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書院里卻是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原來江天嘯拉了那匹馬興匆匆的去交作業,管事的教習檢查了馬后腿上的印記后,打了一桶水往“大黑馬”身上一潑,黑色的顔料瞬間化了,露出黃褐色的馬身。
江天嘯氣得差點吐血。
江天舒知道后撓撓頭,很不好意思地說:“那匹大黑馬居然不是黑色的?見鬼了,我們明明是在山上逮到的,誰那么無聊,跑山上去將馬染成黑色的?”
正說著話,卻見江天嘯從里面出來了,江天舒忙迎上前去,低聲說道:“四殿下,我、我也不知道那匹馬是被染了色的。要不,我將無瑕騎著的那匹給你?你將那匹被染色的還我吧?”
江天嘯站定,冷冷的掃了江天舒一眼,淡淡說道:“方才謝國師傳話過來,說這次比賽本來就是各憑手段。我既然上了你的當,愿賭服輸,你那匹馬我也不敢要了,萬一又是染了色的,那我鬧的這個笑話就成為一輩子的恥辱了!
江天舒苦笑作揖,一邊說道:“那我將欠條還給四殿下成不成?咱們依然是好朋友,好兄弟啊,如果不是殿下堵著我們家無瑕,逼著要買馬,我也不會將馬賣給你……”
沒聽江天舒說完,江天嘯一拂袖就走了,原地只留下非常無辜的江天舒。
邊上看熱鬧的學生都忍不住搖頭嘆息——江天舒雖然紈绔,看樣子還是一個老實人。這事看起來還是四殿下的不是啊。
待檢查完江天舒帶回的馬,整個青山書院都轟動了。誰也沒有想到江天舒竟然成了最后的贏家!
雖然也有江天舒走后門的傳言,但很快就消散了,畢竟任誰都不會懷疑這場考試的公平性,因為謝國師如果真的內定江天舒做徒弟的話,完全可以用更簡單的手段,實在用不著折騰這么一遭。
據說謝曉峰在知道結果后將江天舒叫到自己跟前,嘆了一口氣道:“我本來是想要找一個得意弟子來傳承我的衣缽,卻不想竟然遇到了你這等憊懶貨色。練武的資質不好,人又不算聰明,如果不是碰到一個好侍女,你如何能走到我跟前?罷了,我既然有言在先,那就只能收了你,但是你給我記住,若是仗著我的名聲再胡作非為繼續當個紈绔的話,小心我將你逐出師門!”
見江天舒老老實實地點頭,謝曉峰就吩咐無瑕將一個箱子搬過來,箱子打開后里面是一疊一疊的書。謝曉峰又對著江天舒說:“這些書你一個月內要看完?赐旰竽弥@個鑰匙去藏書樓的第十八間,就是最里面那間藏書室,那是我的專屬藏書室,將里面的甲乙丙丁四個書架的書都看完,記著,是按照從上到下的順序看,我一年之后回來檢查!
無瑕驚叫道:“師伯,您不能一走就是一年!”
謝曉峰無奈的說:“沒辦法啊,外面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也該回鄉祭祖了。再說了,我見著這家伙就心煩,現在他就交給你了,無瑕,你要繼續將他看好了!
無瑕不放棄的叫道:“師伯您得指導他練武,我武功方面只是一個半吊子!
謝曉峰卻說:“不怕,練武的知識都在書上呢,看熟了自然也會了。”
無瑕又叫道:“還有文學、兵法、治國之策,您這些都不教,我怎么會教啊?”
謝曉峰說:“不怕,知識都在書上呢,看熟了自然都會了!
不管無瑕怎么央求,謝曉峰還是優哉游哉的回鄉祭祖去了,或者說是游山玩水去了。
后來青山書院里就流傳著一個傳言,說因為謝國師好不容易收的親傳弟子江天舒太不像話,謝國師被這個紈绔世子給氣走了。
于是大家都不羨慕江天舒了,他雖然有了青山書院最珍貴的兩把鑰匙——一把是藏書樓的鑰匙,還有一把是謝國師住所的鑰匙,但是沒有師父教導,有鑰匙有什么用?若光看書就能看會,那大家都能成仙了!所以眾人對江天舒都有些同情。
“世子,現在有個難處!睙o瑕苦著臉看著江天舒。
“什么難處?”江天舒隨手翻撿著書箱里的書,漫不經心的問。
“其他的書籍也就罷了,我馬馬虎虎還算懂一點,到時候也能給您說說,但是這武學卻是一定要循序漸進的,師伯留下的書里沒有入門的啊……”
“那就不看入門的書。”
江天舒拿起一本書,刷刷刷翻過去,也不知他是認真看書還是在翻著玩的。
“萬丈高樓平地起,不打好基礎怎么成?”無瑕正色說道:“我師父與師伯師出同門,但是我師父學的是女子陰柔一路,師伯學的是男子陽剛一路,我來教你怕把你教壞了!
“那就別教了。我說呢,練武都是要從小打底子的,我這樣十八、九歲才正式學武,基本上不可能有成吧?既然學不會,那就不學了!
“可是我師伯留下那么多武學的書給你,一定有用意的,而且,我師伯一身武功實在驚人,你不學,豈不可惜?”無瑕勸道。
“學武其實很累很苦的……無瑕,我向你保證,我會將兵法啊,國策啊,史論啊,什么書都馬馬虎虎看一遍,但我不學武,成不成?”
江天舒各種招式齊出,只差打滾撒潑了,無瑕只能同意江天舒不學武,而江天舒也開始了從未有過的刻苦求學生涯。
“從未有過”四個字是無瑕給他的評價。這位屁股上似乎扎了針,從來不肯老老實實坐滿一個時辰靜下心學習的紈绔世子,現在居然肯在謝曉峰的小房間里坐下來看書,連續一整天也不肯挪窩,就連中飯也是無瑕給他送過去的。
江天舒原先在書院里算是結交了幾個朋友,晚上出了謝曉峰的小樓回到自己住處時遇到了他們,對方看見江天舒深深的黑眼圈,不免關心的詢問,“世子,您難不成改邪歸正,用功讀書了?”
江天舒打了一個哈欠,摟著對方的脖子,輕聲說道:“我最近找到了幾本冊子,是那種最好的,什么姿勢都有。這學生宿舍墻壁太薄,隔音太差,我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師父給了我那棟小樓……什么時候你也帶上丫鬟,咱們去我師父的小樓……玩玩?”
那朋友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謝國師的住處豈能輕易褻瀆……”
無瑕原先不知道江天舒勾住對方的脖子說些什么,但是那朋友的話卻是清楚聽見了,用腳趾想想也知道江天舒說了什么奇怪的話。心中慍怒,但旁人在前不敢妄動家法,等到進了屋子,關上房門就將裁衣尺子拿出來,“你一天不貧嘴嘴就癢了?如今我師伯收你做弟子,正是你改變形象的大好時機,人家也會稱贊你浪子回頭,只是沒想到你竟然這般說話!毀了自己的形象還不算,你……居然將我也拉進去胡扯!”
江天舒看著無瑕,奇怪地說:“我又沒有說過奇怪的話,我的意思是說我在師父的屋子里找到了幾本練武的冊子,好生有趣,什么奇怪的姿勢都有,所以在師父的小樓多練了一會!
無瑕呼呼的直喘氣,片刻之后才說道:“你說在師伯的書里找到了幾本練武的冊子?師伯的屋子里的確有很多練武的冊子,你可看過一眼?”
江天舒說:“我當然看過,我還練過,嗯,其中一種姿勢是……”他就席地坐下,兩只手隨著呼吸用力,將一條腿抬起來擱到脖子上,“好奇怪是不是?我看只有練胡旋舞的胡姬才要這么練功夫!
無瑕看著江天舒,眉頭深深皺起來,不解的說:“這的確是我們這門練吐納功夫時候的一種姿勢,你怎么學會的?”
江天舒奇怪地說:“怎么學會?我看過了就學會了啊!
無瑕不相信,又問道:“真的?這種姿勢一般都是筋骨夠軟的五、六歲孩子才能學會的,你都十八、九歲了,怎么學得會?”
江天舒將腿放下來,得意洋洋地說:“我是練武的奇才!
無瑕冷哼了一聲,說:“不管你是練武的奇才還是蠢材,你先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自毀形象?別想用一個奇怪的姿勢來轉移話題,你不將話說清楚,我今天絕不放過你!”
江天舒連忙往后退,“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說了這件事,剛剛那個人他誤會了,不關我的事……”又央求說:“無瑕,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拿你開玩笑了,我這就去與他們說,我家無瑕是冰清玉潔、潔身自好就如水中芙蓉,絕對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那一種……”
無瑕氣得胸膛起伏不定,幾個深呼吸后才說道:“好好好,我管不了你!反正你也成了謝國師的親傳弟子,有一個大靠山了,從此之后,你再也不用擔心你那二弟弟吃了你、啃了你,我明天就收拾行李回我師父身邊去!”
江天舒苦著臉求道:“這是最后一次,成不成?”
無瑕冷著臉,說:“不成!”
江天舒可憐兮兮地將手遞出來,“那你打,打腫了也沒有關系,就是請你不要走!
無瑕怒道:“你好歹也是一個成年人了,不要這么裝傻成不成?”
江天舒苦惱地說:“什么裝傻?”
無瑕看著江天舒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動,試探著說:“你是覺得自己處境危險,所以一定要毀了自己的形象,好讓別人放松警惕,是嗎?”
江天舒有些迷惘的問道:“好讓別人放松警惕?好讓誰放松警惕?”
無瑕有些失望又有些生氣,大聲的說:“像你這樣的傻瓜還讀什么兵法什么史論,純粹是浪費時間!”
江天舒嘿嘿笑道:“我也覺得是浪費時間,但是只能捧著書發呆啊,因為我不看書你就要打我了。”
無瑕瞬間一甩簾子出去了。
后面傳來江天舒可憐兮兮的聲音!盁o瑕,你不打我了,是嗎?!”
無瑕知道自己不該懷疑,且自己的懷疑很沒有道理,但是看見江天舒擺出那個奇怪的姿勢,她怎么能不懷疑?江天舒就是個紈绔沒錯,他絕對不可能是武學奇才,絕對不可能!
但是無瑕卻知道,男子的筋骨再柔軟,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就完成那個姿勢——雖然江天舒做出那個姿勢的時候看起來似乎非常吃力。
那個姿勢是無瑕師門晚上睡覺練習吐納功夫時候的一種姿勢,無瑕自己十幾年來也一直用這種姿勢睡覺,有時候換左腿,有時候換右腿。
這天午夜,無瑕強迫自己醒來,她悄悄拉開簾子往里間看去,月光灑進窗戶,在江天舒的床前留下一片銀白色的光影,江天舒蒙頭蜷臥在被窩里,一動也不動。
無暇忍不住失笑,隨即眼睛定住在被窩上頭——被窩一動也不動!不是通常說的不動,而是完全靜止。她猛然察覺被窩里沒有傳來呼吸聲,沒有江天舒那睡著后的均勻呼吸聲!
無瑕一個箭步上前,往江天舒的床上撲過去,瞬間叫了一聲糟——被窩里塞了一個枕頭幾件衣服還有一個小衣服箱子,什么玩意都有,就是沒有人!
被窩已經冰涼,根本不知道江天舒什么時候離開的!
無瑕撲到窗前,這是青山書院的學生宿舍,江天舒所在位置是三層樓,距離地面頗為遙遠,如果直接跳下去很是危險。
她認真的瞧了一眼,窗戶洞開,旁邊沒有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