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她抬頭,不意外會在租屋處看到他,室友曾抱歉地對她說,他每天都來等她,請都請不走。
“學長!
她為了讓自己冷靜,消失了一個星期,當回來時,要面對什么事,她已經在心里演練過幾百遍。可是她發現,演練再多次也沒用,當提槍上陣時,她沒用的只想掉淚。
“依依說,你出國工作?”
“對!
愛情初萌芽時,校內的同學都無法置信她的選擇,因為學長是這么木訥嚴謹的男生,家世雖好,卻不擺闊,衣著簡單不花俏,沒有名車,摩托車是他代步的工具。他不會玩,只愛讀書,唯一的娛樂就是看電影,舞廳沒去過、聯誼沒去過。
在大學生眼中,學長是個很無趣的人,但她就是喜歡,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吧?只要覺得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很快樂就好。
“還好嗎?會不會累?”
他應該生氣才是,女朋友消失一個星期,最后還要靠她的朋友泄漏行蹤,他才知道她去哪兒了。
她不主動聯絡,讓他找不到人,令他擔心,明明見到面后,他應該要責備的,而不是關心她累不累……
“我很累,你可以走了!彼轮鹂土。
“好,你休息,我明天再來找你,回來就好!
她轉身不想看他,也不能看,她不能讓他看見她臉上心痛的不舍。
她請求褚媽媽給她三天,這是最后和學長在一起的時間。
如約,三天一到,她開始疏遠學長;一個月后,她剛巧受到汽車雜志主編的邀請,到新加坡當車展的ShowGirl,她二話不說答應了。
她做了這么多努力,心還是離不開他、想著他,她很想任性地請教褚媽媽,換作今天她們角色對調,她會怎么做?!
“明天……你不用來找我了!
就算他是木頭,也該感受到她這陣子的冷淡了。
他找不到她,她不接他電話,還和其他男生出游吃飯。
他雖然信任她,但愛情不僅僅只要信任就好。
“黎黎,你的想法是什么?”
她握緊拳頭!拔铱梢韵戎滥愕膯幔俊
她這樣問,根本是在傷口上撒鹽——她的傷口。
“我很簡單,我會對你很好,呵護你、照顧你一輩子。”
一輩子嗎……
真好……
“但……”黎俐轉身,強迫自己用最冷、最無情的表情看著他——
“你并不適合我!
“原來你要結婚嘍?”
因為包子姐的大嗓門,大家全都知道了寶忠哥哥的事。
一早還勞駕褚夫人來和她道恭喜。
“我沒有要結婚!崩枥届o澄清。
褚夫人仍舊笑呵呵,除去心頭大患,當然開心嘍。
“別害羞,連你的經紀人都這么說了,八九不離十了,結婚好啊,女人靠容貌不能靠一輩子,要找個疼惜自己的對象才是真的,你有這樣的想法,褚媽媽也很贊成!”
褚媽媽?
什么時候褚夫人又把她當成談真心話的姊妹淘了?
不了,她敬謝不敏。
在今天開拍前,她必須找到學長,至少要把事情解釋清楚,上一秒他還在向她告白,下一秒就以為她要嫁給別的男人,學長會怎么想?
但找學長顯然是件很困難的任務,一個褚夫人還不夠,連褚小么都跳出來攪局,她堵在路上等著黎俐。
“那么是我看錯嘍?你們之間并沒有情愫?”小么問,昨晚真是峰回路轉,她才在煩惱要不要和老媽坦白她所看到的事,卻聽錢媽媽說,黑暗已經有結婚的對象了?!
黎俐什么都不想解釋,要解釋也不是隨便跟一個擋路的人!
“學長呢?”
小么指指后頭!霸趶S內。”
黎俐閃過小么,但小么存心擋路不讓她走。
黎俐俯視著她,基因這玩意兒很奇特,兄長身高一百九十公分,親生妹妹卻有可能不到一百六十公分。
“什么事?”
“我大哥顯然舊情也綿綿,那你呢?你根本只把我大哥當成耍弄的對象!你不覺得你很殘忍嗎?我哥好不容易忘記你,沒想到你卻又來攪亂這池春水,都十年了,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手?!”
就說了,要解釋也不是隨便跟一個擋路的人!
黎俐面色凝重,推開小么,大步走向制茶廠。
“喂——”
黎俐轉身,食指怒指著小么!皠e擋我的路!”
她也火了,大聲斥責,小么被她這么一吼,倒也愣住沒再動作。
黎俐趕到制茶廠內。
這里一如往常的忙碌,顯然風聲也傳到這兒了,大家看她的表情,有嫌惡、有不屑,他們早認為她是拋棄自家老板的壞女人,因為昨天的事,又更加討厭她的話,那又如何?有差嗎?
誰誤會她都不要緊,黎俐也不管她和學長之后會怎樣,但這個誤會她必須說清楚!
黎俐握緊拳頭,直直往前走找人。
制茶有一個最需要費力揉捻的步驟,必須經由反覆的動作,再加上機器輔助,才能將茶葉外觀定型,經過這兩天的觀察,通常學長不是在茶園里巡視,就會在這里。
果真,她在揉捻機旁找到人了,只是并非學長獨自一人,他旁邊還跟著一個女人,這人很眼熟,第一晚褚家作東宴客時,她就坐在小么的旁邊。她好像是哪個大頭的女兒,年約二十五歲左右,外表溫柔淑靜,是黎俐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變成的模樣。
“學長!彼詈粑!拔铱梢愿阏務剢幔俊
褚頌元抬頭,沒有笑容、沒有表情,經過昨夜的震撼后,現在的態度將會是未來他對她的態度,冷漠、平淡。
昨晚是個失控的晚上,太多情緒讓他徹底失去理智,一味地只想挽回她,想找回當年擁有她的幸福感。不過,幸福是強求不來的,單方面想要挽回也是沒有用的,果然他立即得到教訓,不到一個小時,心里隨即重現當年失去她的苦澀。
昨晚他仔細檢討了,她認為兩人不適合所以提出分手,既然分手了,她當然可以另外尋找適合她且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倒是他自己不干脆、拖泥帶水了,昨天他一廂情愿的告白,在她心中應該很為難吧,所以才無法回答。
褚頌元說:“你就說吧,淑靜不是外人。”
黎俐表情一擰,○○××咧,真的叫淑靜?買樂透都沒這么準!
學長的說法,讓淑靜整個人樂陶陶的,要知道她喜歡褚大哥多久,褚大哥就拒不是外人!她紅著臉,幸福地更靠近褚大哥。
黎俐瞇起眼,殺氣騰騰,如果她穿上紅衣,再披頭散發的話,就會像素命的厲鬼一樣可怕!她恨不得把這號路人甲有多遠踹多遠!
“但我的話題,只有學長和我才懂!崩枥䲠骋鉂夂瘢故意把話說得很曖昧,她任性嗎?對,她就是任性!
褚頌元卻毫不考慮,直接拒絕!叭绻阋f的是昨天的事,那就不用客氣了,這是身為主人的我應該做的事,讓客人受傷,我才過意不去。”
她了解他會生氣、他會不舒服,但她沒有預料到的是他的冷漠、他的不在乎。
黎俐雙臂環胸,感覺到一陣一陣的冷。
“包括問我的問題,也是主人應該做的事嗎?”
“如果現在,換成我和你告白,你會接受嗎?”
褚頌元平靜地迎視,平鋪直敘地說道:“那是我逾矩了。”
逾矩了……那句逾矩的話雖然讓她嚇個半死,卻真的感到好甜蜜,至今仿佛言猶在耳。她知道他在生氣,但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所以學長現在不想知道我的答案了?”
他自嘲!坝斜匾獑幔俊
他是實事求是的人,不太會想像,也不會去猜測別人的想法,只會問自己是不是愿意,如果愿意就盡全力完成。
或許,昨天會告白多少是以為有幾分把握,覺得她和自己一樣,對于舊情依然有難舍的情感,所以她會刻意回避、會不知所措,更甚者在她眼中,他會找到她來不及掩飾的“懷念”。
但事實是,以上都是他自己多想了。
黎俐激動地說:“寶忠是過去式了,我原本是要跟他結婚沒錯,但他拒絕我了——”
褚頌元瞇起眼。“他拒絕你了?”
學長的語氣絕對和“替她打抱不平”無關,那是種更深的怨氣。
“因為他拒絕你,所以你愿意接受下一個備胎?”
褚頌元深呼吸,感到心被掏空了,他沒意料到會這么不堪,替代品嗎?
夠了。
他不想把話說得這么尖酸刻薄,雖然這是事實。
他看到她眼眶中的淚、看到她的惶恐,更知道自己的態度傷到她了,但他必須如此,如果再釋放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點的體貼,他都會不顧一切困住她,這樣對彼此都是束縛。
黎俐心頭一震,腦筋一片空白,她沒預料到學長的不在乎,也沒預料到學長會說出這樣的話。
當年分手時,他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責備。之后,他在畢業前就拿到足夠的學分,隨即到日本攻讀研究所,他離開后,校園里的八卦耳語也自然停止。會不會因為這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態度,才寵壞了她,以為學長不會這么冷漠地對她?
只是,她還是有埋怨的,如果再相遇時,打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樣冷淡地對她,她會不會比較好受?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很單純只是要告訴學長我和寶忠分手了,我和他認識的時間很短,是經由相親認識的,就這樣!
褚頌元面色一凝,她的每一句自清,在他聽來只是越描越黑,怎么聽都會往最糟糕的情況去聯想。所以他會認為,認識時間很短,卻已經認同了那個男人,還想嫁給寶忠哥哥,那這代表什么?只能說她找到合適的對象了,他還能怎么想?
他嗤笑。“我該恭喜嗎?”
黎俐絕望了,他知道他自己此時的神色嗎?
“學長,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昨天你問我如果——”
她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亂了,亂到腦子變漿糊,說的每句話都有一大堆語病,解釋不到,反而像是二次傷害,只是她沒想到學長會突然打斷她的話……
“怎么想都不是重點!
那一瞬間,她看到他黑眸中的冷淡和漠然,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仿佛壓根兒不認識她一般。
他淡淡地說:“不管怎么說,雖然畢業后就不再聯絡,但畢竟你是我的學妹,和別人相比還是多了這層關系,只要你開心就好,找到合適的對象,只要帖子到,學長都會帶著祝福去參加!
“參、參加婚禮?”她困難地重復。
“帖子到,我一定去。”
他聲音很輕,黎俐卻聽得透骨寒心,她怔怔著、喉嚨梗著,還是忍住了胸中極盡的痛。
這是學長的態度嗎?她不能哭,失去了愛、失去了心,那還剩下什么?骨氣罷了。
“學長真體貼。”她啞聲,眸光黯然。
褚頌元沒有回話。
黎俐轉身離開。
久忍的淚卻在轉身時悄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