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正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深陷恐懼,而又不那么過度造作。
她深呼吸,對著鏡中那張平靜的嬌顏擠眉弄眼。
下一刻,她的腳邊傳來男人微弱的呻吟聲:“拜托……放過我吧……”
她冷冷挪動媚眼瞥去,一個身形高壯,穿著邋遢,頭頂微禿的男子,此刻正面朝下,趴伏于地板上,被反折在腰后的手骨明顯突出,已達開放性骨折的程度。
男子的另一手,被一把銀森森的藍波刀固定住,鮮血淋漓。
“拜托,放過我吧……”男子痛嚎的哀求起來。
“嘿,別這樣,你得再堅持一下!贝┲谏俳z睡袍的蕾妮,彎下腰身俯瞰被她一腳踩著的男人。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再動你的歪念頭。”男人臉色發白,額頭沁滿汗水,努力抬動眼皮往上凝覷。
“沒弄錯的話,你應該是大衛。羅德曼?”
看著右上方低俯的嬌艷臉蛋,直至這一刻,男人幾乎不敢置信,這個柔弱的女人在短短二十秒之內,奪走了他的刀,將他制伏于地。
“你是條子?”男人痛得直抽氣。
“你覺得呢?”蕾妮揚動水嫩的紅唇,笑得甜燦。
“不,不可能,條子的身手不可能有你這么好,你是軍人?”男人努力想猜出性感新住戶的背景。
“你不需要知道這么多,你的工作就是騷擾我,盡可能的傷害我,讓我感到害怕。”蕾妮笑咪咪地說道。
……瘋子!男人在心中咒罵道?纯此F在是什么狼狽模樣?她別傷害他就不錯了!
驀地,蕾妮瞇起那雙柔媚的貓眼,柔軟的嬌軀倏然緊繃。
男人正覺得奇怪時,插在手背上的藍波刀忽然無預警地被抽起,鮮血冒出,他發出慘痛的哀嚎。
“給我閉上你的狗嘴!”蕾妮壓低音量咒罵道。
下一刻,塊頭沉重的男人如同沙包一般被抓起,老天,他要被這個瘋婆娘解決了?!男人的臉孔因驚恐而扭曲,歪斜的嘴巴張大,發出嚎叫。
但就在下一秒鐘,男人的嚎叫即刻遭蕾妮的尖叫掩蓋。
這是什么情況?看見蕾妮往床上一躺,緊接著將他拉過去,男人傻住。
“變態!放開我!不要!”蕾妮放聲尖叫。
男人錯愕之時,房門忽被重重踢開,發出劇烈的碰撞聲響,他別過臉,看見一名高大年輕的俊朗男子,手中緊扣著一把短槍,臉色陰沉地沖進來。
男人興奮難抑的疾呼:“嘿,你來得正好,救救——”
一道硬物快狠準地撞上男人的鼠蹊部位,男人霎時消音,一張臉漲成茄紅色,直挺挺的倒落在蕾妮身上。
“給我起來!你這個該死的人渣!”凱爾咒罵著,把槍管頂上了男人的后背。
蕾妮蒼白著嬌顏,美眸含淚,不住地飲泣!皠P爾……”
“別怕,你已經安全了!眲P爾動手將男人撂起,用著堅定的口吻安慰道。
盡管他不明白,為何這個意圖強暴蕾妮的變態,漲紅著臉發出悶哼聲,不過他雙手緊撫著胯下,猥褻的舉動做足了暗示。
“你這個狗娘養的混蛋!”凱爾將槍收至后腰的槍套,撈起癱軟在地上的男人,狠狠痛毆了男人數拳。
男人先是下方最脆弱之處受襲,接著又連吃數記鐵拳,再加上左手背慘遭刺穿,這八成是他“有經驗”以來,出師最不利的一次。
見男人癱軟的趴在地板上,凱爾即刻上前查看蜷縮在床角的顫抖人影。
當他的大掌輕輕搭在蕾妮單薄的肩上,她驚惶地縮了一下,凌亂的棕色發絲散落而下,掩去了那張嬌媚的容顏。
“相信我,你很安全!笨粗s成一團的發抖嬌軀,凱爾剛硬的心悄悄軟化了一小角落,低沉的聲嗓不自覺地放柔。
嬌嫩的啜泣聲,斷斷續續傳來,僅著黑色蕾絲睡袍的嬌軀,緩慢地轉向他。
下一刻,凱爾怔住。
眼前這一幕,絕美得教人忘卻了呼吸。
她半側著臉,透明的淚珠沾附兩頰,使得雪白肌膚益發晶瑩剔透,襯上受驚無措的神情,令她看上去就如同一朵被雨水打濕的白色茉莉,美麗而透明,卻也脆弱易碎,狠狠攫住他的心跳。
他并非公私不分的人,他從不在重要時刻,帶入個人感情,特別是在進行緝捕任務時,尤其忌諱。
盡管這一回算不得是任務,蕾妮也不是遭受拐騙販賣的受害者,她是他的朋友——這五年來,除去工作上有交集,公領域以外的女性朋友。
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莫名地震搖了凱爾的心。
“謝謝你……凱爾,如果沒有你,或許我……”蕾妮的啜泣將他拉回現實。
見那雙柔媚貓眼流出更多淚水,凱爾胸中一動,幾乎是出于男性本能地伸出雙臂,將顫抖的她摟入懷里。
“噓,別說話,你需要一點時間冷靜下來!彼脺嘏拇笫州p揉她的纖臂。
蕾妮的臉貼靠在他堅硬的胸口,心底悄悄嘆了一口氣,非常滿足的那一種。
一如她想象中的那樣溫暖。
“慢慢來,你得先讓自己恢復理智,然后告訴我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
他溫暖的磁嗓,仿佛是驅散惡夜的曙光,即便這是一場可笑的騙局,她麻木不仁的心依然深受觸動。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伸出雙手回擁,凱爾必須深呼吸一口氣,幫助自己抑下胸中那份騷亂。
嘿,她只是一個朋友,對彼此都不熟悉——只比陌生人再熟一點的朋友。
他不該對她產生異性的沖動……慢著,那是血嗎?
凱爾撤回心神,茶眸緊瞇,望著被褥上的那攤血跡。“蕾妮,你受傷了?”
軟軟依附在他懷中的嬌軀,驀然一靜,美眸朝著凱爾停頓之處掃去,霎時,一抹懊惱掠過她的臉。
但她不慌不亂,即刻做出應變措施!拔业奶臁鞘茄獑?那是誰的血?是我的嗎?”
蕾妮陷入恐慌的張望自己,她撩起身上的睡袍,露出一截白晰柔嫩的胸口,以及若隱若現的雪白渾圓,纖手在身上不停摸索。
凱爾喉頭一緊,立刻按住她的肩膀!皠e緊張,那不是你的血!
他發現了什么?蕾妮暗自一凜,滿盈淚水的美眸卻故作茫然的瞅著他。
凱爾發現自己的手背與衣上沾染了血跡,而且是在碰觸蕾妮之前,趁著蕾妮慌張失措之際,一方面也是為了避開那令他緊繃的活色生香畫面,他別開眼查看暈厥在地板上的歹徒。
這才察覺,那個人渣的左手背血肉模糊,明顯是刀痕,但……哪來的刀?還有,這家伙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我的天!是那個時候嗎?”蕾妮搗著嘴巴,發出悶呼。
凱爾的注意力被拉過去!笆裁匆馑迹俊
“那個人……他忽然闖進屋里,那時我正好要回房休息,他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從后方抱住我,我好害怕,拚命掙扎,還用肩膀去撞他,后來他朝我舉起手里的刀,我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在對抗的過程中,一把搶過他的刀……”
說到一半,蕾妮濕潤的眸光浮現恐懼,更發出窒息般的抽氣聲。
這只是一個過程,凱爾聽過無數的受害者描述事發情景,早就習以為常,盡管出于人道精神的同情,但他依然必須秉公處理,讓受害者詳述經過。
可面對蕾妮,興許是身分的不同——畢竟她不是人口販運下的受害者,也或許是對她懷有奇異情愫,他很難做到鐵石心腸。
“慢慢來,別緊張!眲P爾將顫抖得更厲害的嬌軀擁入胸懷。
“噢,凱爾……當時真的太混亂了,為了不讓那個禽獸得逞,你不會相信我像發了狂似的拚命揮舞那把刀,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的瘋了……”
可憐的善良小姐,她開始語無倫次了。凱爾心疼的望著懷中那張惶然的嬌顏。
“我一定是瘋了吧?我居然敢對歹徒揮刀子……”
“聽我說,你沒有瘋,這很正常,一般人在面對險境的時候,很可能在受到刺激的情況下,做出完全無法想象的防衛舉動!
“凱爾……我好怕……嗚嗚……”蕾妮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雙手勒緊了他強壯的腰背,仿佛試圖從他身上尋求力量。
“噓,沒事了。”他抱緊了她,并且低下頭親吻她的發心,這突如其來的溫柔舉動,就連他自己也微怔。
可就在他找回理智之前,蕾妮忽然抬起淚水潰堤的小臉,脆弱無助的凝視他。
他的心口發灼,深濃的保護欲被喚醒,這一連串難以言喻的情緒以及異舉,在在說明了一件事實。
他喜歡上蕾妮了。
“凱爾,他差一點就……就對我……”她咬著唇,滿臉的受創,淚水一波又一波涌出眼眶。
“你是勇敢的女孩,他傷不了你。”他柔聲安撫著她。
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蕾妮驚惶地跳起來,凱爾立刻拉她入懷,大手輕輕壓下她的后腦。
“沒事,我來的路上已經通報這一區的警局,他們派人來了!
地方警察陸續進駐老舊的公寓,開始進行搜證與調查,以一襲磚紅色大衣掩去妖嬈身材的蕾妮,在凱爾的陪同下接受問訊。
一番忙亂之后,警方決定護送蕾妮到親友家,并指派心理治療師協助她重建心理,但這些貼心的舉動全遭蕾妮婉拒。
正在與偵辦警察談話的凱爾,聽聞之后,皺起眉頭走向坐在沙發上,雙手捧著熱咖啡的蕾妮。
“聽說你堅持待在這里過夜?”凱爾在她身前蹲下來,可他實在太高大,即便蹲著依然能與她平視。
低垂著蒼白容顏,神情茫然出神的蕾妮,緩緩與他對焦,有那么一刻,他在她眼底看見一抹悲傷。
但當他試圖看清時,她已對他擠出一抹笑容!俺诉@里,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他眉心的結擰得更緊,沉嗓問:“你的家人呢?”
她沉默了數秒,刻意避開他深邃的注視,小小聲地說:“他們都在美國!
對了,她說過她來自美國曼哈頓,但他下意識認定她是隨同家人一起移居法國。
“就只有你一個人在法國?”凱爾又問。
柔軟的發絲隨著她點頭而滑落下來,半掩去她的面容。
“你的朋友呢?”他忍住想撫摸她的沖動,繼續往下問。
“你忘了嗎?我剛從巴黎搬過來,我的朋友都在巴黎!彼龜D開沮喪的笑,一只手攏緊領口,纖細的肩膀垂放下來。
那模樣就像是被全世界遺棄般,狠狠扯動了凱爾的心。
在理智鏈住沖動這頭野獸之前,他已經脫口:“你可以跟我回家。”
蕾妮呆呆的望著他,好似正在消化這句話。
理智回沖,瞥見她怔傻的表情,凱爾喉頭一窒,低咳兩聲,說:“我的意思是,在這種情況下,你不該獨處,你需要家人或朋友的陪伴,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來我家過夜!
“我不確定……”她咬著下唇,囁嚅說道。
“當然,這只是我自以為是的建議,你不必接受!闭`以為她沒有意愿,凱爾連忙解釋。
“噢,凱爾,你對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麻煩你!彼挥恼f道。
他攏住她交握咖啡的手背,目光沉沉地說:“別說傻話了,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賓果!喜悅的痕跡悄悄在蕾妮嘴角漾開,下一秒又消失無蹤。
“那當然了,你絕對是我的朋友!彼弥鵁o比感激的眸光凝視他。
“走吧。”抽走她手中的咖啡,他摟著她的肩膀站起身。
蕾妮將一半的重量倚靠在凱爾身上,小鳥依人地縮進他的胳臂里,仿佛一朵必須依附攀爬物的嬌弱花朵。
當兩人踏出公寓,正巧在走廊上巧遇警方押送歹徒,那個據說有著強暴前科的假釋犯。
他正漲紅著臉,對著押送他的警察嘶吼:“我說了,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那個女人是個瘋子!是她故意把門鎖撬壞,引我進去,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
警察滿臉不耐煩,嘲諷地附和著:“是喔,全部都是別人設局的,一切與你無關!
驀地,歹徒抬起眼,迎上蕾妮的目光。
那雙閃爍如鉆石的貓眼,凝結著一抹冷酷無情的尖銳,下達無聲警告,仿佛帶毒的花刺,僅止一眼便足以致命。
回想起她奪走藍波刀,將刀尖刺進手背的畫面,歹徒僵住,背脊爬上一陣寒意。
“嘿,將這個變態的混蛋帶走!眰赊k的警察大聲吆喝。
同樣察覺到歹徒的目光落在這一方,凱爾臉色微變,故意打偏身軀,遮去了身旁的蕾妮,不讓歹徒與她對上。
豈料,凱爾發現歹徒發著抖,僵硬的直瞪蕾妮,露出見鬼一般的驚懼神情。
凱爾皺眉,正想深入探究時,他的手臂被一只纖手緊緊握住。
他回神,望向身旁,蕾妮嬌顏發白的貼靠著他,似乎是被勾起不好的記憶。
他情難自禁的伸臂摟緊她,低垂的眼眸摻雜了一絲溫柔。
“沒事了,那個混蛋違反了假釋條款,下半輩子都休想離開監獄!
她知道。瑟縮在他身側的蕾妮暗笑想道。
她特意選了一個有前科的人渣,這樣一來,她也不至于對這個倒霉的受害者感到抱歉……盡管,她從未對誰感到抱歉。
但現在情形不一樣了,她必須做一個有良知的好公民。
因為,再過不久,她即將成為一個捍衛正義,致力于打擊犯罪的國際刑警的妻子。
“喝下這個。”
蕾妮縮坐在沙發里,從凱爾手中接過一杯帶著花香的熱茶。
“這是蔻兒上回來探望我留下的花草茶,我?此谒昂认逻@個。”換上黑色家居服的凱爾,站在沙發邊垂視著她。
“……蔻兒?”她露出小心翼翼確認什么的不安表情。
“是我妹妹!彼B忙解釋。
“原來你有妹妹!彼Τ溲b出驚訝的模樣。
“她住在洛杉磯,偶爾會來這里探望我!
“真沒想到,原來我們住得這么近!彼薪z局促地環顧公寓四周。
沉穩的大地色調,粉刷成深藍色系的墻面,兩房兩廳一衛,少得可憐的家具……這應該是標準的單身漢公寓。
“上回我本來要告訴你的,但我忘了!彼柤缯f道。
“我還以為你會住在宿舍之類的地方!彼荒槻淮_定的說。
“我們各自有住處,不過經常在總部過夜就是了!
“我來這里,會不會打擾你?”她緊張的握緊杯耳。
“一點也不會!彼πΦ卣f!皝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蕾妮捧著花茶,尾隨在他身后,緩緩露出一抹竊笑,不過在他推開房門,轉身看她之前,笑意瞬間消匿。
她再次讓自己化身為迷路的小鹿,茫然而不安地張望四周圍。
“這里只有一間客房,平常幾乎沒什么打掃,很抱歉只能讓你睡在這里!
“不,光是這樣,就已經讓我很感激了!
凱爾正想再多說什么時,懷中冷不防地多了道溫軟的觸感,女性幽香鉆入鼻尖,如無形的絲線纏縛心頭。
蕾妮湊上前輕輕擁抱他一下,隨即紅著兩頰退開身,困窘的別開眼,抿咬著下唇說:“謝謝你,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凱爾遇過太多主動的女性,但他不喜歡那樣,他很年輕,跟得上時代潮流,并不古板,但對于愛情,他堅守傳統路線。
她的單純與善良,觸動了他冷寂已久的熱情。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眲P爾克制自己不去反擁她。
“那么,晚安了!彼痛怪p紅的臉蛋,快步越過他,將房門闔上。
凱爾煩躁地來回踱步,幾度伸手想敲響那扇櫻桃色薄門,可最終還是把手收回來,返回廚房開了一瓶冰啤酒。
“別去招惹她,別忘了,你是個不想碰愛情的混蛋!彼麑w內那個被牽動的自己下達警告。
他有過幾次的戀愛經驗,卻沒有一次像這樣沖動。
外型嬌艷甜美,內在善良單純的蕾妮,對向來心如止水的他,無疑是一個誘惑;一個已經打破他無數原則,甚至令他產生強烈悸動的誘惑。
“冷靜下來,她只是一個新朋友,她才剛遭受變態的攻擊!眲P爾抵著瓶口對自己喃喃說道。
他是一個自律且自制的人,除了工作或出任務時,他不曾失控過,更不可能失去分寸。
但蕾妮對他來說,有一種奇特的吸引力,就如同魔法,超脫常理邏輯,而且來得異?焖。
快得……讓他來不及停下來細想過程。
不對,這一點也不像他的作風,凱爾攢起眉心,抵住瓶口喝了一口啤酒。
驀地,他向來縝密的思緒,似乎抓住了什么,就像一個完美的程式,隱藏在細微處的bug,在某個時刻浮現。
這一切似乎有些不對勁……