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柯震離去后,樓楚楚在門前怔怔呆立了不知多久,突然,她提步走向屋外的垃圾桶,緩慢彎身在里頭拾起那被人丟棄的藍色空盒。
少了戒指的盒子,顯得空蕩蕩的,教人看了忍不住眼眶發熱。
她遽地回身,焦急發狂似的緊捧著戒指盒,奔往方才費奇扔掉戒指的方向。在哪里、掉在哪里了?
她跪在草地上,不顧會弄臟自己身上的衣服,在灑過水后的泥濘草地上,四處尋找著戒指。
地上粗銳的石礫劃傷了她伸探在草地中不斷摸尋的柔嫩手掌,她卻恍若未覺,一心只想尋到那只被他丟棄的戒指。
終于,她在院子某個角落,找到了那只璀璨的鉆戒。
鉆戒上,早已沾染了骯臟的泥土,她仔細的擦拭干凈,小心翼翼的將它按在自個兒心窩處的位置。
滴答、滴答……
耳邊驀地響起水滴落地的聲音。
是下雨了嗎?
她雙手緊握著戒指,仰頭望著天空。
藍天白云,晴空萬里,沒有絲毫下雨的跡象,那么這水滴聲,是從哪里來的呢?
臉頰似有溫熱的液體滑過,她愣愣地抬手摸上,這才發現,原來,那滴滴答答的水滴聲,竟是從自己眼中不斷竄流溢出、悲傷難抑的淚水……
深夜兩點,應是一般人早已沉睡入眠的時間,但位于海灣邊的無名咖啡廳四樓健身訓練室中,費奇卻還獨自清醒著,一個人對著吊掛在半空中的沙包,瘋狂揮拳出氣。
他手上纏繞著練習用的白紗布,正一拳一拳兇猛地擊向沙包。
砰!砰!砰!
巨大的擊拳聲響回蕩在寂靜、偌大的訓練室中,聽得叫人萬分心驚。
他穿著黑色背心,渾身早已因長時間的劇烈運動而濕透,但他卻無法停止下來,因為只要他一停,腦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現下午那男人擁抱著樓楚楚的該死畫面,和她最后對他說的那些話——
我一點也不愛你……
我只是因為寂寞,所以才想找個人陪伴……
你只是我在等待他歸來時,間暇無聊時的一個替代品……
想到這里,他的眸子不禁變得黯沉,揮拳的動作亦變得更加猛烈、兇狠。
砰!砰砰!砰!
拳頭重擊沙包的龐大聲響幾乎震動了訓練室的天花板,更嚇壞了那蹲在訓練室外,正鬼鬼祟祟往內窺探的人。
“你三更半夜不好好待在床上睡覺,跑到這里來做什么?”半夜在床上醒來,找不到自己心愛的小嬌妻,狄司頓僅套了一件簡便的長褲,赤裸著上身,下樓前來尋人。
“噓噓噓——”被突來的問話猛地駭了一跳的董小鹿,回頭看到是自家親親老公,連忙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狄司頓擰著眉,順從她意思的收聲,光著腳走到她身旁。
“我覺得,費奇好像有點怪怪的!彼紫拢皆谒,小聲的說出自己的觀察。
“怪怪的?”他疑惑的挑眉,目光緩緩移向那位于訓練室中,背對著他們猛力揮擊沙包的男人,“哪里怪怪的?”
“打從他下午回來后,便一句話也不說,連我問他吃飯了沒,也沒理我,平常他不是這樣的啊,總是嘻嘻笑,一副開心得不得了的模樣,可是,這次去外面住了一段時間回來,他就變了,你看,從傍晚到現在,他待在這里練拳已經足足有八個鐘頭了耶,這還不奇怪嗎?”
狄司頓瞄了費奇背影一眼,沒有告訴她費奇所發生的事,只是安慰的開口。
“也許,他只是單純的在發泄體力!表樀腊l泄自己煩郁、受挫的情緒。
“不不不,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倍÷股χ约呵嘻惻钏傻亩贪l,“他好像受到什么嚴重的打擊似的,所以在用這種方式折磨自己!
像是……承受了什么不能說的巨大痛苦,想藉由劇烈運動來逃避遺忘。
“不用擔心,他不過是暫時被某些事困住了,待他自己想通就沒事了!
“怎么能不擔心呢,他可是我們的家人!倍÷孤勓,立即責難似的瞪著自家老公,“你看看他那個樣子,真是讓人擔憂極了……”
費奇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哼!甭理他,我看他是沒事找事,硬要學人裝陰郁,弄些破事來刁難自己。”這時,奧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冷冷的諷道。
“是嗎?”董小鹿依舊放不下心。
“嫂子你就先去睡吧,這事就交給我好了!眾W斯勸她先離開。
“可是……唔……”她還遲疑著,下一秒,卻已讓自己親親老公捂住了嘴。
“交給你了!钡宜绢D對奧斯使了個眼色,在見到他響應的點頭后,便一把扛抱起還掙扎不休的小妻子,將她強硬帶上樓去了。
待他們走了后,奧斯這才冷哼一聲,踹開訓練室的透明玻璃門,緩步踱進訓練室。
“你現在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打算給誰看,那個女人嗎?”他彎腰拾起一旁格斗訓練用的手套,重重扔至費奇背上,“哼,不過是被甩了,有必要像瘋子似的三更半夜不睡,在這里一個人狂練拳泄憤嗎?”
打從費奇下午回來,自己便猜出他跟那女人之間鐵定發生了什么事,否則,原本興高采烈去找人的他,怎么最后卻失魂落魄獨自帶著行李回來。
“滾!北皇痔讚糁械馁M奇沒有回頭,只是停下擊拳動作,扶住沙包,由薄唇冷冷吐出一句。
“滾?”奧斯聽了不屑的發出嗤哼,“口氣還真大,如果你真有本事,就別只在這里對著沙包練拳泄憤,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不覺得丟臉嗎?”甚至還讓嫂子因為太過擔心他,半夜不肯睡的蹲在訓練室門口守著他。
“我再說一次,出去!
“行,打贏我,我就出去!彼涂床粦T費奇那副要死不活、死氣沉沉的鬼模樣,想發泄是吧,行,他奉陪!
刷地戴上手套,奧斯活動了下手指,站到訓練室場地中央等待費奇。
費奇終于轉過身,滿臉陰霾,危險地瞪著他。
費奇撈起地上的手套,緩慢的戴好,亦踏進場地中央,與奧斯對立而站。
下一瞬間,只見兩人同時出手,利落的出拳攻向對方——
一人肘擊,一人便防衛掃腿,一人猛烈勾拳,另一人便還以一記狠厲前踢,不知經過了多久,兩人終于打完,同時仰躺在地上,氣喘吁吁地盯著天花板。
“清醒了沒?”這下,他發泄完滿肚憤郁的怒氣,舒坦了吧?
奧斯比費奇快一步調息好呼吸,屈腿翻身坐起,動手拆掉流汗濕透的手套。
費奇依舊躺在地上未回答,胸膛因急遽的喘息而上下起伏著。
“雖然我不知道你跟那個女人發生了什么事,也只在射擊大賽上遠遠見過那女人一面,但是,我可以看得出來,她對你的感情不像作假,如果你發泄完了,腦袋也清醒了,就去查一查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使她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突然變了這么多,這才是現在的你真正該做的!倍皇窃谶@里自郁憤懣,浪費時間。
語畢,奧斯扔下手套站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走了,這里就留給你清理了!
他緩緩步離訓練室,留下費奇一個人待在這寂靜的空間中。
費奇以手臂撐遮著自己的雙眼,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地上,墻上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在時針指向三點時,他忽地想通似的輕笑出聲。。先是輕笑,而后笑聲漸漸變大,最后他倏地翻身坐起,一掃之前的陰郁神情,整個人的精神豁然振奮起來。
是!奧斯說得對,她不可能突然轉變這么大,嘴上說不愛,眼底卻有依戀和悲傷,那些她所說的傷人話語,仔細一想,全都漏洞百出。
什么替代品?什么不愛他?那分明是她刻意想要逼他離開的謊話,那個未婚夫柯震,更是可疑的很。
對!沒錯,事出必有因,他必須查出她之所以拒絕他真正原因,查清她隱瞞的苦衷,然后,親手搶回屬于他的女人。
一想到這里,他立即躍起身,馬上回房間展開調查。
陰暗的房間內,計算機屏幕正不斷變換著,而一旁的打印機也一頁頁打印出關于柯震的調查報告。
看著那一張張的調查報告,費奇越看眉頭越加深鎖。
原來,這就是她一直隱藏著的秘密,與她非要將他從身邊推離,無法說出口的苦衷嗎?
他細細閱覽著報告上頭的內容一邊在心中整理——
柯震,三十二歲,執業律師,與樓晴晴于七年前結婚,生下一女柯潔柚,現今六歲。
有黑道背景與家暴前科,但家暴案件遭施壓注銷,秘密從事不法交易,進行暴力犯罪,但因無確切證據,故至今仍以律師身份,游走在黑白兩道之間。
對妻妹有異于常人的迷戀與變態妄想,從數據判斷,柯震具有虐待癖好,人格極端異常,已達高度危險分子。
曾多次凌虐樓晴晴,四年前樓晴晴與其離婚后,由家中三樓墜樓身亡,經警方調查乃是意外,但疑點甚多,也有一說,樓晴晴的墜樓意外與柯震有極大關系。臨死前,樓晴晴將柯潔柚托付給妹妹照顧。
柯潔柚因為親眼目睹母親墜樓,受到巨大的驚嚇,之后患有恐人癥,害怕陌生人的靠近與碰觸。
樓晴晴死亡后,為保護柯潔柚,樓楚楚私自帶著她躲至鄉下,卻多次被柯震發現,在一次逃亡途中……
原來楚楚額上的傷是被柯震燙的!
費奇瞇起眼,壓抑憤怒將資料看完。
目前,目標已知樓楚楚所在,并綁獲了柯潔柚,威脅樓楚楚回到目標身邊,并與其結婚……
調查報告到這里結束,之后,便是厚厚一迭與柯震有關的犯罪紀錄,以及與黑道秘密交易的相關數據。
所以,是因為小鬼在那家伙的手上,她才不得不受制于柯震的恐嚇威脅,狠心拒絕他嗎?而這也是她深藏在心中,令她夜半惡夢、恐懼萬分,不能說也不敢說的秘密?
她真是個傻瓜啊!
她大可將這一切坦白告訴他,可她偏不,寧可一個人承擔起這一切,也不愿他卷進事件中,是害怕他受到那家伙的傷害嗎?
難以言喻的心疼瞬間涌上他的胸臆。
當她對他說出那些殘忍的話時,她的心想必比他還痛吧?
費奇不舍的閉上了眼,腦海中頓時浮現下午樓楚楚雙眼凝滿淚水,傷心望著他的神情……
“柯、震——”他一字一字冷冷從薄唇吐出這個名字。
威脅、恐嚇嗎?
很好,膽敢窺伺、覬覦他的女人,他會讓柯震知道,他這個被人稱作惡徒的人,報復的手段是多么地殘暴可怕,那家伙最好有心理準備接受他的痛擊……
他按下內線電話通話鈕。
電話響了一陣,才被人緩慢接起。
“……什么事?”
“我需要你們幫忙!彼驅Ψ教岢鲆,在得到對方的應允后,他終于恢復好心情似的彎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