見圜兒從語珍、語珊身后站出來,回望孟晟的目光中帶著寒意,這是……五歲孩子的目光?
孟晟苦嘆,看來因為孟霜的介入,受苦的不僅僅是燕無雙。
“找我有什么事?”圜兒抬高下巴,滿臉倨傲。
孟晟失笑,這個表情真像他的娘,都是骨子硬的驕傲家伙,將來他會不會也像燕無雙那樣,事事不低頭?
“我想告訴你,如果有任何事需要幫忙,可以找我,我很樂意!彼尫派埔狻
“任何事都可以嗎?”他的下巴抬得更高,眉一挑,十足十的使壞表情,又跟他的娘一樣。
“對,任何事都可以!”孟晟回答得篤定,他還不至于對個孩子言而無信,更何況他也好奇一個小娃兒能多“壞”。
“好,請你把霜姨帶回蔣家、永遠別出現,可以嗎?”他笑著,得意非凡。
他的驕傲像他娘,丟難題的能耐也像他娘,強將手下無弱兵,夠狠、夠壞,比起他的娘,青出于藍勝于藍。
語珊、語珍雙雙低頭,掩嘴輕笑,好樣兒的,果然是她們家小姐親生的,腦子就是比別人家的好使。
“不行嗎?我還以為‘任何事’都可以。”圜兒瞠大眼睛,死盯孟晟,等待他回答。
好吧,他總是落敗,不管在燕無雙面前,或她兒子面前,這對母子是專門生來折磨他的。孟晟苦笑,“對不起,我沒辦法。”
“我娘說,既然沒有辦法做到,就不要輕易許下承諾。”他挑挑眉,丟下一抹嘲諷。
轉身,不想跳繩了,回去默書吧,他不想在“壞人”身上浪費時間。
他一手牽起珊姨、一手牽著珍姨,三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沒辦法帶走孟霜,但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找到你娘!痹捗摽诙觯详砂脨,這不是中了人家的激將法嗎?
天,那個“人家”才五歲。
孟晟猜錯了,那個“人家”根本沒使激將法,只是沒空理他,所以連頭都懶得回!安槐,我的娘我自己找!
這種態度……是小孩該有的嗎?太不給人面子、太可惡、太傷人自尊。孟晟幼稚了,竟和一個五歲小娃杠起來。“你才五歲,等你大到能出門找娘,你娘不知道已經走了多遠!
不過,他的幼稚竟然成功地讓圜兒停下腳步,他怒氣沖沖地走到孟晟面前,怒氣沖沖地指著他的鼻子說:“如果是這樣,還不是你們家的人害的。”
孟晟咬牙,端起態度說:“你可以選擇繼續拿我當敵人,或是讓我幫你一把!
“你會幫我?當我是傻小孩嗎?”那個霜姨會希望娘永遠不要回來。
“我當然會幫你,就算找不到你娘,我也可以當你的師傅,指導你練武功,否則,就算你有本事跑一百圈園子,還是無法飛天遁地,還是無法打敗壞人、保護你娘!
話說完,他炫技似地,縱身飛上樹梢、足點高枝,繞著園子轉一圈,再躍回地面,穩穩地站在他的面前。
好厲害……好厲害!圜兒的眼睛發直,心臟怦怦亂跳,臉頰充血,他羨慕得快要流口水了,可是……正邪不兩立,遠小人、親君子,他……用力扭頭,驕傲地抬起下巴。“不需要,我爹會教我!
“你爹有空嗎?”他指的是皇帝重用岳帆,時時召他入宮商討大事。
“我爹確實沒空,他得照顧霜姨。”童稚的聲音卻說著令人發酸的話語,實在讓人很難相信,眼前的孩子只有五歲。
在圜兒面前,孟晨覺得自己很幼稚、對方很老成。
“你爹是皇帝的肱股大臣,男子以事業為重,他沒有太多時間留在府內!
“意思是,你很閑?”
嘖,鐘宇圜和他娘一個樣兒,氣死人不償命,他強壓怒氣,回答,“對,我閑到發慌,才有時間替你找娘、教你武功,要不要?一句話!”
“不必,多謝費心!编鲀涸俣绒D身,背影傲氣得讓人跳腳。
孟晟深吸氣,這個小家伙比扎卡達西更有把人惹到氣炸心肺的本事。
“嘗到苦頭了?我早說過,他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笔Y孟霜的聲音幽幽傳來。
呼……孟晟吐氣,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妹妹。她眼下有淡淡的墨暈,瘦了,臉上落落寡歡。
嫁給岳帆不是她最大的夢想?如今心想事成,還有什么不開心?
“圜兒因為你而失去母親,你期待他怎么對待我們?”他口氣清冷。
“哥,那不是我的錯,你不能把事情算到我頭上,我是你親妹妹啊。”她目眶一紅,泫然欲泣。
沒錯,正因為她是親妹妹,他才會罪惡、才會難為,但……木已成舟,他能怎么辦?
“在尚書府,日子過得不好嗎?”
見哥哥緩了口氣,她點點頭,楚楚可憐道:“公婆對我客氣卻疏離,可是他們以前對待燕無雙卻像對女兒一樣,我初接府里中饋,這么大的一個家,掌理起來有多困難,知道嗎?誰能夠不出一丁點兒錯?
“下人非但不幫忙,還在背地里等著看笑話。鐘宇圜更不必說,從剛剛的態度就不難知道,他是怎么待我的,即使我對他千般萬般好,他還是用看仇人的眼光看我。在尚書府里,我能依靠的只有岳帆了,可他一天到晚不在家,哥知道我有多苦多悶多冤!
她真的恨,如果有個對手,還可以跟對方纏斗,問題是她沒有對象、沒有一個“刻薄的嫡妻”來彰顯她的可愛溫柔,她沒辦法讓岳帆向自己更靠近,她覺得孤立無援,害怕極了。
“你得受著,這是你選擇的!
“我沒有說我不受著,但是……我苦!”
“很苦嗎?燕無雙剛嫁進尚書府的時候只有十四歲,十四歲的她必須掌家,必須代替丈夫孝順公婆,必須獨自生下兒子、教養兒子,因為她的丈夫常年在外打仗。然而她日盼夜盼,終于把丈夫給盼回來,卻沒想到丈夫身邊有了新歡,想想她,再比比自己,誰苦?誰悶?誰更冤?”
突然發覺,每次碰到燕無雙的事,他就會變得多話,如果多話能幫得上忙便罷,偏偏說得越多,心中的無力感越重。
哥哥問堵了她,蔣孟霜一時無法回答。
“當初,你第一眼見到岳帆就存了心思,那時我是怎么告訴你的?我說岳帆與妻子鶼鰈情深,誰都無法插足兩人中間,你卻告訴我,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
“我讓你熄了非分想法,你卻在事成之后告訴我岳帆對你的承諾,你一臉得意地說:‘誰說他們之間無人可以插足?’還說再密的雞蛋都有縫,何況是夫妻。
“你信心滿滿一定會成為岳帆心中最重要的女人,現在你的信心呢?燕無雙把位置騰出來給你了,你還要怨東怪西,她什么都不要求,只求你善待鐘宇圜,可你是怎么說他的?你說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不!你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如果燕無雙知道你這樣對待圜兒,決心回來與你一爭,你真的認為自己有勝算?孟霜,我已經講過很多次,現在我再告訴你一遍,我這輩子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在岳帆受重傷時,讓你隨侍在他身邊。
“我不會同情你,我不會在乎你的埋怨,有本事,你就把日子往好的過,沒本事,就把岳帆還給燕無雙。我沒有對圜兒說謊,我是真的會想盡辦法把燕無雙找回來!”
“大哥……”蔣孟霜的心抽痛著,雙眼含淚望向哥哥!暗锱R死前要你好好照顧我和孟瑀,可瞧瞧你是怎么對我的?你不希望我幸福嗎?”
她又戳中他的軟肋了,大掌壓在她的肩上,他語重心長說:“孟霜,對鐘宇圜再好一點,他的娘已經把自己的幸福讓給你了,倘若你還不懂得惜福,只會不斷抱怨,你真的不配當蔣家的女兒!
“孟晟,你來了!贝藭r鐘岳帆大步朝他走來。
一進家門,就聽見舅爺來訪的消息,鐘岳帆很高興,他有許多事想與孟晟商量,過去幾年生死相依,他們是最好的兄弟。
聽見丈夫的聲音,蔣孟霜立刻背過身,悄悄拭去淚水。
鐘岳帆走近,發現氣氛不對,連忙問:“怎么了?兄妹吵架?”不會吧,蔣家兄妹情深是人人都曉得的事。
蔣孟霜笑盈盈地轉過頭,回答,“沒事,是太久沒見著哥哥,想他了!
鐘岳帆笑道:“這么大還撒嬌?”
“怎么,吃醋啦?”蔣孟霜含笑問。她希望他回答:是,吃醋了。
因為她開始缺乏自信了,那夜……他在夢里喊著燕無雙的名字。
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她,沒有停止過,她知道他時常往燕府跑,希望能得到一點消息,她知道他時?粗鲀旱哪,想念燕無雙……這一切都讓她惶惶不安,始終放不下燕無雙嗎?
燕無雙是在后宅養大的女子,不知道外頭有多危險,更何況她沒帶走任何嫁妝,這樣的女人根本無法在外面存活。
一個月過去,杳無音訊,說不定她早已曝尸荒野。
連公婆都不認為她還活著,岳帆為什么放不下?是因為太喜歡了嗎?
鐘岳帆沒有回答,只是拍拍孟晟的肩膀,說道:“以后多往家里來吧,免得孟霜掛念。”
她又心酸了,不只因為答案不在預料中,更因為他不喊她“霜兒”。
是不是因為他心里有另一個“雙兒”,是不是因為她再努力都無法取代另一個雙兒?小心眼,讓她更加難受……
深吸氣,她勉強自己微笑!拔胰渚撇,你們一定有許多事要談!
“好,麻煩你!辩娫婪珱]有多心,領著孟晟往書房走。
看著兩人的背影,蔣孟霜眼眶泛紅,許久,咽下委屈,她握緊拳頭對自己發誓,“我不會輸的,燕無雙,我絕對不會輸給你的!
剛坐定,鐘岳帆就問:“孟晟,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無雙的下落?”
這句問話讓孟晟心頭一震,眉心微蹙,懷里那張宣傳單突然變得灼熱。
要坦白嗎?說自己收留燕無雙,讓岳帆整整一個月像無頭蒼蠅那樣到處亂找?他會不會誤以為自己是在幫助孟霜,不讓燕無雙回家?
岳帆如果這么想,那么孟霜……想起她的淚水,想起她的處境不易……身為哥哥,怎能落井下石?
“你怎么會這么想?”孟晟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